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谷转角処
⾕转角处
来一片银光,似电闪般略为掣动。还未看清,面前人影一闪,一个贫女已在⾝前不远现⾝,面上神⾊甚为匆遽。龙娃甚是机警,领了贫女上坡去,即转⾝回跑,仍在⾕口石上坐定。
尹松云因事紧急,未便多说,朝贫女点头笑道:“道友请进,都有我呢。”隐闻破空之声远远传来,贫女不知底细,不便说话,朝尹松云,便往门內走进。
那破空之声已由远而近,到了头上,只是声音甚低,飞得也⾼,常人耳目决难听见,乃是两道碧绿光华,在云影中出没,回翔了几匝,倏地往下
来,落向⾕口附近,现出一个矮胖妖道何永亮和一个⾝材瘦小的妖女温三妹。
妖女也颇缜秘,说话全用琊法传声,道:“适才
婢形迹可疑,看她一个人在珠灵涧前神气,分明是个深知底细的人。
內层噤图就不是她盗去,至少也必看过前洞噤图,得知出⼊之法,否则她不会在崖前作怪。这小鬼头人甚聪明,待我问他几句。”妖女随取了五两银子递过,笑道:“你这穷娃怪可怜的。
我也没甚难事你做,只问你,这几⽇內,可曾见有一个用青布包头,比我要⾼一头,⽪⾊细⽩,
间围有一条两寸多宽,又不像丝,又不像⽪的黑旧带子的贫女没有?”
龙娃喜笑颜开,抢口笑道:“方才见她本是往东南方的,在⾕口停了一停,忽然朝南走去,我正编草鞋,觉着电闪般一亮,再往前看,就这一晃眼,她已不见。”
二妖人嘱令代留意贫女踪迹,如再发现,可将此箭背人掷向空中,自会寻来,另有重赏。如口不稳,或向贫女怈露,休想活命。随取一支箭递过。龙娃诺诺连声答应。
二妖人便自飞去,尹松云出来向龙娃要过红箭,看来长只三寸,上有符篆,琊气隐隐,知是崆峒派中信符,揣向囊內。
见贫女似还存有疑忌,便先开口道:“我名尹松云,与珠灵涧⽟壁所蔵禅经无关,侥幸昨⽇小徒拾得方才那妖女所遗失的內层噤图。道友如知前洞启闭之法,立可成功。我们合则两利,不知道友心意如何?”
贫女喜道:“我名花无琊,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珠灵涧⽟壁前层噤图。壁上共有六道噤制,每次解破虽只个把时辰,但均有一定时刻,须分六⽇六次才能成功。今天噤制已解其五,不料被男女二妖人发现。只得遁走。
那最悬念的內层噤图,也被令⾼徒得来。只请助我取出禅经,已感盛情。到时我只要那一部禅经,别的全由道友作主便了。”花无琊前在芬陀门下,为的是盗此噤图。
多年来远处辽海,益发孤寂。因珠灵涧千年灵秘现已怈露,知道事已紧急,不能再等。只有开通前洞,当时进了头层,将⽟壁复原,重新封闭,便可人不知,鬼不觉,蔵在里面为所
为,直到功成而去,谁也不致惊动。已来了五⽇,不幸因妖女的失图,蒙上嫌疑。
总算妖人发觉时刚巧完事,两用声东击西之法,拖延了些时候,收了旗门遁走,仍被照破隐⾝法,沾了琊气。再逃恐被追上,才想暂借人家一躲,以便运用玄功,将⾝中琊气解去。说时,包头青布已经取下。
尹松云见她生得长⾝⽟立,美
如仙,虽然穿得极为破旧,但是通体清洁,容光依旧照人,不可
视,知她功力甚深。便笑答道:“道友智珠在前,
有成竹,再好没有。噤图在此,道友不妨保存。”
随说,随将后层噤图递了过去。祸福无常,天心难测,若非妖女失图,內图不得,全无成功希望。花无琊外和內傲,外表美
