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锅巴
一个人的夜晚总是静谧得孤独。坐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看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拿过听筒才知道,是母亲,问我近期生活情况,知道我
子去了北京做事,嘱咐我照顾好自己。
我想起自己又是几个月没回老家了。其间,父母曾来我家小住,也许是不习惯城市的喧嚣,或者不愿打搅我安静的写作环境吧,虽然我一再挽留,老人还是借口园里的花草需要侍弄,笼中的小鸟需要逗养,过两天就走了。
再回到电脑前,却没有写下去的心情了,情绪笼罩在对父母的思念中。随手打开网页,看到一篇写母子亲情的文章,说是儿子远在千里之外,晚上和母亲通话,母亲叮嘱儿子明天上班别忘带上雨伞,因为天气预报说儿子生活的城市有雨…
儿行千里母担忧,我突然想起母亲节快到了,该回去老家一趟,看望我的父母。
第二天,我去了商场,想给父母买些衣服,看好了款式,营业员问我尺码,我脸红了。以前给父母买衣物都是
子,我自然不知道父母衣服的尺寸。细心的营业员费力地帮我挑好衣服,我已经发汗沾衣了。
正好,我供职的职业学校招生办主任打来电话,约我明天下乡做招生宣传,我算计着正好回老家顺路,便爽快答应了。又电话告诉母亲我翌
回去,母亲很高兴,让我赶回去吃午饭。我说不用准备的,我还有事,看看你们就走。母亲有些默然,我心里却很高兴,好像自己看望了父母,就变成了一个孝子,现在想想,真是惶愧。
按照计划,汽车在离我父母住所不远的地方停稳。我让同行的几位下去坐坐,他们怪我不早说以致没准备礼物,空手拜望不好,便婉言谢绝了我的邀请。
独自下车,看到母亲已站在门口
我,便加快脚步赶过去。母亲让我喊同事下车,我说算了,他们不愿意,再说一会就要走的。母亲说,已经准备好午饭的,真不能在家吃顿饭吗?你爸知道你喜欢吃鱼,嫌市场的鱼不新鲜,一早去河里给你钓鱼去了。
我的心一下子变得
热。我让母亲先进屋,在母亲身后,我悄悄抹去泪水,跟着进了家门。
这是我的家!是我度过许多幸福快乐时光的祖屋!岁月让雪白的墙壁发黄并且斑驳,屋里的家什却永远一尘不染。在这间老屋,我的父亲曾经健壮得像一座山,母亲那花一般的容颜如今却只剩下慈爱,岁月荏苒,当年那个
名叫“卡住”的我也到了满脸沧桑的中年了…
喝着母亲给我张罗的茶水,静静地和母亲叙说家常,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母亲和一个多月前去我家时没什么变化,只是好像瘦了点,但精神很好,我知道是因为我回来让她开心。她问我的生活,我的工作,我的身体,担心我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反复叮嘱我要按时吃饭睡觉。又问了我
子在北京的情况,牵挂我远在广州读书的儿子。我尽量往好里说,让母亲安心,然后拿出给老两口买的衣服,让母亲试穿。
母亲一边责怪我不该
花钱,一边在我的央求下,高兴地换上新外套。我很感激那个营业员,因为衣服穿在母亲身上很合体,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我依稀看到了母亲青春时的美丽,便由衷地说:“妈,你真漂亮!”母亲说“去城里生活才几天,就学会说好听的啦,妈老了,和漂亮永远不沾边啦,只要你们过的好,妈就高兴!对了,你去后院看看吧,你爸成天侍弄他的花儿草儿的,茂盛着呢,好多都开花啦,再看看八哥还能不能认得你。”
母亲说着,领我去了后园。都是一些平常的花草,沾了季节的光,在父亲精心培育下,绿的滴翠,粉的妖娆,黄的灿烂,红的耀眼,在阳光下争奇斗
,展
着旺盛的生机。葡萄架下,挂着一排的鸟笼子,有画眉,鹦鹉,八哥。那两只八哥是我原来就逗
了的,看到我,有些认生,或者是不好意思开口,我逗弄它们,只是扑打着翅膀,用黑溜溜的眼睛看我。母亲说“常回家来吧,你看,八哥都认生了。”
我很羞愧,脸颊有了发热的感觉。我知道母亲不是责怪我,只是想我,想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因为懒惰,也因为浮躁的心绪,平时总是给自己找借口,解
对父母的歉疚感,只到有一天,恣睢的生活让自己渐渐变得不认识自己了,而父母依然记得儿女的好,也许在无数个夜晚或饭后,老俩口会说,老大怎样了老二怎样了吧,他们的愿望很简单,只是希望自己的儿女好好生活,而天下儿女,又有多少能让父母放心?
离开后园的时候,八哥终于叫了一声“先生你好”让我的心有了些许安慰。
我本来想等父亲回来的,因为担心同事在车上着急,只好对母亲说要走了。母亲说:“你有事,我不留你了,你爸看到你给买的衣服,会很高兴的,等着啊,我去厨房给你拿点吃的。”我说“不用了,妈,午饭已经安排好了。”母亲说“等着啊,你看了就知道了。”
一会,母亲拎着个大袋子从厨房出来,对我说:“给你准备了锅巴,很稀罕吧?你晚上熬夜,饿了就泡着吃点,比方便面好!”我说“妈,你们烧电饭煲,哪来的锅巴?”母亲说“这段时间,我和你爸担心你一个人在家,夜里写东西饿坏了肠胃,就生了炉子,用铁锅做饭,专门给你炕的锅巴,你小时候就爱吃这个,忘了?”
我低声叫了一声:“妈!”就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
下来了。
母亲说:“好啦,走吧,这么大个人了,哭鼻子成什么话,让别人看见要笑话你的。你要好好生活我和你爸才放心啊!”
拎着这
一袋锅巴,我的腿像灌了铅。母亲送我到门口,我走出老远,回头向母亲招手,母亲依然站在门前,慈爱地目送着我,只到我上车,只到汽车越走越远。
透过车窗玻璃,看着母亲越来越模糊的身影,我的心充满感恩。同事问我怎么拎着这么一大袋锅巴?我说我母亲担心我熬夜饿着,专门给我炕的。同车的小韩是个女孩子,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同事们唏嘘着,再也没说话,只到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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