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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五十招过去,那形势越发殆危。但见剑光闪烁,剑风呼啸,重重剑影,将华云龙裹在其中,左冲右突,却是难越雷池一步,眼看不过百招,便将伤在仇华古剑之下。

 忽听人声鼓噪,一名紫衣汉子欢呼道:“公子加劲,劈了这小子。”另一名紫衣汉子敞声道:“华小子,撤剑啊,再不撤剑,你就没有机会了。”

 又—名紫衣汉子接口道:“撤剑不撤剑都是一样,咱们公子尚未施展杀招哩。”仇华眼看华云龙落在下风,几无还手之力,也是大为得意,朗朗笑道:“华小子你记下了,你我本无怨仇,我要杀你,只怨你姓华,只怨你是华天虹的儿子。”

 话声中,古剑一振,一招“腾龙九折”剑闪九点白虹,盘旋伸缩,直向华云龙全身上下罩了过去。这一招,剑势莫测,剑气,点点白虹,宛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华云龙纵有宝剑在手,怕也难以全身而退。

 但他被困已久,怒气暗生,再经话声一,早已气冲斗牛,其势若狂。只听他蓦地一声大喝,左臂一挥,一招“困兽之斗”霍然击出,右臂一抡,中指陡“袭而死之”猛朝仇华前点去。这两招,俱是乃父当年成名的绝艺,华云龙情急之下,暴怒施出,威力之强猛,居然丝毫不逊于乃父。

 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仇华若不见机撤招,华云龙固然难免伤在他的剑下,他自己折剑断臂,穿,那也是意料中事。

 他自然不愿伤在华云龙掌指之下,身子一侧,剑式一沉,闪身折,脚下一顿,陡地避了开去。华云龙甫险境,又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哈哈笑道:“仇公子,阁下还有多少绝艺?何不一并施展,让华某见识见识。”

 他口中这样在讲,宝剑却已撤在手中。仇华见他撤剑在手,不觉仰面朝天,纵声大笑,笑声中满是讥讽的意味。

 华云龙毫不在意,朗声言道:“仇公子,你的剑法我已领教,华某不是狂傲自大的人,我有自知之明,若不用剑,难以胜你。”仇华不屑地道:“你便用剑,又能如何?”

 华云龙脸色一沉,肃然道:“你我本无怨仇,这话是你讲的,因此我忠告你,临敌手,切忌自负。”仇华先是一怔,继而敞声大笑,道:“好一个“切忌自负”华小子现炒现卖啦。”

 华云龙夷然说道:“你的剑法辛辣有余,沉稳不足,要想取我性命,其力有所不逮,再次动手,你要小心在意了。”他顽皮时刁钻古怪,洒不羁,全身没有半斤重量,正经时气稳神凝,端庄严肃,另有一股慑人之威。

 那仇华闻言之下,傲气顿,不觉瞠目结舌,无词以对。忽听一个紫衣汉子大声道:“公子何须与他多费舌,咱们摆下剑阵,取他性命就是。”那仇华傲气已,微一沉,将头一点,举剑一挥,道:“摆阵。”

 话声甫落,人影齐动,八名紫衣汉子左手一扬,将那火把入厅壁之中,剑尖一挑,竖立前,然后移动脚步,朝前来,将华云龙围在当中。

 华云龙气定神闲,凝目望去,只见八名紫衣汉子参差错立,所站的方位,似是一座八卦剑阵,但那仇华足其中,似当此阵之枢纽,又像一座九宫阵图。

 他对阵图之学所知无多,不甚了了,心下警惕,打定一个不急不躁的主意,当下双眉一挑,沉声喝道:“仇公子,刀剑无眼,伤了你的属下,你可不要怨人。”

 仇华冷冷一哼,也不答话,举剑前刺,猛然直冲过来。华云龙手臂一抬,举剑一格,觑准古剑的来势,霍地往上挑去。忽然间,来剑骤失,芒暴闪,一片寒电似的剑幕,倏地由四方涌到。

