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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冬天
 北纬48°的乍暖还寒,雪把上个季节所有的遗憾和否定掩埋,在春天未来之前,渗透入土壤的深层。人们来往于人行道的四侧,把路程写满鞋底的纹路,匆匆的从晨雾刚刚覆盖到霓虹印满酒吧里颓然的表情。

 昨天,偶然间听到陈升与任贤齐合唱的《小雪》,不远不近正好飘进我的耳朵,沧桑的嗓音反复的曲调,闭上眼,一个印在复写纸上的往昔片断,沸腾。在这里,下一场雪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校园里,马路上,随处可见的白色。在遥远的八十年代,我出生的时候正巧飘了清雪,虽然那只是深秋。去年的圣诞节和今年的节都下了雪,两个相近的节日却分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年份。过年的时候,我们家挂了一盏红灯笼,每天晚上点亮一直到元宵节结束了这一切的热闹和情。和所有同龄人一样,对于过节已经不再感,不再企盼。走在路上听见孩子们兴奋的点燃鞭炮,我的感情只剩下嫉妒。好朋友说“一颗静止的心唯一的运动就是在不停的风干。”我所剩的仅有的记忆仍然是那么少,少得只有仔细搜寻和拼凑才能安心。

 小时候住在不大的平房时,冬天,拉开我们家红色的窗帘,堆着柴火和很多杂物的院子里会站着我和爸爸堆的雪人,它与我差不多高,没有鼻子,雪有些脏,似乎很糙,就像带曲奇的冰淇淋,我点起脚可以把最后一堆雪放在它的头顶,松散的就要落下来。黄昏的时候夕阳把整条胡同印得通红,开始有冰糖葫芦和烤地瓜的叫卖声。我跪在冰凉的沙发上呼着呵气透过玻璃看院子里的小雪人,它很孤独,周身暖洋洋的。月亮爬上光秃的柳枝,它还在那儿,而我早已在妈妈《月儿明风儿静》里悍然入梦。我已经忘记了它是怎样化掉的,或许是大人嫌它碍事随手毁了,或许是它的脑袋掉下来已经不堪,抑或许它就是被太阳晒化的。

 那个时候我穿厚厚的带背带的小棉,每次在幼儿园上厕所的时候,都要费力的解开挂在肩膀上的纽扣,很多次把背带弄了站起来后才发现。姥姥给我做的小棉袄,里面装着满满的棉花,一排紧紧的按扣,早上,我站在我们家的炕上,妈妈为我系好领口的最后一颗纽扣,而我却喜欢听解开扣子的声音,连续而又干脆,就像顶针一样成为姥姥的标志。屋里的炉子,一圈一圈的,里面是深不可测的煤,烧红的神奇的煤,水壶在上面冒着热气,蒸腾着冬日里随处可见的寒冷。每天,坐在妈妈的自行车后,抱着妈妈,一路上在严严实实的围巾后面不停的嘴巴。这个世界让我好奇,让我随时想要得到所有问题的答案。妈妈的口罩,上了霜的睫,大衣的颜色,观察路人怎样蹬自行车,车链怎样运动,听链盒里的摩擦声…

 我们家的房东是位,黑黑的脸庞,堆满了深深的皱纹,我已经记不得她的具体模样了,她总是憨憨的笑,出苞米一样的牙齿,亲切而让人怜爱。她纸烟,我经常跑进的屋子看她卷烟。她总会在窗口,阳光进来的时候把黄褐色的烟叶碾碎,展开一叠白白的纸,拿出一张,把烟叶卷进去,然后来回封口,就这样划着了火柴,冒起了蓝烟,很香的烟。从此我上了这个游戏,开始学着的样子把纸撕碎当作烟叶,然后在用另一张纸卷起它们,坐在炕头抱着塑料娃娃,嘴里叼着两头都了的纸卷,佯装享受的云吐雾与娃娃喃喃自语。有个孙女,叫小波。我们一般大,整天粘在一起,院子里的小猫都被我们起了名字,小白,小花,灰灰…我们和对面家的梅梅捉藏,玩那些只有当时的我们才懂得的游戏。我们在胡同里把童年奔跑了半截,时光在孩子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和云彩一样遥远,和蜻蜓一样,难以捉摸。

 离开那座小平房,那条雪天里满是泥泞,夕阳总会正巧落在路口的胡同。我的童年也就完结了它的1/2,我是那么自然的,若无其事的与和小波再见,甚至没有告别。直到多年以后再次经过那里,拉着我的手,问我是否还记得这里。我点头,带着我模糊而可怜的记忆点头,她的手像树皮一样糙却温暖入心。小波已然是个美丽的女孩,陌生的眼神让我们彼此远远的拉开,是的,故事里的人已经把故事忘记了。现在,这个胡同已经不复存在,那条熟悉的通往家门的小路,院子的门栏,红红的窗帘,雪人以及夕阳的颜色成为记忆里的一张刻骨的胶片,暗室里永远正在冲洗的胶片。

 或许往事总是最深的一种隐痛吧,毕竟它已经万劫不复了。走近走远,循环延续,几个文字不可能拼成一个人的完整一生。还是有空隙,那里面渗透着玄一样的时空,已经丢失或者正在打捞,像蛛网一样无所不及,却风透雨过,残残破。

 我总是自言自语,默默的画画,搭积木,给每件事物以人。在那个封闭的世界里绘制着一本抽象的童话,至今我已经看不懂了,那是童年的通关密码,很多个后来把过程简化了,省略了,因为我的疏忽和愚钝,与它越拉越远。恍然间,今年又溜走了六分之一。新年开始的时候,撕掉分的时候,假期里贪婪的睡回笼觉的时候,翻过仅仅一页书的瞬间,它就在偷偷的溜走。这就是时间。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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