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向千晴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翡翠绿的丝巾,⾝上穿着一件⽩⾊V劣谔洋装加一件粉绿有领小外套,脚上则踩着一双将她的腿美衬得更加均匀好看的⽩⾊细⾼跟鞋,穿着打扮和近⽇来并没有过于显着的不同,除了她脖子上的那条丝巾,还有…她难得放下来的微鬈长发。
李俊恩边等着向千晴在一堆公文中签名,边打量着今⽇看起来特别柔美娇
的向千晴,不明⽩她一丁点的小澳变,为什么会带给自己不安的感觉?
道,事晴有眉目了?
因为今天的她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边看着公文偶尔还会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李秘书,关于公司在澳门投资的那个综合乐娱中心开发案,之前爸爸似乎投进了非常大一笔资金购买上万坪土地,目前却是闲置的状况,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向千晴突然抬起头来,出乎对方意料的问出一个她今天才有心情问的问题。
案亲在车祸中骤逝,她突然从纽约回国接手豪宇企业,还来不及从⽗亲过世的哀痛中恢复过来,公司却传出了一连串跳票危机,她亲赴行银团要求纾困让公司的票期得以展延,又要应付被跳票的厂商,安抚公司员工的情绪。
除此之外,她还得忙着相亲,想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內补⾜一千万美金的资金,让公司得以顺利营运下去,最后,她还得在即将于一个礼拜后召开的临时董事会中说服所有董事,公司在她手上还是可以顺利营运下去,不要在这个时候释出股权让外资⼊主,让⽗亲一手创立的企业在湾台下市。
这对刚从大学毕业的她而言,担子实在过于沉重,而且
本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但是,她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轻言放弃。她是学商的,虽然都是一些理论基础,不过她相信只要给她一段时间,她便可以很快上手!
可惜的是,事情来得太猝不及防,她最难争取到的就是时间。
如今,最急迫的事情终于获得解决,补⾜一千万美金的缺口之后,她最必须要防范及处理的,便是争取其他四位董事的支持,请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售手中的股权,这样才能确保公司的经营权不落⼊外人之手。
“姐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李俊恩奇异的望着她。
这阵子公司的烂帐和董事们的跳脚、威胁等等,再加上她急着要找金主嫁人这些事,还不⾜以让年纪轻轻的她焦头烂额吗?她竟然还会注意到澳门的那个开发案?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向千晴对他一笑。“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就问问看。李秘书不清楚吗?据我所知,爸爸对这个开发案很重视,没有道理让它闲置这么久,而且它的投资金额十分庞大…像是个无底洞似的。”
李俊恩凝眉。“这个开发案…我不是很清楚。因为这个开发案从头到尾都是业务部门的张经理所负责,可能也是因为无法顺利招商,张经理才会辞职走人,而原本答应要投⼊一大笔资金的拉斯维加斯某大企业,也临时暂停注资,因此才会暂时搁置在那里。”
向千晴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张经理呢?找得到他人吗?”
“这个…我不确定,听说他到国美去了。”
“联络看看,我想见他。”虽然她的时间不多,但,掌握公司出现问题的关键点对她而言还不算难事,澳门的那块土地存着太多疑问,她必须一一厘清。
“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吗?”李俊恩忽地脫口而出,见向千晴凝眉朝他望来,他才解释道:“也许姐小觉得我的话不中听,不过,此刻面临公司存亡之秋,姐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事有轻重缓急,我想这事应该等公司的跳票危机暂时解除及董事会结束之后,再来处理会比较妥当。”
向千晴看着李俊恩,李俊恩不卑不亢的
视着她,然后…向千晴笑了。
“好,就依李秘书的意思。”
李俊恩不自在的别开眼。“我只是尽我该尽的职责提醒姐小而已,如有冒犯,还请姐小见谅。”
“李秘书别这么说,我感
你都来不及呢!没有你在旁边帮忙我,我可能早就垮了,不是累垮了,就是被斗垮了。”想起过去将近一个多月来的混
,此刻的向千晴终是有了松一口气的解脫感。“你会一直帮我的,对吧?爸爸生前很倚重你,我也是,希望你明⽩…”
*********
席尔斯在湾台的暂时住所,位在
明山半山
的一幢独栋别墅里,黑瓦⽩墙的两层楼尖顶建筑,透着浓浓的布拉格⾊彩,建筑四周是一片翠绿草⽪,院子外筑起两百公分⾼的石灰⾊砖墙,就算有人有心窥探也不是太容易的事。
席尔斯对这个新住所还算満意,尤其是院子里那棵大椿树,大门边那个罗马味十⾜的小噴⽔池,屋子里头四面采光的⽩⾊落地窗,和踩上去十分温润厚实的实木地板,让他难得有了度假的感觉。
这次来台,名为度假,却还是少不了要处理一些公事,不过,让他最近忙得不可开
的却只有一件事…他未来老婆向千晴的事业版图。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班鲁带来一叠厚厚的资料。“我从电脑里将它们跑出来,这样比较一目了然。关于你要查的资金流向问题,我花了一大笔钱才查出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消息,向天朋已说服其他三名董事跟他一起让出手上股权给德国那家财团,再加上这半年来陆续在市面上买进的股权,共计可以取得豪宇开发百分之三十的股权。”
席尔斯皱眉。“他们打算用私下转让的方式还是盘后
易?”
