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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知晓
 天大寒,下着纷纷的鹅大雪,叶限刚从大理寺出来,身上还披着一件貂皮的斗篷。紫城外城到处都落满的雪,再远些就是明黄的瓦檐还有朱红的宫墙。

 魏先生接过他手里装茶的紫砂小壶,请他坐在挂宝蓝色菱纹厚帘子的马车里,车夫扬了鞭子,马车就嘚嘚地往玉儿胡同回去。

 马车后面还跟着长兴侯府的一众护卫,都是长兴侯爷从铁骑营挑细选出来,特地护送叶限的。如今长兴候伤势未痊愈,府里的事小半到了叶限的手上让他管着。叶限又没有功夫傍身,因此凡事都谨慎了起来。

 所以这辆马车再加上这众穿胖袄面色严肃的侍卫走过光禄寺,经过太庙,再穿过承天门。总有无数的人为之侧目。都知道这是长兴候家的世子爷来了。

 魏先生在紫砂小壶里斟了热水,重新递给叶限:“世子爷,您暖着手。”他跟叶限说事情“雪下得这么大,再加上今年收成不佳。山西那边灾情严重,听说已经饿死几万人了…户部侍郎上了折子到内阁,首辅随手放在一旁。那陈大人拿起看了一眼,也没有管…山西布政使袁仲儒原先和范大人是好友,亡齿寒的。”

 “虽说是朝堂斗争,但张大人这番行径也实在过了。山西重灾区近五十万的人,总不能半点不顾…”

 叶限摩挲着他的紫砂小壶,好像没听到他说话一样。

 魏先生本以为他要说什么,却没有听到叶限回话。这事本是他同窗好友,任右芳中允的马景昌所说。还说皇上年不过十一,诸事都是张大人把着。要是没人敢出来冒头,他可真称得上是独揽大权了。长兴侯府是世勋贵族里头最荣勋的一家。要是长兴侯府都不打算管,还真是没人得了张大人了。

 大冷的天,魏先生身上竟然一阵一阵的发汗。

 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该和世子爷说这事。

 魏先生又忙道:“和世子爷闲谈几句灾情。眼看着这雪越下越大了,也没有要停的意思。昨李侍卫说去回坊喝酒。却看到回坊连酒寮子都没开,他可是气得好歹。”

 叶限反而笑了笑,淡淡回道:“我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哪里管得了这种事…那张居廉都是老成的人了,轻重缓急能有不知道的。山西那边的灾情本就和范川儿子贪银案有关,谁敢去管那就要准备好接烂摊子。张居廉…他心里明镜一样,用得着别人心吗。”

 张居廉对袁仲儒不满已久,奈何找不到机会收拾。袁仲儒也是个老狐狸。防得滴水不漏的。可惜那再厉害的人,防得过*,总是防不过天灾的。眼下就有个这么好的机会,张居廉非要趁这个时候把袁仲儒整死不可。不仅如此,他还要找人背黑锅,把自己稳稳当当地洗

 叶限懒得理会这些事。

 不过父亲身边这个魏先生,实在不堪大用…虽说是个智囊,那看起局势来,还没有大字不识的李先槐来得透彻。叶限有点厌烦这种人,好像做什么事都要跟他解释一样。

 他啜了口茶。不再说话。

 魏先生讪讪的应了,让马夫把车往右侧门赶去。右侧门是武官常走的。

 叶世子爷不讲这些规矩,按照他的身份来看。那应该是走右侧门。按照他的官职来看,那该走左侧门。世子爷是怎么高兴怎么走,全看心情。

 叶限却看到了帘子外一闪而过的青帷马车,马车外挂着一盏银鎏金花犀纹的羊角灯,正往左侧门去。

 他想了片刻,便吩咐车夫:“走左侧门去。”

 马车嘚嘚快了些,和那辆青帷马车堵在了左侧门门口。

 驾车的是个方脸络腮胡的汉子,手如蒲扇般。眼看着这辆车从右侧偏过来堵了门,便声说道:“这家车夫。是怎么驾车的…你们本是走右边的,怎么跑来堵我们的路!”

 车夫也是个会说话的。立刻就还嘴道:“咱这马车本就走在路上,你是后头才跟出来的。怎么也有个先来后到。你这是抢咱们的道,还好意思说吗?”