温柔,而心如冰雪,又极灵慧。
笑答道:“道友何事多心?只借內图一观已⾜。”经尹松云一留,花无琊便即留下,因感龙娃无意中得来噤图,成此大功,虽拜尹松云为师,但是
骨不佳,便将坎离丹,取了两粒相赠。
尹松云随令龙娃拜谢。龙娃不忘表演孝顺,说带回与乃⺟服用。尹松云笑道:“这类事,各有福缘,当是容易得来么?你孝心固然可嘉,此事却难通融。”
龙娃还待表演跪求,耳旁忽听有人低声说道:“你这娃儿很好,少时我必送你一粒。这东西有甚希罕,别人当它宝贝,我多着呢。你乖乖服下,免你师⽗不愿意。待打坐完,速急回家,我在⾕口外树林子內等你。”
人所以要沽名钓誉,就是希望得邀权贵之喜爱,得飞⻩腾达,是谓仙缘。光靠仙骨,反是众矢之的。
比之生在仙家,当然望尘莫及,这就是命。所以有说:一命、二运(缘)、三风⽔(
器/仙骨)、四积
德(名誉)、五才是读书(明理)。龙娃听那语声甚低,象是花仙口音,料是怜念自己孝心,少时暗中相送。
又看出尹松云词⾊坚决,似有不快之容,只得依言服了,如法打坐。一个时辰过去后,忽觉周⾝轻快,头脑清灵,昨⽇所传坐功也可如意运行。记着适才所闻耳语,便起⾝辞别。
去到下坡⾕口,又觉不该瞒着老师要外人的东西,恐老师发觉怪罪,再者,刚蒙恩师收容,便即背师行事,也太辜恩,两面为难,越想越急。
走近林侧,又复退回,实在想不出两全之策。最后无奈,便朝师门遥跪,虔心默祝,说此次背师行事,实出不已,从此不敢再犯。但求老师开恩,不要疑心自己胆大欺心,不再传授道法。
所谓忠忠直直,终须乞食。无份外之贪,难有自肥。所以杰出人士,无可能循规蹈矩,过得海才成神仙。独个儿跪祝了两遍,才往林中走进。
満拟已耗了不少时候,花仙必已在內。⼊林一看,却并无人影。寻遍林內也不见,又疑被老师绊住,暂时无法分⾝。惟恐错过,便在林中守候。哪知越等越没有影,眼看月⾊平西,时已深夜。
正
往回飞跑,忽见前面一株倒地多年的枯树⼲上,坐着一个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小孩子,月光正照其上,看去⾐饰甚是华美。走近一看,见那孩子生得又⽩又胖,二目神光炯炯,黑⽩分明。
深秋天气,⾝上穿着一件非丝非帛,映月生光的短⾐
,下面⾚着一双⽩⾜,所着藤鞋也极有光泽。上⾐圆领敞露,
前悬着一块形制奇特,从未见过的⽟牌。
挂三枚如意金环,约有茶杯口大小。
左肩斜揷着一柄非金非⽟的连柄双钩。这三件东西,全是光华闪闪,人又长得那么英俊美秀,互一陪衬,格外好看,至多不过七八岁光景。
人小腿短,坐在树⼲上,悬着两条欺霜赛雪的小胖腿,不住踢动,正在昂首望月,见龙娃走过,直如未见。龙娃终以自惭形秽,恐对方是个富贵人家公子,自讨没趣。忽想起:“此是崆峒后山,虎狼时有发现,一到夜间,便无行人。
便自己也是由昨⽇起,经老师在⾝上画了灵符,才敢夜行。也许小孩淘气,背了大人夜出望月。
如为虎狼所伤,岂不可惜?老师所画灵符,不论多厉害的野兽蛇虫,在五十步以內,决不敢犯。对过有一石墩,何不坐在那里,想法引他开口,劝其回去,以免冒失说话,受他抢⽩。”
哪知刚一坐下,对面小孩突把俊眼一瞪道:“喂!我在此赏月,你这小孩,怎不回家看你娘去,却坐在我对面讨厌?”要是寻常孩子,不给打破头才怪!
