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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
 西安的夜有些冷。我站在铁轨上,静静地,一个人。一阵风吹过,扬起沙子,吹入了我的眼睛。

 姐姐,我的眼睛好痛。真的。

 一

 十几岁的时候,我考进了一所中学,莫名其妙地。现在,我已记不得那所中学的名字了,只知道那所中学很复杂,既非公办,又非民办,直到高中毕业时我才知道是转制的。

 初中时,我的成绩很好,也得过许多奖,我经常在奖状的反面排草稿。中考填志愿时,我只填了一所市重点中学,有成竹得近乎狂傲自大。但最终,录取通知书还是乖乖地躺在了我的手中。

 可第二天,老师特地把我叫到了办公室里,告诉我并没有被那所市重点录取。

 我没有了感觉,木然地说了三个字——为什么。

 老师说,有一个大老板花了许多钱将他的儿子买了进去,所以把你挤出去了。说罢,她还拍了拍我的脑袋,安慰我不要难过。

 我愣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挤出一丝笑容,说了声“哦”

 出了办公室,我就哭了。

 我竟然没有乘公车,徒步走回了家,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不知道为什么。

 我叫韩漠,从小在上海长大,一座纸醉金的城市。我和叔叔生活在一起,叔叔是上海人,而我却是西安人。小时候,每当我问叔叔西安在什么地方时,他就会把我带到火车站,指着铁轨远去的方向说,西安在铁轨的那一头。我说,叔叔,我怎么看不见西安?叔叔抚摸着我的脑袋,说,傻孩子,西安在很远的地方。我问,如果一直沿着铁轨走,会走到西安吗?叔叔说,会的。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不会,肯定不会。韩漠,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

 的确,我不懂。真的。

 后来,叔叔通过复杂的人际关系,把我送入了那所公不公、民不民的学校。九月初,我揣着四十张写有“中国人民银行”的长方形纸片登上了开往学校的公车,还带着我的名字——韩漠。

 在那里,我度过了三个快乐而忧伤的秋。

 我曾清楚地记得在开学第一天我就买了一本历,将它放在头。每天在历的反面写记,然后撕下来,放在书桌靠右边的那个抽屉里。复一,年复一年。直到高考那一天,我才把它们全都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看过,一次一次地流泪。然后,我点燃了打火机,一张一张地烧掉,好几次都烧到了手,可我却没有感觉。真的。

 朦胧的火苗无情地噬着历,像噬我的身体。我有一种血淋淋的快

 点燃,燃烧,熄灭。

 点燃,燃烧,熄灭。

 点燃,燃烧,熄灭。

 …

 像一个轮回。我很宿命。真的。

 我想哭,很想很想,可我却没有了眼泪…

 二

 我的学习成绩很好,每次‮试考‬都是年级第一名,而且比第二名高出三十几分。然而,我并不是好学生。很奇怪,就像我从小在上海长大却不是上海人一样。

 刚开学不久的一节英语课上,老师问我们谁没背课文。顿时,全班男生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我也慢慢地站了起来,一脸茫然。

 老师挨个儿问为什么没背,他们都回答忘记了。

 轮到我时,我只说了三个字,不想背。

 我低着头,没有看老师的脸。我不想看。真的。

 老师问我为什么不想背。我说,背了也没多大用处。

 老师说,多背课文可以培养语感。

 我说,哦。

 第二天的一节英语课上,老师在讲Grammar,我竟然在下面打起了瞌睡。

 老师把我叫了起来。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老师似乎认出了我,没有听我的解释,说,第十题选什么?回答不出来你就给我一直站着。

 我看了一眼题目,说,选A。

 老师问我为什么。

 我说,凭语感。

 老师说,你也配有语感?

 我没有说什么,朝外面走去。

 老师说,你干什么去?

 我说,我不想上你的课。

 老师说,有本事你永远也别上我的课。

 我说,好的。

 老师说,你英语考不及格别来找我。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没有将门关得震天响,而是轻轻地关上,没有声音。

 自始至终,我都没看老师一眼。因为,我怕。

 我对自己说,我是个好学生。然后,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一个月后,我的英语考了九十九分。因为我在写“Sad”时,一滴眼泪落了下来,墨水化开了,朦胧而诡异。很美。真的。

 认识她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

 自从不上英语课后,我就会到阅览室去看书。

 通常,我会在西北角的一张桌子前坐下,看着安妮宝贝的书,一个人。我很喜欢她的文字,弥散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忧伤,是一种高贵的气质。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我翻遍了她所有的书,就是找不到她的照片,有些失望。真的。若干年后,也就是《二三事》面世不久,我在《青年报》上看到了一张她的照片,扎着两只小辫子,很可爱。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用“可爱”一词来形容一个比我大了许多岁的女子,可我苦苦思索了半天就是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或许,我已经死在了我的高中时代。

 阅览室里很静,几乎没有人。东南角上坐着一个女孩,前面摆着各式各样的杂志。女孩的头发很长,没有扎辫子,披在肩上,遮住了半张脸。很美。

 整个阅览室里除了我、那个女孩和一个正在打瞌睡的老师已没有了其他人。

 我看了女孩一眼,继而将视线移回到了安妮宝贝的文字上,可心里却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眼睛盯在书上,无奈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我走到书架前,将书放好。

 然后,我走到了杂志栏。女孩也走了过来,抱着一大叠杂志。我看着她将杂志放回到了原处,一本一本地。

 几乎同时,我和她抓住了同一本《萌芽》。我看见了她的手指,修长而有灵气。

 我和她对视了片刻,继而又错开了眼神。

 我松开了手,说,你看吧。

 她说,那你呢?

 我说,我看上一期的,反正我还没看过。

 她说,谢谢。

 我说,不用谢。

 她说,你是高一新生吧?

 我说,嗯。

 她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韩漠,你呢?

 她说,萧如。

 我说,你高几?

 她说,高二,不如我做你姐姐吧。

 我说,好的。姐姐,你们班上阅读课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说,不,我们上体育课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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