 汉子怒瞪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却听到马车里传来低沉又柔和的声音:“胡荣,让世子爷的马车先过去吧。”

 叶限听到这个声音,才让魏先生挑开帘子,有些意外道:“原来是陈大人的马车,失敬了。”

 一只修长的手挑起细布窗帘,只见一个戴乌纱帽,穿绯盘领右祍袍,间系犀革带的男子坐在车内。正是户部尚书陈彦允。陈三爷看了一眼叶限身后的侍卫,随即笑道:“有何失敬之说,世子先来先走,我随后就是。”

 叶限看了一眼马车之内,嘴角也出现一丝笑容:“陈大人理万机,我不过小小大理寺丞,如何能给陈大人添麻烦呢。”

 “我公事已毕,却也无碍。”他笑着虚手一请,就放下了帘子。

 胡荣随即把马车赶到旁边,让叶限的马车过去。

 车夫得知自家世子爷拦下的是当朝权臣陈三爷,就是天大的胆子都吓破了。有些不安地回头看叶限。

 叶限眼神冷了下来,面上却笑着说:“陈大人让我们,还不快过去。”

 陈彦允的马车内用的是深蓝色潞绸垫子,内里连火炉都没有。更别说另外什么东西了。眼看着年关将近,内阁的事务肯定不少,陈彦允却这样早的离开了,他要去做什么?

 叶限望着炉火沉思。

 如今内阁里除了张居廉和陈彦允,还有武英殿大学士何文信、文华殿大学士姚平、谨身殿大学士王玄范,华盖殿大学士梁临,除了次辅何文信和姚平算是中立派,其余两人多少都和张居廉有牵扯。

 让陈彦允亲自去的做的事…叶限不由想到了山西布政使。

 胡荣看着长兴候世子爷的马车出了侧门,低声和陈彦允道:“三爷,这叶大人虽是世子爷,但毕竟只是正六品的大理寺丞,怎得还有我们让他的道理…”

 陈三爷不甚在意,淡漠道:“不过是让个路而已…这位长兴候世子确实是后生可畏,可惜还是太年轻了。”他面疲倦之眉心吩咐道“出承天门后去户部左侍郎郑蕴府上。”

 胡荣应了是,才又扬起鞭子。

 叶限回到长兴候府上,先去看了自己父亲。长兴候那次宫变之中虽是保全了性命,却伤及了根本。养了几个月了,还是只能在宅院内活动。他穿着一件很厚的绸袄,在书案前练字。

 长兴候见到叶限回来,把笔搁到了笔山上。叶限就跟他说了山西灾情的事,长兴候想了许久才问他:“…你觉得魏先生不可用?”

 叶限笑了笑:“您倒是可以用着,反正不能放在我身边。”他看到自己父亲穿得臃肿,就想到原来冬天再冷,他都只穿两件单衣,心想父亲也畏寒了。

 长兴候随意点点头:“就你主意多,肚子里弯弯肠子绕不清楚,和你外祖父一样的个性…”他挥了挥手“你想要哪个幕僚就找去,我才懒得管你!”

 叶限觉得长兴候那些幕僚没一个能用的。

 他就找了李先槐过来:“…侯爷那些幕僚都要放出去,你每人给二百两银子的仪程。”

 李先槐早看那帮整文绉绉正事不做闲着养鸟的幕僚不了,听着十分高兴:“这些幕僚早让人不爽快了,放出去正好!”他想了想,又对叶限说“对了,世子爷,您还记得原先您去见过的那个顾家小姐吗?”

 叶限当然记得…李先槐提起顾锦朝做什么?

 他看了李先槐一眼:“你要说什么?”

 李先槐抓了抓脑袋,嘿嘿地笑起来:“您知道,我没事儿就好喝两口。昨天我不是去回坊吗,酒寮子没开张,就去了老金家的酒楼。那老金家酒楼就是顺天府通判的亲家,说他们家表少爷想娶顾大小姐。说得绘声绘的,还说是他们表夫人亲自去提亲的…”

 叶限还没听他说完,就皱紧了眉头:“把话说清楚,谁去给顾家提亲了?”

 李先槐就说:“还能有谁,那个臭名昭著的王瓒呗!就他们王家人把这玩狗东西当个宝!…奴才想着您和这位顾大小姐来往颇多,和您说一声。不过您也别想多了,这个王瓒的母亲前脚去提亲,后脚那个顾大小姐的表哥就随着去提亲了。搞得王家现在没脸没皮的,他们亲家伙计都到处说这事…”

 叶限的脸色不好看起来,趁着他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顾锦朝那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王瓒,那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去向顾锦朝提亲?还这么不尊敬她,让自己的母亲直接上门。顾锦朝这个表哥又是什么人,怎么也凑热闹上门提亲去了?

 顾锦朝这是要定亲了?

 叶限着脸吩咐道:“幕僚的事先别管了,你现在就去把这件事查清楚,那个什么王瓒,顾锦朝表哥,查到祖上八辈去!”

 李先槐被自家世子爷吓了一跳。世子爷这是怎么了,那个顾大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世子爷这么关心她的事!连查人家表哥祖上八辈的话都说得出来!

 叶限看他站着发愣,声音低了:“…你要我请你去?”

 李先槐听到这句话,火烧股一样蹿起来:“世子爷稍等,奴才这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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