“应该是前者,他们约好后天下午签约。”
“后天?”看来他们
本就不打算等到临时董事会之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而是选择瞒着向千晴这个最大股东私下解决。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是的。”
席尔斯沉昑了一会儿,随即做出了决定。“我要见除了向天朋之外的那三名董事,你去安排。”
“老板,你想做什么?”
“你说呢?”
班鲁眼⽪
跳,不过还是硬着头⽪说:“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就算向千晴把公司的一千万美金缺口补上,也没有与他们协商的空间了,或者说明⽩一点,他们
本就没打算真的等到董事会再来讨论这个问题,这不合逻辑,也不合商业道德,而且对方出的价钱比市价才⾼一成,这些股东却愿意卖且急着卖,所以我想,一定是有人刻意夸大事情的严重
,再以低价顺利取得股权。”
席尔斯一笑,点点头,反问道:“向天朋也是大股东之一,为何他愿意故意庒低股价卖给外人呢?”
“想必是那个外人给了向天朋莫大的好处。”
“所以,我必须见他们。”席尔斯给了他结论。
完了,眼⽪跳得更厉害了。
班鲁眨眨眼,装傻。“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老板你想⼲什么?”
“以你的智慧,问这个问题很可笑。”席尔斯又把球丢了回去。
“老板,你的钱太多了吗?还是你想花的是大老板的钱?”无论答案是哪一个,结论都是…这是一项绝对不理
的投资。
豪宇开发是什么鬼公司?竟然要老板亲自上场战卖老脸,不,是俊脸!另外还得赔钱去做这笔生意?怎么想,老板都成了个冤大头。
席尔斯微笑,难得温柔安抚自己的助理。“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葛拉尔基金亚洲区总裁这个⾝分很好用。”
“你
本就是蹋糟了它好吗?”这话说出去给大老板听见了,一定会气死吧?偏偏大老板需要老板这棵摇钱树,也拿他无可奈何。
“快去吧,坏了事,你就滚蛋。”
没良心的男人!冷⾎无情、薄情寡义!见⾊忘友!班鲁在心里念了一大串骂人的话,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开口:“价钱呢?”
“比对方出的价钱⾼一倍。”席尔斯无关痛庠地说。
厚~~
他就知道,就知道,女人
本就是祸⽔!
班鲁瞪着席尔斯,席尔斯也大方的让他瞪,老板的好心情…瞎子都可以看得出来。
*********
向千晴已经三天没见到席尔斯了!
电话没有,机手没有,人也没有,这个男人
本就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
叫了一辆计程车,她直接上人私会馆“岚苑”也巧遇不上他,到最后她⼲脆直接杀到306号房,却杵在房门口完全没有敲门的勇气。
她的脖子上依然系着一条丝巾,目的就是要掩盖住那天他在这个房里咬在她脖子上的数个吻痕,那痕迹很深,过了三天都还烙印在她脖子上,而这个男人却好像把她这个未婚
彻底忘了!
她曾经很努力的试着不去想他,不打电话烦他,不来找他,毕竟他们的关系太奇怪,称不上认识,却已经拥有最亲密的肌肤之亲。
但除了她跟他上
的这件事之外,他没有跟她提过任何婚事的细节,甚至没多问她公司的状况,完完全全的置⾝事外。
就算她只是他的妇情,也该拥有他的一丁点注意吧?更何况,她将是他要娶进门的
子!他连一通电话都吝于给她,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对…他们甚至连
往都没
往过,连最基本的互动都让她无从下手。
手抬起又放下,因为她不知道如果见到他了,她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因为她想他?还是因为她需要他?或者是…她累了,想找个臂弯休息?
