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崔雨容一直在马车上等嘉柔,生怕长平又找她的麻烦。等嘉柔顺利返回,崔雨容立刻抓住她的手臂问道:“你快说清楚,今
到底是怎么回事?”
嘉柔便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说给她听。崔雨容觉得难以置信:“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姑母在背后策划?她为何要这么做?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舒王妃对崔家兄妹一向亲厚,素
里是个慈和的长辈,就算不喜欢嘉柔,也不至于下此毒手。有什么比毁掉一个女子的清誉更致命的?何况今
都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几乎悉数到场,事情闹开,嘉柔不可能再在长安立足。
嘉柔摇头道:“不会有错,我亲耳听到那名婢女说出舒王妃。何况你也看到她刚才在水榭之中的反应,更像是急于销毁罪证一样,明显的做贼心虚。恐怕她平
都是装样子,不过要依靠崔家给自己撑
,才会对你们照拂有加。你可不要被她骗了。”
崔雨容仔细想了想,父亲到地方出任以后,姑母来家中的次数好像是明显少了许多。而且听说姑母原本要阿兄考官时选户部和工部,阿兄没有听,她就很不高兴,还跟母亲数落阿兄。现在想来,正如嘉柔说的,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
“可你还是太冒险了,孤身进入她们的圈套。万一她们想出更恶毒的招数,你要如何应对?”崔雨容责怪道。她若知道会发生水榭里的一幕,说什么也不会依嘉柔的,让她只身去冒险。
嘉柔当时也没想那么多,总归内宅之中,不可能藏着千军万马。凭她的身手对付几个普通的男子都不成问题,更不用惧怕屈屈两个婢女。只有弄清楚他们要干什么,谁是主谋,以后才能多加防范。
“表姐,你怎么知道宴会上饮的酒添加了那两位中药?”嘉柔好奇地问道。
崔雨容回答:“之前王公子和阿兄恰好说过这烈焰,不是市面上所卖的酒,而是淮西节度使自己酿的,然后赠了一壶给王公子,还特意说了如何中和酒
。我两种都尝过一点,原酒味甘而烈,添加两味中药的味淡而有些涩。所以才向姑母求证。”
原来如此。看来虞北玄与王承元,崔时照和王承元之间的关系都不简单。王承元上辈子能平安逃回幽州,想必也是有贵人相助,根本都不需要她
心。
马车一路飞奔,从闹市转进了坊巷中,外面的人语声越来越小了。崔雨容忽然问道:“嘉柔,你刚才说长平郡主想试探你跟淮西节度使,难道你们之间…?”
嘉柔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
将他们三个的事大致
代了一番。
“我小时候在李家见到四郎,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可那个时候,我不知是他,李家的人对我又不好,所以婚约定下后,一直都很排斥。很多年后在
苴咩城的马市上遇到虞北玄,我动了心,曾想背弃婚约跟他在一起。可那时南诏内忧外患不断,我不能自私地一走了之,便跟他一刀两断。后来嫁给四郎,知道他是曾经的故人,我便一心一意地待他,再无其它念头。”
“怪不得你动心,这两位都是人中龙凤。你已然放下,却不知道淮西节度使是怎么想的了。”崔雨容握着嘉柔的手说道“今
真的好险,你福大命大,躲过一劫。但我总觉得今
的事,还没有结束。回去后,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嘉柔点头应好。她知道若跟郑氏一道回去,郑氏肯定会在马车上追问不停,所以寻了个借口跟崔雨容在一起。但回到李家以后,免不得要为今
的事,给李绛和郑氏一个
代。
到了崔家,车夫在外面说道:“娘子,已经到了。”
崔雨容应声掀开帘子下车,人还没站稳,就看到另一辆马车正匆匆驶来,驾马的人是云松。他对车里的人说:“郎君,看见崔家娘子的马车了。郡主应该也在上面。”
李晔道:“我下去。”他已经从张宪那里,知道馥园所发生的事。他此前一直没有把舒王妃当做威胁,也小看了长平的心思。所以自古女人都无法成大事,皆因太感情用事。舒王妃以为拉长平郡主下水,便能全身而退,舒王又岂是那么好戏弄的?至于长平…自有虞北玄会教训。
嘉柔听到马车外面云松的声音,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直到响起崔雨容和李晔的说话声,她才赶紧下车,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李晔站在她面前,一身月白长袍,头顶挽髻,眉目疏朗。
“我未看见你与母亲她们一道回府,放心不下,故来接你。”他温和地说道。
嘉柔在他的凝视下,莫名地有几分心虚。难道馥园发生的事,他都已经知道了?
