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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苦难拔河的一生
 --谨以此文献给母亲八十四寿辰

 一

 凌晨五点我就起了,穿着拖鞋擦擦的响,我这架擦擦的闹钟是想催儿子早点送我回乡下。邻居婶子中风了,我想回去看看,家中两只老母不知还健在不,健在的话,下的蛋不知老鼠吃了没,门前的花生要采摘了,采摘后每个孩子我都送一点,城里的花生据说是素喂养大的,总没我这土地生土长的好。

 我岁数不小了,不知还这些瞎心干吗。其实儿女们早就不指望我做些什么了。但我做惯了难得闲住。原来,为了帮衬儿子能在城里立住脚跟,我算是城里的老陪读员了,我整整陪孙儿孙女陪了八年。这几年即或我年事高了,遇上儿子儿媳出差或时头月节,即使我人在农村老家,儿子还是常常请我大驾光临,儿子常常与我开玩笑:谁叫你老老年读的是陪读专业呢?玩笑归玩笑,其实儿子内心觉得很是愧疚。儿子说我是位狠人,虽然人住在城里,但家乡的一些家长俚短相当清楚,好长一段时间,儿子都不清楚我这些乡货是在哪批发来的。后来他才知道我为了打探家乡的情况,经常上街去碰村里进城办事的人,街上有几个打工的老乡,我知道了就常常去店里坐坐,打听家乡里的一些情况。那个时候儿子还穷,几百元钱一平米的房子就买不起,我只能跟儿子过着租房这种飘泊的生活。我总觉得农村人在农村,就象庄稼的在土里。我虽然难忘故土,但为了孩子只能在城里熬。

 二

 疼痛,让我刻骨铭心,也与我相濡以沫。每天凌晨疼痛总是早早醒来,把我从梦里叫醒。我知道这个叫疼痛的东西是月子里落下来的。我生了十三胎孩子,从没坐个月子。春天生孩子,第二天照样挽着袖烫秧田播种。夏天生孩子,第二天照样挑着运篼到畈里打山草。秋天生孩子,第二天照样到地里翻苕藤扯花生割芝麻。冬天生孩子,第二天照样去地里起苕挖麦。有一次到十几里开外的一个加工厂碾米,去的半路中产了,我亲自把脐带挪断将小孩埋在路边,仍然把那一百多斤的谷碾米挑回了家。坐月子,对于一个分娩的女人是相当重要的。但我是家里的顶梁柱,孩子他爸长年飘泊在外,家里的一切全靠我一人持。所以坐月子对我来说只能是一种奢望。

 疼痛陪了我几十年,我也习惯了这种疼痛,尽管有时象锥,有时象蚂蚁,蛰伏在我生锈的骨头里,但如果真没了这种疼痛还不习惯。每每忙到夜深人静,只有疼痛陪我,孩子他爸走了三十多年,一路风风雨雨只有疼痛陪着我。腿脚乃至全身,每个角落疼痛都要光顾,只有疼痛周到,也只有疼痛最关心我最痛我。

 在月子里也很少有吃。有一次我产身体太虚,邻居怜惜我送来半只,婆婆硬是不肯接受。有一年疾病刚夺去一个孩子的生命,接着劳累和饥饿又导致一条生命产,新坟摞新坟,这种伤痛是几骨头痛无法相比的,那时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我想只要为儿女好,如果苦难还要我痛我也愿意,为了孩子,疼痛是一种幸福!

 三

 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象草,我喜欢这句满是伤痛的歌词。四岁时,我母亲和她强褓中的孩子被人杀害,现在我还能听到母亲躲到柴房被人杀害时的那种惨叫。没过一年父亲也被人杀害。从此我就成了路中一棵枯黄的小草,风把我吹到哪里就在哪里。没有了亲人,也没有了家。我在徐家做了四年童养媳,那四年是我最想父母,最想家,最想有人能疼爱的日子,但那四年留给我的是忍饥挨饿受打的记忆;在左家做了三年童养媳,开始一二年日子好不到哪里去,但此后的一段时光左妈妈看我勤快,格外喜欢我,让我有了一点家的感觉,不过好景不长,那位左妈妈有一次出外做事就永远没回来了。此后我还去过二家做童养媳,后来再碾转到李家的时候我就有了十来岁了,在李家一共李家做了六年童养媳。相较而言,这六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不但父母喜欢我把我当成家中的准媳妇,而且还有一个哥哥天天陪我玩护着我,我在生命的前方看到了曙光。

 我十六岁那年冬天,李家父母把我的婚事装罗得差不多了,我第一次感觉到幸福离我是那么近,近得就象我弯去提菜篮子那么触手可及。我想:小小年纪我就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指望着老天有眼,所有的苦和难都应该穿头了。但命运有时确实好捉弄人,苦难这一次仍然没放过我。隔婚期没几天,我的未婚夫被人绑架至死了。陡地,我感觉到生命的屋檐好低,就象我屋后那个低矮的灰窖,内心如灰而阴暗。

 四

 人老了好做梦,梦里我常常见到那台老旧的面机,它是我家唯一值钱的东西解放前,全家的生计也全指靠在它身上。我成家后渴望把自己的小家建得象模象样。孩子他爸在外忙于其他生计,所以我家平时就只婆婆公公和我三个人。公公厚道,婆婆出身名门,长年裹着小脚,除了做饭其他事不能做,但婆婆人品好,为人玲珑。全家主意由她拿,门面由她老撑着,我是死做的那种。那个时候我的那个小村不叫村叫街,那时交通不发达,南来北往的人都往我那过。婆婆算计着面机买回后,生意还不错。和面,碾面都是我掌大捶。夏天我汗浃背,冬天我的脚有时冻得象馍,我那时身材高大,劲力足,人也相当勤快,所以还吃得消。每天一大早我就把晒面架放到门口的空地上摆放好,把面机收抹得干干净净,隔一段时间该润滑的地方我都要加油。面机也听话争气,基本上不使坏,好象它一直都暗暗地在帮我。每到秋后面的人就多得排队,我没没夜地干,经常一天我一个人要和一百多斤面粉,晚上睡觉时胳膊肘儿痛得直响。每的辛苦终算有了一丝回报,家里的日子慢慢好起来。

 一家保暖千家怨。解放后我家差点因为那台面机划成地主,又过了几年孩子他爸作为全国第一批铁路工人下放回后,为了挣工分,队里看他有文化就安排做了仓库保管员。但做保管不到几个月,横祸就来了。一天早上,队长带了几个人来我家,说仓库的谷子被人偷了,而锁完好无损,分明是我那位借当保管之机偷了仓库的谷子,准备上报大队和公社。那时一旦公安抓人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我一下吓懵了,但我坚信孩子他爸不是那种人,家里也没看到什么谷子,分明是有人栽赃!其实我只想踏实地过几天好日子,可天老爷为什么总是不讲天理?为了把这事化小化了,我天天到队长家赔礼,孩子他爸气得拿绳索上吊,我大女儿气得只和队长赌咒,家里成一锅粥。最后我攀动几位长老出面硬是赔了一些谷子事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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