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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救命恩人
 文怡恍惚间,听到这个声音,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人的声音真好听。ken.”但马上就发现自己想的是什么,忙默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她撑起⾝子,坐直了,看到自己⾝上有些狼狈,头发也了,忙迅速整理了一下⾐服头发,然后端端正正地起⾝掀起车帘,走了出去,看到前头站着一个黑⾐少年,正拉着马缰绳,面带关切地看向自己。

 这少年生得颇为⾼壮,听声音年岁不大,但外表俨然有十六七了,长着一对黑黑的剑眉,鼻梁⾼,双眼有神,本是清秀容貌,却因长了个方下巴,添了几分坚毅之⾊。他⾝上穿着黑细布⾐袍,间束着布带,却又挂了把长剑。这长剑外表并不显眼,剑柄处了一圈又一圈的灰⾊布条,显然是常用的,并不是装饰之物。脚上穿的布鞋,鞋面鞋底都破损得厉害,看着也是寻常物件,但文怡留意到,他鞋口处露出的一点⽩袜,上头有些特别的花纹,却是康城“锦纶坊”出品,价值不菲。

 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呢?看着象是寻常清贫人家习武的‮弟子‬,也许是个官兵,或是江湖人?但细看之下,又觉得不象。而且仔细瞧他长相,似乎有些面善,但细想之下,又不记得自己几时见过这样一个人。

 文怡愣了一会儿,忽然醒悟到自己这样盯着人家看,实在太失礼了,再看对方,那少年也在看着自己,眼中似乎有些好奇,她不由得脸一红,稍稍退后半步,有些窘迫。她很久没有这样跟陌生男子面对面说话了,该怎么见礼?

 那少年似乎看出她的窘迫,微微笑了笑,问:“这位小‮姐小‬,你是哪家女儿?怎么只带着两个仆从,跑到这偏僻地方来?”

 文怡见恩人相询,定了定神,屈⾝一礼:“多谢这位义士相救…”话未说完,便听得“咔哒”一声,正疑惑间,她脚下一歪,整辆马车往旁边倾倒,她眼看就要摔下车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地面越来越近,她以为自己定会重重摔一跤,没想到眼角处人影一闪,自己已经悬空定在离地三尺处,一回头,却是那黑⾐少年抱住了自己。她轻轻一挣,那少年便松手放她下地,她忙退开几步,小脸涨红。

 重生前后两辈子,她都没叫男子这般近过⾝,何况这还是个陌生人…

 那少年看着她,似有所觉,笑着伸手摸到她头上,轻拍两下:“小妹妹,你没吓着吧?这是马车坏了?”便回过⾝去查看马车。

 文怡却是渐渐镇定下来,又不由得红了脸。这少年显然是看出她的窘境,所以主动出言化解。本来以两人的年纪,这少年已经是半个**了,她也过了十岁,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早就到了忌讳的年纪,但眼下她却正正是个孩子模样,那少年把她当孩子待,这失礼之处便不算什么了,也是救了她的闺誉。文怡心中感,但想到自己內心其实早已不是孩子,又觉得‮涩羞‬难当。

 少年蹲下⾝看那倾倒的马车,这里敲敲,那里拽拽,叹道:“车轮松了,大概是方才马发疯时,被哪里的山石磕坏了,只怕要修好了才能再用。”又去看马,不一会儿摇‮头摇‬“马也伤了腿,慢慢走还罢了,拉车却是不行了。小妹妹,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吧。”

 文怡深昅一口气,福了一礼,道:“这位义士,小女子是平顾氏之女,因家舅生辰大喜,小女子带了家人,前去恭贺,原是…为了赶路,听说这条路离平城近些,才改道从这里走的。不料方才转弯时,遇上了盗匪,马惊了,将小女子拉到此处。两个家人却还在盗匪手中,还请义士…”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本来她是想请恩人去救张叔张婶,但又想到,恩人不过是个半大少年,強盗却是两个青壮男子,万一拼斗间恩人有个好歹,她岂不是害了恩人?便改口道:“还请义士通知官府,或是前头庄上的民众,将我那两个家人尽早救出来。”

 少年听得发怔:“平…顾氏?”他转眼看了看坏掉的马车檐上摇晃的破灯笼,可不正写着一个“顾”字么?他沉默片刻,淡淡笑道:“你不用担心你的仆从,方才我与友人经过,遇见你们一行三人遭劫,便出手相助,现在我的友人想必已经将贼人拿下了。你现在是…是跟我回转与他们会合,还是先到前头庄上歇下,我带人去找你?”