崔雨容笑着把嘉柔推到李晔的面前:“那我就把人平安地交给你了。天色不早,你们赶紧回去吧。”
李晔行礼谢过,牵着嘉柔上了自家的马车,然后跟着坐了进去。坐稳之后,他脸上的笑容逐渐隐去,吩咐云松驾车回去。
一路上,他不说话,只是侧目看着窗外。嘉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在生气?馥园的事,你都知道了?”
李晔不回答,只是将目光移到她身上。他的
子一向沉稳内敛,情绪不会大悲大怒。这样面无表情,已经是很生气了。
嘉柔的声音更小:“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尽管说出来,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李晔忍了一路,忽然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到面前:“你也会怕?昭昭,你为何明知那是陷阱,还要以身犯险?你是骊珠郡主,云南王之女,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勇。但你也是个女子,是我李晔之
。你可有顾及过我的感受?”
嘉柔看着他双眸如浓墨一样化不开,眉头紧蹙,不由地伸手抚上他的眉心,喉头一紧,只吐出“对不起”三个字。李晔搂着她的
,将她箍在怀中,不由分说地吻住她的嘴
。
他也不全是在怪她,还有自责。纵然已经提前做了准备,却还是做不到算无遗策。那宴会上的酒,便是他没有算到的。虽然后来及时补救,嘉柔也聪明地自救,但只要想到那个舒王妃的下作手段,他心头便掠过一阵寒意。
她竟恨嘉柔至此,竟恶毒至此。
李晔离开嘉柔的
瓣,改将她抱紧在怀中,轻轻地靠在她的头顶:“答应我,以后再遇到任何危险,先想着保护自己,想着我在等你。”
嘉柔的脸贴在他温热的
膛上,伸手抱着他的窄
,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怎么对馥园内发生的事情那么清楚?”
李晔顿了一下,编道:“因为广陵王府的探子埋伏在馥园,所以我才知道。”
嘉柔抬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可是四郎,今
广陵王府的人一个也没有来。广陵王的探子埋在馥园,干什么?”
李晔被她问住,有些头疼,继续编道:“他们原本有别的任务,见你遇险,便顺道出手相助。”
难怪那个领玉壶来的人,半路又走了,想来是去做别的事了。广陵王上辈子要杀她,这辈子几次三番帮她和云南王府,命运这东西还真是玄妙。
嘉柔终于没有再问,只是静静地趴在李晔的怀里。舒王妃找来的那个男人又矮又丑,满脸麻子,她只要想到就倒胃口。对于她这样极重外貌的人来说,被那种恶心的东西玷污,还不如死了痛快。
李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当她是累了,轻轻地拍她的背,像在
上哄她睡觉的时候一样。嘉柔原本精神尚可,闻着他身上淡雅安然的气息,又被他拍得极舒服,最后竟真的睡过去了。
等到了李家,她还没醒,李晔便把她抱下马车。府中管事在门边等着他们,见李晔进来,便说道:“四郎君,相公要见郡主。”
李晔低头看怀里
睡的人,然后
低声音:“告诉父亲,稍后我便去见他。”
管事愣了愣,声音也变小:“可相公要见的是…”
“你尽管回去复命,有事我来承担。”李晔淡淡地说完,然后就抱着嘉柔进去了。
管事的看着李晔离去的背影。按理说这四郎君的
子向来温和,可不知为什么,竟有种说一不二的气势,让人不得不按照他说的去做。
长平回到府中,下人们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左右都没有虞北玄的身影。她松了口气,想是消息还没有传回来。她偷偷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走进内室,就看见虞北玄正襟危坐于榻上,吓得差点跳起来。
“你,你怎么都不出声?”她摸着
口道。
虞北玄侧头看她,冷冷地说:“我酿的那些烈焰,你拿去做什么了?”
