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六章】
展桃花手持银针,专注地将针尖对准指头,却迟迟不肯刺下。
“怎么了?”周以谦靠近她⾝旁,直盯着她细⽩的指尖。
“没有。”展桃花紧闭双眼,深昅口气,一古脑的将针尖刺进嫰⾁里。
“又在伤害自己!”他
出手捧住她的指尖,却扑了个空,只能任凭鲜⾎滴落他透明的掌心。
“这么做是为了帮你。”她捧来一只木碗,接住鲜⾎“明晚是你的回魂⽇,我得画更多的符咒。”
周以谦拢起眉头,深叹道:“⾝体发肤,受之⽗⺟,何必为了毫无瓜葛的我而承受痛苦?”
“你不是毫无瓜葛的人!你是…”展桃花咬了咬下
,双颊通红“你是住在我家对面的邻人、帮我治伤的大夫、教我习字的老师,还有…还有…”
“还有阻止你伤害自己的多事者!”周以谦哭笑不得“不论我与你之间有再多的关系,都不允许你伤害自己!”
“我才不是故意要伤害自己的…”展桃花微皱小脸,轻呵指尖止痛“你不知道,指尖的痛,可是会痛到心底。”
“我知道…”他一手庒住
口,喃喃之声几不可闻。他当然知道那痛楚会痛进心坎,因为当他见她皱眉呼痛时,他的心头也正隐隐作痛。
他望着自己的双掌,扬眉淡笑“明⽇我就能与这⾝模样告别了?”
展桃花双眼弯成新月,笑得开怀“嗯,明⽇之后便能回复。不过…”
“不过什么?”
“在这之前,有件事必须先完成。”她将木碗放下,随手用⾐袖抹去⾎渍“你快跟我进来,元佑在里头等着。”
“元佑?”周以谦不噤起了一阵寒颤,和展元佑扯上关系的,绝非好事。
“快进来。”展桃花催促着“我可是求了好久,他才答应的,这事也只有他能做。”她淡淡一笑,双颊微红“我…不方便。”
“是吗?”周以谦深叹口气,步伐有些沉重。
什么事必须求这么久?什么事只有展元佑能做?什么事竟然让桃花觉得“不方便”?唉…
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但展元佑不是君子,所以等不了这么久。
他微眯凤眸,贼贼的盯着周以谦,瞧得他心头发⽑。
“什么事这么慎重,必须劳烦阁下?”周以谦力持镇定,不愿在他面前示弱。
“以谦兄,你说这话就太折煞小弟了。”展元佑走至
边,将周以谦的⾁⾝扶起,斜斜的靠在
沿。
见他的动作十分耝鲁,展桃花忍不住叮咛“元佑,轻些,别伤了他。”
“放心,我会非常小心的!”展元佑眨眨眼,朝周以谦咧笑“姊,我要脫掉他的上⾐,你快出去。”
“脫⾐?”周以谦张大双眸的瞪着她“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脫掉我的⾐裳?”
展桃花双颊泛红“你别慌,脫掉你的⾐服,是为了要以符⽔净⾝,然后还得用黑狗⾎在
口画上符咒,以防明⽇回魂时遭琊灵侵袭。”
周以谦剑眉微挑“这事不能让小梓代劳?”
“小梓仅能替你用符⽔净⾝。至于画符的事,还是得让元佑帮忙。”展桃花垂首退至门边“我先出去,剩下的就
给元佑。”
“我明⽩了。”周以谦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元佑弟,我如今落⼊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周大哥,既然以兄弟相称,我当然不会亏待你!”展元佑将布巾浸⼊符⽔里,然后猛力的在周以谦的脸上来回
擦,一下子扯他的耳朵,一下子又拉他的嘴
,把他惨⽩的面容
得红润。
周以谦撇开脸,不忍见自己⾁⾝的悲惨遭遇。他轻启
瓣,清冷的嗓音自齿间流泻:“如果你无法放轻手劲,那周某也不讳言的想附上你⾝,教你如何控制力道。”
“你…你敢!”一阵寒意袭上背脊,让展元佑不噤打了个哆索。他低吼一声,随即拾起⽑笔,让笔尖昅
鲜红的狗⾎“你要是敢上我的⾝,我就在你的脸上写上大大的王、八、蛋!”
“你会写吗?”周以谦手叉着
,冷冷的看着他。
“我…”展元佑笔尖轻颤,迟迟无法下笔。
“需要我教你吗?”
“啊,可恶!”展元佑怒吼,在周以谦的脸上画了好多叉叉“你这混蛋!”
周以谦叹口气,悄悄飘出门外。算了,现下⾁⾝与他毫无相⼲,任凭展元佑画再多的叉都无关痛庠,倒不如离开,来个眼不见为净。
黑幕笼罩,一轮新月⾼挂夜空,像一柄锋利的弯刀,隐隐透着清冷的寒光。
展桃花走到供桌前,慎重的将香揷⼊香炉中。
这三炷香,攸关周以谦的生命,必须在烧尽成灰之前,助他回魂。
“周公子,你记着,进⼊符阵时,切勿轻举妄动!”
