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轻人回过头来，果然是阿荣。
“爷叔，是侬呀，哎呦，真呃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自家人勿认得自家人了。“阿荣甩了甩胳膊：”爷叔，没想到侬功夫噶好。“
“我也不过是小时候学了点皮
而已，不过，对付几个小贼还是绰绰有余的。“昱霖把地上的豆子一把拉起，豆子恨恨地甩开昱霖的手，拍了拍摔疼的
股。“阿荣啊，你是他们的师傅？“昱霖很是惊讶，他没想到阿荣居然是个老江湖。
“格是老里巴早呃事体了，我爷娘老早就死忒了，从小我就
落街头，后来就跟一个混混学扒窃，一天到夜靠偷皮夹子为生，后来就碰到豆子格点
儿，阿拉是同病相怜，所以我就把我的平生所学传授给了伊拉，伊拉就叫我师傅，不过，我老早就已经改
归正了，自从我进了商务印刷厂，当了印刷工之后，阿拉师傅一直教我要做好人，不好做格种伤天害理呃事体，所以，我老早就金盆洗手不做格行了，今朝是正巧路过，看见豆子被侬追的紧，所以就出手相帮了。“昱霖听了阿荣的讲述之后，也非常同情这些
儿：“豆子，没摔疼吧？“豆子不吭声，把身子靠在阿荣的身上。“
豆子，那都听好了，格位是我住了我楼下呃爷叔，下趟不许跟爷叔过不去，瘌痢头，听懂了伐？还有侬，塌鼻头，鼻涕王，眯细眼，还有侬，矮胖子，都听懂了伐？“大家都点了点头。
昱霖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纸币交给
豆子：“给，拿去，豆子，别老是干这种偷
摸狗的事情，你们可以去卖报，去擦皮鞋，去饭店跑堂，洗碗，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赚钱，总比老是被别人揍来得强吧。你说是吧，豆子？“豆子接过昱霖的钱，笑着点了点头。“好了，阿荣，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昱霖望了一眼这群小
孩，便匆匆走了。“
豆子，我也有点事体，我先走了，刚刚爷叔呃闲话都是为那好，听懂了伐？“豆子点了点头：“师傅，阿拉懂呃，侬放心。“阿荣转身走了，
豆子拿着昱霖给的钱，亲了一口：“那大家想吃点啥么子？““我想吃
面。“瘌痢头第一个叫了起来。“我想吃烂糊
丝面。“眯细眼有点羞涩地望着豆子，笑嘻嘻地说。“我想吃排骨年糕。“鼻涕王边说边
口水。“我想吃红烧
。“矮胖子
了舌头。“我也想吃红烧
。“塌鼻头积极响应矮胖子。“好，今朝夜饭，阿拉都到一品斋去吃面，吃年糕，吃红烧
。“豆子登高一呼，下面的小兄弟们一呼百应。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
豆子一行人又来到了一品斋，这次，他们大摇大摆地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跑堂呃，过来。”
豆子趾高气扬地招呼虎仔。虎仔虎着脸跑了过去：“你们想吃什么？”
“给阿拉先来三碗
面，三碗烂糊丝面，三份排骨年糕。“豆子朝虎仔扬了扬手中的钱。虎仔收下钱之后，过了会儿，把零钱找给了
豆子，然后便去厨房了。不一会儿，虎仔端着托盘过来了。“三碗
面，三碗烂糊丝面，三分排骨年糕。““侬再给阿拉拿三只空碗过来。“
豆子吩咐虎仔。虎仔拿了三只空碗给
豆子，豆子把三碗面和三碗烂糊丝面分成六小碗，然后把排骨年糕也分成六份。等
豆子分完之后，其他的小孩立刻拿了一碗面加烂糊丝面加排骨年糕，狼
虎咽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吃了个底朝天，但大家意犹未尽，有的直接拿舌头碗，有的则还在不停地舌头，每个人面前的面碗比刚在水里洗过的碗还干净。“跑堂呃，再来一碗红烧
。“豆子见大家一个个眼睛盯着空碗，没有离开饭桌的意思，便想给小兄弟们再加菜。虎仔走了过去：“对不起，你们剩下的钱不够买一份红烧
。““不够吗？”
豆子数了数手里的找头，半信半疑地望着虎仔。虎仔把价目单拿给
豆子过目，果然，剩下的钱不够买一份红烧的。豆子望了望那些眼里透
出沮丧且望眼
穿的小兄弟们，笑了笑：“没关系，那都坐好，我去去就来。“豆子朝店堂四周望了望，看见一个胖子的饭桌上菜肴丰富，面前堆放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胖子正坐在那里大快朵颐。正好有个伙计把一碗刚刚烧好的红烧端上饭桌。豆子计上心来，于是便走了过去，边走，边用手抠鼻子，然后走到那胖子面前。“阿嚏！“
