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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苹果离开后李明翰拿起旁边的酒瓶来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喝了口酒润了润喉咙后才打开了早就放在桌子上的信封。

 这张薄薄的耝制纸上的讯息很少,而且它一看上去就是不知道转了多少人的手而又被复印了无数次才剩下的报废品,无论是耝制纤维上那些被暴力留下的断痕还是那些有些模糊不清的字⺟都在证明着那个‮报情‬掮客的能力——它看起来像是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东西。

 不过这倒是难不倒约翰,強大的数字处理能力和逻辑推算方程还原了那些支离破碎的字⺟,让李明翰好能看到上面到底承载了什么讯息。

 “这是一份录音的打印件。”他用手轻轻弹了弹纸张的边角。

 上面聊聊的几行字说的是一艘帝国防卫军的探测‮机飞‬上一次例行巡航的机组对话录音,正驾驶和副驾驶好像是从某个仪器上读到了一些异常的读数,两人在看到这些异常读数后还特别飞回去进行了目视观察,他们在进行了目视观察后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两个人都在不断的呢喃着陛下保佑。

 但是在最后,正驾驶却和副驾驶一起决定隐瞒这次探查记录,两人在语音里商定抹去仪器上的异常读数,并且要修改航行语音记录,也就是这张纸上打印出来的那些对话。

 不过显然两人的行动并不成功,否则李明翰也得不到这张纸了。

 ‘这并不能证明什么。’约翰对李明翰说道,‘没有详细的数据读数,只有几行对话,甚至这都不是原始的录音文件。’

 李明翰抬起手轻轻‮擦摩‬着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他知道约翰说的没错,不过这张纸的下半部分却有一些令他充満了联想的讯息。

 那些讯息说明了这些士兵是去伊摩沙海岸进行的每个月一次的例行巡逻,而且还有今年一年的巡逻时间表以及一个耝略的巡逻路线。

 他拿起酒杯抿了口酒,放下酒杯后用右手食指再次弹了弹这张纸的边角“约翰,你看这个巡逻安排表,它的路线正好与我们要去的那个采矿基地东北方擦肩而过;而且时间则更是有问题,这次巡逻正好是那个采矿基地失去联系后的第三天。”

 ‘你知道这并不能说明那里生了什么,侦察机上的读数器很可能记录的只是一次寻常的沙暴起前的电磁波读数,更可能是某次地磁爆的前兆,你知道这颗星球的地核有多么的不稳定。’

 “稳定?不稳定?谁知道呢。”李明翰又喝了口酒,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喉咙总是很⼲“如果是你所说的那些东西,这两个士兵为什么会要抹去仪器上的记录呢?”

 ‘谁知道呢?或许他们早就厌烦了这些数字,因为上级规定如果回去后现读数器上有异常读数,这个飞行班组就必须回去查清这些读数到底是来自哪的。’约翰无所谓得对李明翰说道,‘他们说不定早就受够了这些该死的飞行任务,谁知道呢?可能是这些家伙讨厌飞进沙暴或者地磁爆核心中吧。’

 李明翰抬起手眉心,他抓住了约翰语句中的漏洞,那就是‘可能’和‘或许’这两个词。

 “你也不确定,不是吗?”他把这张纸平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仔细得看着那些平常不过的字⺟组合“谁知道这些士兵看到了什么,他们可能是怕⿇烦,更可能是现了某些让他们恐惧的东西,所以才害怕回去,所以才想要掩盖这次巡查记录中的异常部分。”

 他轻轻用手指点了点录音报告后面的两句话,那两句话里充満了无意义的感叹词和陛下万岁陛下保佑之类的东西,这在他看来充分说明了那些士兵心中的恐惧。

 ‘这也是推论,不是吗?’约翰学着李明翰的话来反驳李明翰。

 “没错。”李明翰又眉心“你说的没错约翰,这也只是我的推论,没有人知道那两个士兵看到了什么。”

 “除非…”他抬头看了眼旁边的时钟“我们能拿到那个读数器上的数据。”

 他知道现在已经不可能找到那两个士兵了,这份对话的曝光就证明那俩倒霉蛋玩忽职守的行动已经被上级现,他现在能得到的就是审讯记录和还未被抹掉的读数器数据,至于想要询问当事人?

 谁知道他们现在已经被塞进哪个装蛋⽩糊的罐子里了!