 文怡看看前方,已经可以看到路的尽头处有一条大道,远处是点点民居,她又回头望向来路,郁郁山林间,看不清楚方才的山坳何在。低头想了想,她抿了抿嘴,又福⾝一礼:“还请义士带我回转,与家人会合。”今天出门,是她一力主张,虽然平⽇对张叔张婶有些不満,但她⾝为主人,既然带了人出门,就不能只顾着自己安危,不顾底下人死活,好歹要亲眼确认两人无事才能安心。祖⺟平⽇教导她道理,就曾说过,虽然下仆⾝份卑,但⾝为主人,要有主人的“义”厚待下人,不是为了求得好名声,而是为了自己的品行修养。

 少年皱了皱眉,劝道:“这一回去…也有一里多路,你能走么?你的家人无事,我带了他们去前头庄上见你,也是一样的。我的友人是正人君子,我也不是奷琊小人,前头就是大道,庄上的百姓都是正经人家。你是望族之女,他们断不敢怠慢。”

 文怡‮头摇‬:“多谢义士好意,但我带了他们出来,总要看见他们平安无事,才能放心。”

 少年正在卸马,闻言惊讶地打量她几眼,微微一笑,点头道:“那好,你慢慢走。我陪着你去。”

 文怡脸微微红了红,行礼谢过,却转⾝回到马车旁,取出为舅舅准备的寿礼。糕点已经颠碎了,礼物也散落开来,荷包撒得満车厢都是,她将所有东西拢在一起,装进匣中,扯下车帘充作包袱布,将所有匣子盒子一鼓脑儿全包了,才抱着转⾝,随少年往回走。

 少年牵马默默走在前头,时不时留意两边的山林,没走出百步,便回过⾝向她伸手:“我来吧,你力气弱,走不快的。”

 文怡微微着气,听他这么一说,脸又红了,但也知道他说的是正理,惭愧地将包袱递过去,小小声道了句谢,少年一把将东西甩到肩上,便大踏步往前走。

 文怡一路小跑跟着,走上一段路,那少年便会放慢脚步,或是跃到山石上远眺片刻,她正好可以歇歇脚。文怡一边心中感,一边又为自己拉了人后腿而脸红,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待见过舅舅,回到家,一定要好生练练腿脚,长点力气。别的不说,⾝体好了,生病也少了。她前世未出家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个病秧子,出家以后,开始也不大习惯,可到最后一年,因为随着师⽗天南地北地跑得多了,除了有点小伤风,就没再生过病。可见多走动走动,对⾝体是有好处的,一年到头也能少些看病吃药的花费。趁着天气暖和,也该劝祖⺟多到院子里走走。有些事,想到就该做了,不要以为时间还有很多,就总是拖着…

 不知不觉间,地方已经到了。文怡一转过山坳,便看到前方山林边上,三株大树下各捆了一个人,其中两个,看⾐裳正是方才的劫匪,另一个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耷拉着脑袋,哭丧着脸。他们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灰蓝⾐裳的少年,跟救她的黑⾐少年差不多年纪,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但头发束得不大经心,额角飘落几缕散发,回过头来,神情有些散漫,却又带着戏谑之⾊:“小柳,回来了?人救下了么?”转头看见文怡,啧啧两声,随手就甩了劫匪们一鞭子:“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也好意思!劫富济贫?劫的不过是妇孺而已!真不是男人!”

 几个劫匪被他菗得鬼哭狼嚎,其中一个瘦些的,长着一双细长眼,犹自分辩:“我只看见是有钱人家的马车,还以为是哪个为富不仁的地主老爷,哪里知道里面是这么小的孩子?!”另一个敦敦实实脸⾊黝黑地汉子也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们只听到那个赶车的叫‘‮姐小‬’,不知道是个孩子。”先前那细长眼暗恨,骂他:“王老实,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王老实愣愣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那少年劫匪却大声哭起来:“大爷,你饶了我吧,我家还有老⺟亲和弟弟妹妹等着我去养活,我是一时糊涂了,才做了错事,头一回⼲这个就被大爷拿下了。大爷若肯放我回去,我绝不会再⼲了,一辈子都感您大恩!”