她是真的累了,很累。
这三天她试着在召开董事会前找那几位董事沟通,寻求他们对她的支持,可是他们不是避不见面,就是见了面之后跟她打哈哈,眼神飘移,言辞闪烁,嘴里说着没问题没问题,可是她却完全感受不到他们的诚意。
事情有点蹊跷,可是她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好累好累,无助得好几天都蒙着被子哭。
她知道自己必须找席尔斯帮忙,如今也只有他有那个能力及金钱可以帮助她解决这个困境。
她需要有人讨论,有人可以给她最好的意见,而她想来想去也只有他可以帮上这个忙,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比起她⾝边的任何其他人,她竟然比较信任他。
这很可笑她也知道,因为他对她而言,就跟一个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姐小,你找这间房间的房客吗?”一名会馆服务生见她站在这里许久,不噤上前询问。
“嗄?是的。”向千晴有点难为情,却还是点点头。
“他已经退房了喔,现在这间房没住人。”
“退房?”向千晴愣住了。“什么时候?”
“两天前吧,是很⾼很帅的那位客人吧?他走的时候,我们会馆经理还伤心了好久呢。”
“是这样…他有说他要去哪里吗?”
服务生摇头摇,笑了笑。“客人不会告诉我们这些私事啦,不过听说他们来自新加坡,可能回新加坡去了吧,他⾝旁那个老一点的男人是新加坡人喔。”
向千晴笑笑。“我知道了,谢谢你。”
转⾝离开会馆,她像是脑袋突然被菗空似的无法思考。
席尔斯竟然连退房了都没告诉她?
这代表什么?他打算抱她夜一,付她一千万美金之后就不要她了?她的夜一值得一千万美金?她是不是该觉得很⾼兴啊?
向千晴咬住
,眼眶热热的,鼻子酸酸的,那从体內不断冒出来的泪意让她憋得鼻头红通通的。
好过分,真的好过分!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不说一声就搬走,连通电话都没有…该死的!
不对,她可以打他的机手啊,之前是不知道打电话给他要说什么,可是以现在的情况,她为什么不能打他的机手找人?至少,她可以骂他的不告而别吧?
说打就打!向千晴找出对方的机手号码便拨了过去…
必机中。
她又拨,拨了好几次,一直都在关机中。
向千晴颓然的把机手丢进包包里,沿着会馆外的婉蜒山路慢慢往下走。
她不想叫车,也不想叫公司的车来接她,此时此刻的她只想独处,也只能独处,因为现在的她
本没办法面对任何人。
泪,一滴滴的落下,她擦了又掉,掉了又擦,最后⼲脆不擦了,让自己哭个够!
敝了,她现在究竟是在哭什么?哭自己笨、自己傻,竟然会以为一张合约就可以保证那个男人会把她娶进门?还是在哭自己为什么那么命苦?之前公开征婚没人要,现在好不容易有男人说要娶她了,却是一场天大的骗局?如今人去楼空,她找谁去?
那个席尔斯…钞票是他家印的吗?就那么大大方方汇给她一千万美金,抱了她一次之后就潇洒的挥手走人?他就没想过她的感受吗?难道他以为他这样的善行会让她感
涕零?
难道他都没想过她可能会想他?永远忘不了那一次的拥抱与存温?
马路旁的大树落下缤纷的红叶,秋天的风吹来让人觉得萧瑟的气息,向千晴边哭边走,边走边哭,走太久,鞋子把她的脚后跟磨破⽪,痛得她不得不连⾼跟鞋都脫下来拎在手上。
今天,大概是她二十三年来最落魄意失的时刻吧?骤闻⽗亲过世时,她没有倒下去,公司传出跳票,她也咬牙一肩扛下来,决定用自己的婚姻做为谈判筹码,死命也要保住案亲的山河!而如今,为了一个男人,一个不说一声就把她丢下来的男人,她的心竟然越想越痛…
蹲下⾝,向千晴抱住双膝开始大哭起来。
一次哭个够吧!哭完了,她就不要再想那个臭男人!
“这位姐小…”有人走到她⾝边轻声唤着。
“滚开!”她哭了一张大花脸,究竟是哪一个不识相的家伙还跑来吵她?而且还是个声音
像那家伙的家伙!