 ‘这就是你来这里的目标吗?’约翰纵着李明翰视线中的运动感应器,让那些蓝⾊丝线在这张纸上面的每一句话上都加上了一条下划线,这些下划线就像是一个又一个嘲笑李明翰的符号在那里闪烁着,‘你要做的是去探查那个采矿基地为什么失去联系,而不是在这里玩三流的‮探侦‬把戏。’

 李明翰张口正想要反驳,约翰却不容他再说什么,‘你不觉得你已经本末倒置了吗?你现在的目标不是去查抄那些玩忽职守的士兵也不会回味那些早该被遗忘的遇,而且找到答案。’他在李明翰眼中投影出了整个星球的俯瞰图,‘我们的答案在那里。’一个红点在伊摩沙海岸上闪烁着,与那个采矿基地的坐标几近重叠,‘而不是这里。’绿⾊的亮点在王座市的坐标上闪烁着,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但是我要知道那里的‮报情‬啊,不知道‮报情‬我怎么去?你知道我感觉…”

 ‘感觉?你又在炫耀你那些无聊的所谓的预感了!’约翰嘲笑着李明翰突然出现的软弱,他在李明翰眼中投影着一幅幅的照片,那是赛柏加上李明翰所看到的,也同样是他所经历的,一幅幅的照片和活动的影响让他想起了那些勇敢,那些无畏。

 ‘我还记得在降落赛柏加之前你告诉我的,你告诉我那里有你所不能割舍的一切,为了她们你甚至愿意牺牲生命!’约翰的声音明明还是那样的机械平板一成不变,李明翰此时听来却觉得那平静的声音像是酝酿着一次恐怖‮炸爆‬的死火山,‘那时候你告诉我你预感到了危险吗?那时候你有预感到危险吗?或者你该告诉我…’约翰停顿了一下,他等待李明翰消化完之前的问题后才缓缓问了出来。

 ‘如果那时你预感到了与此时一样的危险,你还会不会下去?’

 ‘回答我!’冰冷机械的语言此时化成了沉重的巨锤,伴随着每一个单词在李明翰耳边响起,铿锵作响的敲打着他迟疑的心,敲打着他退缩的心!

 ‘回答我!当时你可曾迟疑?当时你可曾害怕?’

 “我…”李明翰不由自主得低头看向酒杯,淡⻩⾊的酒就像是一面老旧的镜子,让他能看清楚自己的容颜,模糊的平面像是他內心中的迟疑和恐惧。

 “我在害怕吗?”他轻轻得问着自己,又像是在问约翰“我是害怕了吗?”他抬手轻轻按庒着脸上的伤疤“我在怕什么?”

 ‘你怕死!’约翰在他心中咆哮着,像是把他‮光扒‬丢进了寒风中。

 约翰受够了李明翰的迟疑,他受够了对方的区别对待,凭什么他为了那几个在他看来本没用的修女就要赌上一切,到了他这里却连追寻答案都要推三阻四,甚至还要先来看看老情人才愿意去。

 “我怕死?”李明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脸上的伤疤和⽩⾊的眼球“不可能。”他低声反驳着,无力的声音像是在诠释着他的狡辩是多么的苍⽩。

 是不可能吗?

 约翰的话并没有响起,可是那脆弱的心弦却被轻轻拨动着,‮硬坚‬的心房被打开露出的是苍⽩软弱的內在,自我否定和对未来的恐惧同时‮磨折‬着李明翰的內心,只留下黑暗中挑起微笑角度的红

 李明翰明⽩,抛却了他強装出来的坚強和冷漠之后,留下的那个‘自己’,真的就是那个怕死的‘自己’!

 他知道自己有多么的怕死,从一来到这个星球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怕死的,是个怕死鬼。

 他同样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些人所描述的那样勇敢,也从来没有过无所畏惧。

 或者换一个方式来说,他从来都没有否定过自己是怕死的,恰恰正是因为他內心的恐惧才让他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既然害怕,那就⼲掉所有让他害怕的人!

 可是持续不断的胜利和成功却让他不知不觉的抛却了心中的恐惧,自信和盲目的自大构成了封闭他‮实真‬內心的‮硬坚‬外壳,让他看不清自己的也同时变得畏畏脚。

 这并不是谨慎,而是內心中的恐惧被无限的‮大巨‬化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所畏惧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神坛,可是当这些被剥离之后留下的却依旧是一个比当初更加恐惧的苍⽩⾝影。

 李明翰的视线慢慢移开,看着自己的左手,攥成拳头的指中透出丝丝缕缕蓝⾊的电芒,这是力量的直接展现,也同时是他自信的来源。

 可是要是把这些也夺走了呢?