 华云龙大吃一惊,急忙宝剑一竖,滴溜溜身子一旋,猛地横跨一步,忽又剑势一收,隐锋于肘,紧接着反手一剑,便朝身后刺去。

 他打定不急不躁的主意,心想任它是什么剑阵,首脑定是仇华,只要将仇华制住,剑阵当可不攻自破。因之他目光如电,时时留神仇华的方位,适才那反手一剑,便是取仇华的咽喉。

 他想得固然不错,但也因为剑阵以仇华为首,故而八剑进退之际,莫不以仇华为主,彼此间绵密呼应,宛如脑之使臂,浑然一体,想要制住仇华,真是谈何容易。

 华云龙二次出剑,剑又落空,俊目一闪,但见那绵密的剑幕,恍若一座寒光四的锦屏,此退彼进,来势如电,倏又涌到。

 那剑幕重重叠叠,非但毫无破绽可乘,便那仇华的身子也已隐去,无奈之下,先求自保,双足疾挫,猛向一侧闪去。身形犹未站稳,突觉几缕冷风,蓦地袭近了背后要,赶忙肢一拧,运气出拳,反手一招“困兽之斗”将那冷风挡开了一尺。华云龙闪身退避,险险落败,不暗暗吃惊,急速忖道:“小小一座剑阵,竟有这样大的威力,若不痛下煞手,今恐怕难以讨好。”

 忖念未已,但见那仇华忽然现身,急忙身一剑,突然刺去。倏地剑光打闪,一剑由斜刺里突然刺来,若要伤敌,自己肋下难免戳个窟窿,急切间,手腕一沉,挥剑挡去。

 不料来剑劲力极强,两剑相,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华云龙不觉退出一步,那柄长剑,倏又隐去不见。

 华云龙的武功已登堂奥,手数招,即已看出八个紫衣汉子,深得上乘剑法的诀窍,个个造诣不凡,单打独斗,已非等闲人物可敌,合成了这座剑阵,联手攻敌,其历害之处,更是非同小可。

 他这时不敢轻易挪动,右手宝剑竭力防守,左手则暗蓄功力,不时用那威猛绝伦的“困兽之斗”

 一招,与对方战不休。战中,八剑错,剑光如织,战渐久,阵法震动,愈见快速,其威力之强猛,大出华云龙想象之外。

 但他临危不,仍旧坚守阵脚,急急盯着仇华的身形,以便伺机而动,一举将他擒下。盏茶过后,华云龙额角渐渐见汗,可见战况烈之一斑。忽听仇华高声叫道:“华某,你弃剑认输,本公子让你落个全尸。”

 华云龙冷冷一哼,不为所动。仇华又道:“我这“九转龙舌”剑阵,就是你老子也难幸胜,你若再不知机“龙舌”一卷,你便只有粉身碎骨…”

 “了”字未出,一条人影疾扑而至,剑势一,猛朝腹之间刺到。原来那剑阵转动极快,华云龙纵然运足目力,也难透过闪烁如电的耀眼剑光,捕捉到仇华变幻莫测的方位,但仇华开口讲话,华云龙循声而至,他便无所遁形了。

 急切间,仇华避已迟,只得举剑上挑,倏地朝来剑格去。“叮”的一声脆响,仇华右臂一阵酸麻,古剑险险手,身子挫退了两步。华云龙微微一顿,倏又舒臂出剑,猛上一步,突然挥去。

 事出意外,仇华手忙脚,不敢硬接,身子一晃,忙向一侧跃去。华云龙好不容易出剑幕,找上仇华,焉能让他再次遁形,喝一声:“那里走?”

 如影附形,追了过去。突然间,叱喝连连,八剑齐舞,挡住了他的去路。华云龙然大怒,吼一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奋起神勇,宝剑一抡,展开了“重剑”手法“唰唰唰唰”一剑紧接一剑,猛朝八剑攻去。要知华元胥留下的一十六招剑法,不在招式之玄奥,不在内力之雄浑,而是那磅礴的气概、俨然的神勇,若能得其神髓,施展起来,浑厚凝重,自有一股慑人之威。华天虹参酌“剑经”

 与《剑经补遗》,去芜存菁,保存先人的遗泽,传给了他的子女,名之为“华氏重剑十六神招”那已是竹片木剑亦能施展的了。华云龙久战不下,心头渐感不耐,眼见仇华又将遁形于剑阵,不觉发了怒气,挥剑强攻,用上了“华氏重剑十六神招”纵然火候尚浅,紫衣八剑亦自抵挡不住。霎时间,攻守互易,紫衣八剑连连后退,剑阵不破自解,成了联手拒敌的局面。