豆子对着那碗红烧打了个响亮的
嚏。那胖子被这
嚏声吓了一大跳，然后望着这碗红烧上面的鼻涕和口水，实在是觉得恶心，便放下了筷子。“赤那，碰着赤佬了。勿吃了，勿吃了。“胖子恨恨地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
豆子一眼：“侬这只小赤佬，存心呃，是伐？坏了本少爷呃雅兴，侬帮我当心点，勿要再让我看见侬。”胖子顺手给了
豆子一记耳光，豆子用手捂住半边脸，一脸无辜的表情，一个劲地对着胖子赔不是，胖子见豆子的穿着就知道对方是个小瘪三，无理可论，只能自认倒霉，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座位。等胖子走了之后，伙计前来收拾桌子，
豆子连忙止住：“这张桌子上的菜不用收。“豆子立即招呼他的那帮哥们，他的小兄弟们“呼啦”一下全跑到胖子的那张桌子上，把胖子还没吃完的那桌菜肴都包圆了。“勿要把红烧
都吃光忒，给我省下几块来，我要带回去给我老爹吃。“豆子吩咐手下那帮小兄弟。听大哥这么一说，小兄弟们知趣地把筷子缩了回去，伸向其他菜肴。
这顿饭对于
豆子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山珍海味，个个吃得撑肠拄腹。然后站起身来，出门前，还顺手拿走了桌上的酱油瓶，胡椒瓶，辣椒瓶，米醋瓶等调味料瓶子，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一品斋。眼瞅着这群小无赖走出了一品斋，虎仔气不打一处来，他想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小无赖。于是，虎仔跟老陈告假上茅房，悄悄地跟在这帮小
孩的后面，来到了位于闸北的一个棚户区，到了棚户区之后，这些小孩便作鸟兽散，各自找自己的窝去了。虎仔躲在一个草棚的后面，悄悄地从
间摸出那只牛皮弹弓，从地上捡了一粒小石子，朝豆子的股
去。豆子的股上挨了一颗小石子后，跳了起来：“啥人呀，敢跟老子作对？“豆子往四周看看，没见到人影，觉得好生奇怪，继续往家里走去。虎仔又捡了一颗小石子，这次他朝
豆子的脚踝上，果然，豆子的脚踝上挨了这一下，跳了起来，摔倒在地，但他手上紧紧地抓住那个红烧的食盒。“到底是啥人嘎龊刻，给我滚出来。“
豆子大声叫喊，但没人应答。不一会儿，一间草棚的屋门打开了，出来一个一瘸一拐的中年男人：“
豆子，侬在跟啥人哇啦哇啦呢？“他中年男人见
豆子摔倒在地，连忙过来搀扶：“怎么好好的，摔到地上了？““老爹，不晓得是啥地方呃一只老鬼三跟我过不去，拿石头丢我。“
豆子从地上爬起来。“肯定是侬招惹是非，侬呀，勿要老是在外头搞七捻三呃，跟一帮男小囡胡天野地。“中年男子一边给
豆子掸土，一边心疼地数落他。“老爹，侬哪能嘎啰嗦。喏，拿去。“
豆子把手上的食盒递给中年男人。“啥么子啊？“男人接过
豆子手上的食盒。“红烧
。老爹，侬已经
关
脚没吃过红烧了伐？“豆子脸上出得意的笑容。那男人打开食盒，闻了闻：“嗯，真香。是
关脚没吃过红烧了，自从上一趟被汽车撞了之后，就再也没闻到过香了。侬迭个红烧是从啥地方来呃？““老爹，侬哪能嘎啰嗦啦，给侬吃侬就吃，管伊从啥地方来呃？”
“要是是侬偷来抢来呃，再好吃，我也不会碰呃。”老爹把食盒推了过去。
“不是偷来呃，也不是抢来呃，侬就放心的吃，好伐？”
豆子把食盒
进老爹的手里。“我就怕侬走歪道，要是给侬爷娘晓得侬不学好，我就算是死忒也不会瞑目呃。”
“老爹，侬不会死忒呃，我一定会得学好呃。侬伤养好之后就不要再去拉黄包车了，侬就在屋里厢歇歇，我来养活侬。“
“算了吧，靠你胡天野地的，勿要讲是养我了，侬自家能吃
就算是烧高香了。““勿相信我，是伐，不信，阿拉走着瞧。“
豆子嘴一撅，朝屋里走去。虎仔躲在草棚后面听到这对父子的谈话，似乎觉得这个
豆子不那么令人讨厌了，甚至还觉得他是个
有孝心，仗义的一个人。豆子看着老爹津津有味地吃着红烧，想起老爹对他的期许，今天碰到的那位身手敏捷的爷叔和师傅阿荣，深深地感到自己不能再这么混吃等死下去了，不能天天这么游手好闲，靠坑蒙拐骗，歪门道过日子，应该找一些正经的事情做做，那位爷叔所说的卖报，擦皮鞋，当跑堂的应该就是他和他的哥们目前力所能及的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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