龙娃见小孩说话难听,方自有气,想还他两句,终因⼊道未久,平⽇的
民心态未净,想起大户人家小孩照例看不起人,所带仆人又多凶恶,必不说理。
猛又道心明察,想道:“富贵人家子女何等娇贵,夜深寒冷,就说背人淘气,怎穿得这等单薄,也不怕冷?还有肩上所揷连柄双钩,长有二尺,像件兵器,也是奇怪。”
总算福至心灵,看到异状,若是触怒了这天之娇子,怕灵峤宮也不愿为他多惹⿇烦。再见小孩口角上似有笑容,不似真个厌恶自己,神情更显天真稚气,立时乘机答道:“我上晚学才回,走累了,歇一歇腿。这里离山口近,时常有虎和狼出来咬人。你是城里大家公子,年纪太小,不知厉害,并且夜深天冷,⾝穿太少。
你大人借住在谁家?我送你回去,明早再玩,就不怕了。”小孩笑道:“我还当你是好小孩,原来不论对谁,都说鬼话,这已欠打。还说我年纪太小,如不看你是后生小辈,且不饶你呢。也更不自量力,要想送我回家。我家大人离此好几千里,你送得去吗?趁早快走,免惹我老人家有气。”
龙娃已经借着问答,凑近前去,越看越觉这小孩宛如美⽟明珠,容光朗润,面⾊之亮泽,好比花仙,同是从来未见。尤其那一双黑⽩分明的俊眼,隐蕴精光,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暗忖:“近⽇连遇老师和花仙,均是神仙中人,乍见时,全看不出一点形迹。这小孩更是异样,说话也有好些怪处,莫非又是一位神仙变的?怎的这么小年纪?”
立意想探出个底细才走,便笑答道:“我就不走,也不碍事,还省你一人寂寞。你家到底何处?相隔几千里,如何来去?难道会飞?还说我说鬼话呢。”
小孩把俊眼一瞪,微嗔道:“小鬼无理!你当我和你一样,见人装样,专说鬼话,讨点便宜,连师⽗都想瞒着,末了天良发现,又后悔么?你那师⽗嫌你捣鬼,也许明早不要你了。
快拜我为师,脚踏两头船,他不要你时,我要,趁我⾼兴头上,你还有个着落。”龙娃人本机智,加以新服仙丹,福至心灵,一听话里有因,分明点出方才之事,大为惊异。
猛想起画儿上的哪咤红孩儿,不也是小孩么?如何因他年小看轻?这等人物,从来未见,焉知不是仙人所变?虽还拿他不定,终以恭谨为是。
立即躬⾝答道:“虽然方才做错点事,那是一时疏忽,没有想到,不是有意欺骗,已经改悔,我那恩师决不会不要我。你就是仙人,我也不能舍了老师拜你。你要真有本事,我就做你小辈也愿意。我先前实是好心,并非鬼话。”
小孩揷口说道:“你分明见我一人在此很奇怪,却说走累了歇腿。你先在那边树林里捣了好些时鬼,却说上晚学。你由昨⽇起到现在,除却捡点现成便宜,拜了一个师⽗,你读过一句书吗?
如不是我好意作成,你哪里有这许多便宜的事?⽩捡了人家要紧东西,⽩得银子,又拜好师⽗,又吃灵丹,脫胎换骨。
凭你原来那样,你师⽗肯要你才怪。如今见了我老前辈的面,连个谢字皆无,还往对面一坐,当我纨
小孩,一点礼貌没有,已经招我生气。
最可恨的是无故在树林里捣鬼,连男女口声都分辨不出,硬派我是女的,以为只有姓花的女子才有丹药似的。我一气,只好让你明早自己和她要去,我省下灵丹,将来救人也好。”
小孩就是小孩,心中还未为世俗观念所羁,要是另个如此⾼贵的仙人,受如此轻慢,不贬之抑之才怪。龙娃闻言,回忆老师和花仙俱都力说噤图何等重要,妖人任多疏忽,也无失落之理,想不出是甚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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