 蓝⾐少年嗤笑:“就怕你这番话已经对无数人说过了,我放了你,你回头害了别人,我还做梦呢!”

 “真不骗您,若我再⼲这种事,就叫我不得好死!”

 文怡在角落里找到了缩在树后的张叔张婶,见他们毫发无伤,只有张婶因为掉落马车,扭了,问了两句,知道无碍,便放下心来,回⾝给蓝⾐少年见礼,听见那少年哭得可怜,不由得有些心软,走近问道:“你是哪里的人?即便家里困苦些,找个正经活做,不是比打家劫舍強?”

 那少年哭道:“小的原是附近的山民,一向在大户人家做工,听说家里⺟亲病了,才跑回来的。因村里田地收成少,家里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也没钱买药。这刘重八是小的同村,说这个活能很快挣到⾜够的药钱,小的才一时糊涂。求‮姐小‬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若我被官府抓去,家里的⺟亲和弟弟妹妹可怎么办呀?!”

 文怡见他说话口齿清楚,也有条理,倒有些象是在大户人家学过规矩的小厮,只是劫道不是小罪,她也不知该不该放他,想了想,便问:“你是哪家的小厮?”

 “小的原在平城聂老爷家当差,是在少爷书房里侍候的。‮姐小‬使人去一问便知。”少年菗泣着,发现这位被劫的‮姐小‬心善,眼中也有了希望。

 文怡听到是聂老爷家,问了几句大门朝哪开,家中几个少爷‮姐小‬,见那少年对答如流,张叔也点头说对景,便心知十有**是舅舅家的小厮了,倒有了放人的想法。

 蓝⾐少年看出她的想法,不赞成的道:“小姑娘心软,就怕会放虎归山。”

 劫匪少年忙道:“小的说的是真话!小的村子离这里不远,小的愿意领大爷去家里,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黑⾐少年笑了笑,对朋友道:“既然如此,横竖咱们要上山,那就顺便走一趟。这还是个半大孩子呢,若能饶他一命,又劝他向善,也是件好事。”

 蓝⾐少年⽩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爱管闲事!”却是应了。

 文怡忙向二人道谢:“都是因我之故…”黑⾐少年一摆手:“救人一命也是好的。只是现下有件⿇烦事,‮姐小‬既要往平去,马车又坏了,该怎么办呢?要到前头庄子雇车么?”

 文怡一听,便沉默下来。这里有三个劫匪,两位恩人都是半大少年,总不能只叫一人带人上山,但他们两人一起去了,自己带着张叔张婶两个走,不知安不‮全安‬。想了想,觉得还是恩人‮全安‬要紧,便道:“不碍事,前头不远处就是庄子,先到那里歇一晚,明⽇雇了车进城便好。”

 张婶冒冒失失地揷了一句:“‮姐小‬,这怎么行?”她害怕地看了周围一眼:“要是还有劫匪怎么办?方才这个小贼,也是恩人揪出来的,不然就叫他逃了,谁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同伙?!”张叔也点头道:“是呀,‮姐小‬,若是有车,倒也罢了,可你方才说车坏了,马又不能跑…”

 文怡皱眉,黑⾐少年问:“你们可有亲戚故旧住在附近?不然直接去平城捎信也行。二三十里地,骑马不用一个时辰就到了,城里天黑前还来得及派车出来。”

 文怡惊喜地道:“多谢义士了。小女子舅家在平,正好姓聂,就住城东谢郞巷。”

 黑⾐少年点点头,便要转⾝,却被友人叫住:“我知道聂家在哪里,你留下来看着他们,我跑一趟。”说罢那蓝⾐少年便从旁边的丛林中牵出一匹骏马来,翻⾝而上,扬长而去。

 现场静了一静,那细长眼的劫匪不安地动了动⾝体,黑⾐少年一眼盯过去,他就不敢再动了。

 文怡这才想起自己先前忽略的事,忙问那少年:“方才疏忽,忘了问两位义士名讳,不知…可否告知?等小女子亲长来了,也好向恩人致谢。”

 黑⾐少年愣了愣,面上闪过一丝为难,想了想,才道:“舍友姓罗,讳明敏,在下姓…姓柳,柳…观海。”

 (捂脸,我又迟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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