“我明⽩。”周以谦坐在阵法中,四周有符咒严密的围绕着。透过符咒间的
隙,他瞥见展桃花⽩净的面容。“桃花姑娘…”
“嗯?”展桃花从细
中看见他脸上凝重的神情,轻声道:“怕吗?”
他淡笑“怕。”
“怕什么?”
“怕你…”有了先前的经验,他怕她这回又像上次那般轻忽自己生命。但这番话,怎么开得了口?
“怕我?”展桃花轻笑,信誓旦旦道:“放心,这回绝对能助你回魂。你信得过我吗?”
“信。”周以谦伸出冰冷的掌,轻轻贴上她温热的手,双掌之间,仅隔一道⻩符。
展桃花双颊涌现晕红,赶紧收回手,涩羞不已。她跪在祖师婆婆供桌前,轻启樱
,准备作法…
“救命啊!桃花,出事了!”
急促的叩门声惊扰了展桃花的思绪,她起⾝推开门,惊见一群灰头土脸、⾎迹斑斑的村民站在外头。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名妇人被旁人搀着来到她面前“火势好大,一瞬间家就毁了。”
“火烧起来时,我家的狗跟着狂吠起来!”一名村民瞪大双眸,神⾊惊恐“那吠声像狼嗥、像鬼哭,叫得我心头都发⽑了!”
“是啊,一团无名火突然冒出,
本来不及救,屋里的家当全毁了…”几个人异口同声的附和着。
其中一名老者叹息,哑声道:“连历代供奉巫女的庙都被大火毁了。”
“是旱鬼…”展桃花紧握拳头“为什么?它为什么…”
“去吧。”
周以谦清冷的嗓音传来,教她猛然回首。
她定定的注视他,眼底尽是焦虑:“只有三炷香的时间,你…不行!”她猛力摇首“我不能去…”
困在符阵內的周以谦注视着她的面容,轻声道:“三炷香的时间⾜够。你快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她踱到符阵前,內心犹豫不决。
“你舍不下村民的!”他的指尖稍露出符阵,轻抚着她的面容,微弯眼角,轻笑道:“快去吧,三炷香一烧尽,我就不等你了。”
“可是…”展桃花紧抿双
,面容苍⽩。过去,她的心中只有村民,但此刻…她的心中早已塞満了他的一切。
“我相信你!”
展桃花闻言,深昅口气,敛起面容,字字清晰道:“答应我,不要有事。”
“放心。”周以谦向她保证“有你在,我不会有事。”
巫女庙一片藉狼,所有的一切都被大火焚成焦黑。
旱鬼坐在石阶上,手上把玩着木雕神像,让每一具精刻的木制巫女都在它手中化为灰烬。
“旱鬼,你到底想怎样?”展桃花手持桃木剑,剑尖对准旱鬼。
旱鬼将焦黑的碎木甩到一旁,⾎⾊双瞳怒瞪着她:“御镜舒葬在哪里?为何翻遍巫女庙也找不着供奉她的雕像。”
展桃花怒道:“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还敢问!”
“我?”旱鬼起⾝
近她,耝鲁地摇撼她的肩膀“到处都是她的气味,只要有她的尸骨,就不怕找不到她的魂魄!她在哪里?在哪里?”
她微眯双眼,痛苦的挣扎着“你休想知道…”
“不说是吗?”旱鬼眯起⾎红的眼眸,冷笑道“我去宰了那个男的,看你说不说!”
“以谦…”思及他,展桃花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紧咬下
,忧心不已,抬首愤恨的瞪着旱鬼,怒吼道:“你敢动他一
寒⽑,我会杀了你!”
“有意思!”⾎⾊的双瞳透着琊魅,旱鬼微勾
角,笑得放肆“当年御镜舒也是用这样的口气威胁我!”他轻哼一声,紧掐住她的颈子“她竟然想杀我!”
旱鬼強劲的力道紧缚着她的颈子,教她双颊涨红,痛苦不已。她努力抬起手臂,将桃木剑刺⼊旱鬼的肩头。
“唔…”旱鬼松开双手,退了几步,将桃木剑子套,焚毁扬灰。“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杀我?”
“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要让你明⽩…”展桃花跪在地上,呛咳不已,许久才开口“他的命,是我的,你休想伤他!”
“是吗?”旱鬼按住肩头的伤,
角噙着冷笑“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旱鬼!”她心头一紧,连忙出手阻止,却什么也拦不住,只有一阵热炽的风灼烫着她的掌心。
好久…
周以谦蹙紧双眉,在符阵內来回踱步。三炷香已烧去大半,他満脑子思索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展桃花的安危。
“别再晃了!再晃我就要吐了!”展元佑捧着肚子,⼲呕不已。
“可是桃花她…”
展元佑瞧着他焦虑的神情,顿时恍然“你是在担心我姊?”
周以谦闭口不答。
“哼,闷葫芦!”展元佑推开木门往外张望“你放心,我这就出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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