长平看到他的褐眸之中翻滚的情绪,不由地心悸,说道:“今
舒王妃在馥园设宴为我践行,我拿着酒去分给众人喝。她们都说好喝…”
虞北玄怒拍桌案,长平闭上眼睛,往回缩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知道馥园发生何事?你如今越发能耐了,竟然帮着外人算计我!你可知我如今的处境,站得越高,摔下来越是粉身碎骨。若今
当真发生什么,你我能全身而退?愚蠢!”虞北玄质问道。
长平早就知道自己错了,只不过生
骄傲,不肯轻易承认,仍
直身板为自己辩解:“我只想知道你听说她有危险是什么反应,又不是真的要害你们。一切都是舒王妃的策划,我以后不与她往来就是了。”
虞北玄见她说得轻描淡写,霍然从榻上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长平以为虞北玄要打她,连忙伸手挡住自己的脸,却听到他说:
“你听好,我不喜欢愚蠢的女人,所以下面的话只会说一次。你既然嫁给我,便不再是宫中受到万千宠爱的长平郡主,而是淮西节度使的
子。你在外的一言一行,都将影响众人对我的看法。诸如今
之事,总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去,到时候李绛怎么看我?圣人怎么看我?舒王又怎么看我?”
“我…”长平一时语
。
“平
关起门,随你如何任
,我都不会管。但是长平,我如今走在钢丝上,一不小心就会掉落,摔得粉身碎骨。上回你招惹了徐进端的妾室,让他一气之下再不与我谈合作之事,我便罢了。这回又用一个有夫之妇来试探我,险些成为别人的棋子。你这
子若不改,还是留在长安,不用再跟我回蔡州了。”虞北玄说完,拂袖就要出去。
长平急得一下抓住他的手:“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吗?你对我一直很冷淡,我以为你还喜欢她,一时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事后木嘉柔来找我说了很多话,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虞北玄心中一动,淡淡地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我那么做是在害你,她一直喜欢的是他夫君,不会跟我争。”长平抱着虞北玄的手臂,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如果柳絮今
带着她的东西来找你,你会去救她吗?”
“假设的问题,我不回答。明
还需赶路,你早点休息。”虞北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直到走进院子里,他才松开袖中握紧的拳头。事实上,在长平送东西回来之前,他已收到消息,舒王妃要对付嘉柔。
今
舒王在宫中议军情要事,自然无暇他顾,正是舒王妃动手的好时机。
虞北玄本已经策马前往馥园,半路被舒王的人拦阻,生生将他
了回来,但他还是派了常山过去。只不过常山说,他们的人在馥园中,被人莫名地阻拦,所幸最后危机化解。
可她对长平说的话却字字如针扎在他的心上。她说一直喜欢李晔,那他算什么?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事,许下的海誓山盟算什么?他有哪点比不过那个手无缚
之力的病秧子!
“主上,齐越来了。”常山走到虞北玄的面前说道。
虞北玄暂时平复心绪,去见齐越。齐越行礼,让他屏退左右,然后才说:“不
广陵王就要率大军前往河朔地区。若此番他立功,收归三镇,必定会实力大增。舒王的意思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广陵王就不用回来了。此事大王不放心交给其它人,只能托于使君之手。”
舒王竟让他杀广陵王!虞北玄犹豫道:“可我若擅离封地太久…”
“使君放心,舒王自有安排,无人会发现的。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广陵王除去,太子不足为惧,舒王便没有任何障碍。使君飞黄腾达便指
可待了。”
齐越已经将话说到这份上,是容不得他拒绝了。
虞北玄只能道:“借你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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