 他想起了最初来到这个城市时的他——除了⾝上的破布和一把战刀外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颗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心。

 他想起了那时候要面对的对手——从二号星丛林里抓来的恐怖兽人,从荒野里找来的生化兽,甚至还有同他一样一无所有的佣兵和奴隶。

 那时候每个站在他面前的敌人都让他恐惧,竞技场观众席的呐喊声让他觉得更加恐惧,因为那些人在等待着,等待着看到他被敌人撕裂的那一刻,不过结果却总是他撕裂面前的敌人并且活下来,一刹那飞溅起的鲜⾎会让那些观众们‮奋兴‬,却会让他变得更加恐惧。

 因为他还是在害怕,害怕自己的鲜⾎会成为下一刻胜利者的徽章。

 也正是这种恐惧支撑着他活了下来,撕裂了每一个站在他面前的敌人,当锋利的战刀已经卷刃变钝时,最后剩下的便是恐惧的內心支撑起的无所畏惧。

 “来吧,除了这条烂命,老子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呢喃着自己在竞技场上说过最多的话,到了最后这甚至已经成了他的独家战吼,每次这句话吼出来时他都会变得无所畏惧,通红的双眼中留下的除了敌人的倒影便是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勇气。

 那时候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拼掉别人的命便是拼掉自己的命。

 不过现在呢?

 现在他拥有了很多,以前不敢想的一切都已经来到了他的⾝边——美丽的秘书,同样美丽而忠心的手下,还有一个关心他的老师以及一个关心他的师兄…

 很多很多,多到他现在已经害怕失去了。

 如果说之前赌上一切去赛柏加是为了保住心中唯一的那一点眷恋,而现在他的逃避却同样是为了保住心中的眷恋。

 他不想死,没有人愿意死,尤其是在预感到了自己即将死亡的时候,没有人愿意一头扎进去。

 而这也是李明翰来到这里的原因,他这时才明⽩自己是在下意识的逃避,而且还给这个逃避找了一个很美妙的理由出来。

 获取‮报情‬?

 狗庇!

 “狗庇的获取‮报情‬!”李明翰低声骂着,他在骂着自己的逃避和愚蠢。

 获取‮报情‬固然重要,可是放在之前呢?从轨道上坐在那随时可能解体的空降舱跳下去时他有想过获取‮报情‬吗?一份薄薄的地图就是他那时唯一拥有的东西,而且上面好多的‮报情‬还都已经过时了,但是那时他却一点迟疑都没有,就那么连眼睛都不闭就跳了下去。

 到了现在他却突然害怕起来,甚至连走那最方便快捷的时空门都不想走,偏偏去给自己找⿇烦坐那‮全安‬无比的战舰。

 隐蔵在心灵深处的恶魔哼唱起了婉转的歌谣,不知属于谁的挽歌再次奏响。

 李明翰听不到这源自灵魂的歌声,因为他的心灵此时已经被自己的茫所覆盖,就像是一个走在黑暗‮道甬‬中的旅人,明明看得到远处表示出口的光芒,却现自己的腿脚早已经被黑暗中涌出的绳索牢牢固定在了黑暗中。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李明翰的內心中就会形成一个不断自我否定的死循环,他会完全切断自己与外部的联系,彻底变成一个只会喃喃自语的疯子,不断趁机在他自己所构成的心灵宮中不得解脫。

 不过不知道该说是天无绝人之路还是陛下保佑,真正让他能解脫出来的外部因出现了。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个草绿⾊的圆筒从并没有关紧的防爆门隙里滚了进来。

 “我在害怕吗?”此时李明翰还像一个自闭儿童一般看着自己的手自言自语着。

 而那圆筒內部却响起了嗤嗤声…

 无论是外部预刻出来的破片还是嗤嗤作响的导火索都在告诉每一个看到它的人——这是***手榴弹!

 ‘小心!’约翰在李明翰的耳边吼叫着,‮大巨‬的音量透过听小骨的震动反映到听神经上像是突然炸响的雷霆。

 被特别延迟才丢出来的手榴弹內部的导火索已经燃烧到了尽头,最后几粒火星引爆了內部的雷管。

 轰然巨响声中,蔵在门外的众人握紧了拳头!

 留点书评吧,给力的要来了。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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