 仇华闪避一侧,眼见剑阵不能成形,华云龙的神勇难挡,有意加入阵战,以图稳住阵脚,恢复剑阵,怎奈华云龙往来追击,锐不可遏,八剑进退避让,身形不定,难以手,不觉连连跺脚,心头急怒迸。

 仇华无疑是个急躁的人,一见己方落了下风,自己又无法手,眉目之间,煞气陡涌,怒吼一声,举手一扬,一个黑忽忽的东西,直朝华云龙头顶去。

 华云龙眼观四方,耳听八面,一见那东西来势劲急,微带破空之声,立时便知那是暗器,当下右臂一抬,一剑朝暗器点去,左臂一挥,将一名紫衣汉子震退三尺。只听“波”的一声,一阵蓝汪汪的火星,点点滴滴,倏罩而下。华云龙大吃一惊,连忙贴地急窜,心想避过那圈火光。怎奈他应变虽速,一点火星仍然洒在他的后背,华云龙只觉背后一热,火星蔓延,已将他背后的衣服烧着了。

 忽听一个苍劲雄浑的声音急声道:“龙儿卧下,滚动。”人随声至,一条人影转了一转,仇华与那紫衣八剑,顿时长剑坠地,一个个变成泥塑木雕,全被制住了道。

 华云龙一阵翻滚,熄灭了背上的火焰,忽觉右腿不便,瞥见之下,只见膝弯里赫然一枚泛暗蓝的淬毒银针,出了一段针尾。他父亲百毒不侵,那是因为“丹火毒莲”的缘故,他承受父亲的血,血之中,也有先天抗毒之,区区毒药、毒针,对他根本不生效用,但仇华使用这等歹毒的暗器,暗器出手,又复不吭一声,这可真正将他怒了。

 只见他取下毒针,身起立,冷冷一哼,道:“好恶毒的心肠,华某饶你不得。”话声中,双目尽赤,步履凝重,直向仇华身前去。华云龙杀机一起,仇华心胆俱裂,怎奈道被制,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也只有任凭宰割了。

 忽见人影一闪,一个紫袍老人挡在身前,缓缓说道:“龙儿,你要杀失去抗力之人么?”这人身躯伟岸,白眉白须,肤晶莹,年纪六十开外,却无丝毫龙钟老态,赫然竟是当年的“神旗帮”

 帮主白啸天,难怪他举手之间,便能制住九人的道。华云龙目光一抬,见是他的外公,先是一怔,继而大喜过望,拜伏在地,声道:“龙儿拜见外公…”

 白啸天摆一摆手,道:“你起来,外公问你,这几人如何处置?”华云龙闻言起立,道:“这些人是“玄冥教”的属下,心肠太毒,龙儿想…”目光瞥见仇华等人的形象,立知道被制,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白啸天“嗯”了一声,道:“你父亲单人独剑,闯江湖,当年的武功并不可恃,但连外公也对他刮目相看,你知道那是什么缘故?”

 白啸天对于这位外孙,平极为宠爱,此刻好象存心教导一番,讲起话来,神态肃穆,语气峻严,华云龙抬眼一望,不觉心头一凛,大感意外。

 白啸天将头一点,自己接道:“你父亲气度恢宏,坚忍不拔,小节不拘,大节不苟,纵然面对杀父的仇人,他也能不亢不卑,量力行事,一生之中,不伤无辜,更不杀失去抗力之人,因之,便连他的死敌,也对他敬畏三分…”

 讲到这里,华云龙已知他外公意之所指,身子一躬,垂手接道:“龙儿不知这几人道受制…”

 白啸天摆一摆手,截口道:“你不必讲,为人该当研几于微,心意初动,正者便正,者已,是非之机,正在此分际,你不察实况,意气用事,如非外公现身喝阻,如今的结果怎样?”

 华云龙无辞以对,躬身唯唯。白啸天继续说道:“外公早就来了,一切都已瞧得清楚,你行险弄巧,妄称机锋,纵有几分仁厚之,与你父亲相去太多。

 唉,我不知你那祖母为何放心让你出来?”他讲来讲去,纵然立意规诫他的外孙,但那溺爱的情意,终是难以掩饰。

 华云龙本佻达,一听他外公语气转缓,立即抬起头来,眉目轩动,道:“外公,您不知道,龙儿这次外出,正是奉祖母之命…”白啸天寿眉一皱,挥手道:“这事回头再讲,你说这几人究竟如何处置?”