“手帕借你吧。”不死心,一只大手好心的递给她一条手帕。
“我叫你滚开!否则我就把你揍个庇滚尿流!永远不能跟你心爱的女人行房!”真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她大姐小哭得正慡,这个莫名其妙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怨气很重。”带笑的嗓音轻轻柔柔的,不疾不徐的朝她飘过去。
她始终垂着脸,任她叫嚣得多有魄力,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有任何威胁
。
“⼲你庇事!”向千晴再也不管自己这张哭花的脸有多吓人,更不管是不是有人可能认出她这个在大马路上像个疯子
吼
叫的人,就是那个豪宇开发的名门千金,她全都豁出去了!
一个起⾝,她想也不想地朝对方出了一拳…
咦?闪过了?
再一拳…
⽩细的手掌却反手让一只大手给包住。然后,向千晴在一片泪眼蒙眬中终于瞧清了那个家伙的脸…
“你…你…”她是因为过于想念所以见鬼了吗?席尔斯这张俊美的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眼前?向千晴眨眨眼再眨眨眼。
“我怎么了?”他神态悠然,带笑的望住她那张哭得很可怜又很悲惨的脸。
她的反应却是直接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地圈住他的
…
席尔斯一愕,似乎完全没预料到自己会受到这样热烈的
,但,对于她突来的热情,他一点都不排斥。
半个小时前,当班鲁接到讯息,说向千晴一个人边哭边走在这条山路上时,他就马上叫班鲁把车开过来了。
没想到,情况比那个人形容的更糟!这个女人⽩皙的脚上伤痕累累,蹲在路边放声大哭,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你不是飞回新加坡了?”她紧紧地抱住他,像是一松手这个人就会飞走似的。
“谁告诉你我去了新加坡?”他说去,而不是回;因为他的家
本就不在新加坡,而是在纽约。
“我打你机手,你关机了。”闷着声,鼻腔里还有浓浓的哭音。
“那是因为我一个小时之前正在谈一场重要的生意,才把机手关机,后来又忘了开。”他淡淡的解释着。要不是班鲁的机手一直开着,他也不会知道这个傻女人竟然会打算这样⾚着脚走下山。
“所以,你不是丢下我?”浓浓的哭嗓带着強烈的不安与害怕,她等待着他的回应,不安得连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勇气都没有,只敢紧紧抱住他,这是她的极限…把一颗心⾚裸裸摊开的极限。
闻言,席尔斯的心一凛,像是被什么东西击撞上了
腔,让他的
口有点疼、有点痛,让他不自主的张开手臂,紧紧回抱住这个女人。
她的⾝体在颤抖,又冷又凉,他在心里低咒着,下意识地将那冰冷的⾝躯拥得更紧。
他的拥抱,终于让她产生了勇气,本来埋在他
前的脸陡地抬起,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瞧…
她的眸中,有着恐惧、不安与害怕,哭肿的眼也依然美丽,而且益发惹人怜爱。
“所以…”席尔斯修长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眸、她的脸和她的
。“你是以为我把你丢下来一个人走掉,才会哭成这样?”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心轻拧着。
“才不是这样。”她下意识的否认,因为她不想让他发现她竟然可笑至此,更不想让他知道她竟然会如此的思念他。
“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因为…我需要你的帮忙。”对,就是这样。也许,她真的不是因为太想他才会哭得像疯子似的,也许,她只是找不到人可以替她解决难题,所以才会一时无助…这可能
很大啊,不是吗?向千晴想说服他,更想说服自己。
不想承认,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快便把心
给一个男人。
“你要我帮什么忙?”席尔斯眸光一闪,嗓音忽地转为清冷。
“我需要…你帮我保住鲍司的经营权。”她,还是说出口了。虽然她极不乐意自己必须向人求助,而且还是向婚姻合约的对象求助,但,事关重大,她不得不开这个口。
原来是这样…
席尔斯冷了眼,方才
腔里滚动着的一丝暖意顿时消散无踪。
他,何时也变得这样可笑天真了?竟然会以为这个女人独独只是为了找不到他的人才伤心成这副模样?!
“上车吧。”他松开她的手,率先转⾝上了停在路边许久、正在等着他们的一辆黑⾊座车。
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与嘲讽,她看见了,却不知道为什么。
小跑步跟上去,坐上了车,席尔斯的脸望向另外一边的窗,她静默的看着,却怯怯的不敢再说话。
因为,他好像在生气,她却无法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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