 华云龙不在意地道:“放走算啦。”白啸天微微一笑,道:“你不追究“玄冥教”的详情了?”华云龙道:“龙儿想通了,一个小小头目,所知也是有限。”白啸天道:“他不是“玄冥教”教主的首徒么?”

 华云龙道:“首徒也是一样,那“玄冥教主”隐身不出,差遣徒众掀风作,那里会将机密大事让他们知道,说不定尚有各种限制告诫门下,便是严刑供,怕也问不出所以然来,龙儿要自己设法去查。”

 白啸天闻言之下,哈哈大笑,手捻颏下三咎白须,道:“嗯,难得你心思缜密,又有这份志气,外公就替你放人了。”转过身躯,屈指连弹,解开了九人道,峻声接道:“速离洛。若敢延宕,再与老夫相遇,定必重责,去吧。”

 仇华闻得祖孙二人谈话,早知紫袍老人的身份,那里还敢逗留不去,道一解,彼此拣起地下的兵刃,狠狠瞧了华云龙一眼,场面话也未代一句,相继出了厅门,如飞奔去,眨眼便已不见。

 这些人离去以后,华云龙脸庞一转,笑嘻嘻目注白啸天道:“啊,我知道了。”白啸天讶然回顾,道:“你知道什么?”华云龙道:“司马叔爷的灵柩,一定是外公移走了。”

 白啸天微微一笑,伸手抚一抚他的头顶,道:“乖孙聪明,司马大侠夫妇的灵柩,确是外公移去郊外白马寺,予慈航大师照料了。”华云龙惑然问道:“慈航大师何许人?”白啸天道:“你知道慈云大师么?”

 华云龙将头一点,道:“知道,他是爷爷的同道好友。”白啸天道:“慈航便是慈云的师兄,是外公的方外之。”原来白啸天自子午谷一战“神旗帮”

 大败亏输,九曲掘宝,又仰仗华天虹甚多,此后长女招赘彭拜,次女下嫁华天虹,这两位女婿都是侠义道的翘楚,加上他夫人许红玫德仪俱备,一片佛心,时时劝他息事宁人,茹保天年。

 他在灰心丧志之余,便也习经礼佛,常与方外之人来往,藉以排遣壮志未酬的愁怀,后来孙辈迭出,享尽天伦之乐,而侠义之士,均是不念旧恶、怀坦之人,交往日久,也觉心怀舒坦,与往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大是不同。

 因之近年以来,不但与文太君等亲友之间时相往来,便连情也已大改,俨然成了德艺兼备的武林隐者,与慈航、慈云等方外之人,更是谊胜莫逆、非泛泛。

 如若不然,仇华等人遇上他,那便休想安然离去了。华云龙听他外公说出慈航大师的来历,心头一宽,道:“原来是头陀爷爷的师兄,龙儿倒是应该前去拜见一番。”

 白啸天微微一笑,道:“你几时也学会守礼了?”华云龙脸上一红,撤赖道:“外公只当龙儿永远长不大么?”

 白啸天哈哈大笑,道:“好,好,你长大了,长大了。不过…外公倒是希望你永远不要长大。”他话声微微一顿,语锋一转,接着问道:“看清形,你好像奉命而来,是为司马大侠的命案么?”

 华云龙愕然道:“是啊,您不知道?”白啸天笑道:“外公岂有先知之明,我是路过洛,傍晚才到,原想拜访故人,叙叙旧情,不料你司马叔爷却已作古。

 我见门庭冷落,灵柩之中散发着毒药气味,地下的尘土上,又有打斗的痕迹,再见司马大侠夫妇喉间齿痕历历,便知他夫妇遇害之后,复被敌人布作陷阱,暗算前来吊祭之人,因之就将灵柩移走了。”

 华云龙暗暗忖道:“外公的经验、阅历毕竟比我强多了,我到现在始才想到,他老人家神自如电,一眼便知详情,而且断然作了安排。”白啸天顿了一下,又道:“龙儿,你来洛多久啦?”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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