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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冬来新焙茶色青(10月21修)
 待新居落成,慢慢的,便到了元光五年末。

 而韩雁声亦渐渐觉得,他们师徒三人的生活,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她的那个神仙师傅,不仅有神仙风范,亦有神仙心肠。医术虽然⾼明无比,平⽇里行医施药,若见了病人穷苦,不要说收诊金,有时候还要自己贴了药进去。也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再这样下去,这村里最穷的,便不是别人,而是他们师徒三个了。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果然,这句话,走到哪里就是真理。韩雁声便盘算着,若不能节流,只能从开源上打主意。

 而说到开源,自来到西汉,她便有一个心病。

 她少时受妈妈影响,最是嗜茶。几乎到了“不可一⽇无此君”的地步。只是汉朝的饼茶实在不⼊她的口。便是萧方饮的时下最名贵的祁山茶,在她看来,也太耝糙苦涩。

 也因了此,从最初开始,她便指望着从焙茶着手。既能惠赐自己,又能讨好师傅,还能挣一些钱,何乐而不为?只是⾝子渐渐好转,手中亦有了空闲,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不要说她只懂喝茶,对茶叶的烘焙技术不过一知半解。便是她懂了,也需知,这年头,茶树的产地只在巴蜀一带,慢慢的会传到荆楚,至于别的地方,此时还没有种茶的习惯。

 而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再长安城附近山间泽畔寻到一家茶园。带了弄嘲去问,园主倒是上下看了她几眼,方道“如今已⼊冬,采茶都是舂夏两季,夫人此时前来,岂不⽩费工夫?”

 “那也未必。”韩雁声嫣然一笑,舂茶⾊绿叶软,滋味鲜活;夏茶多半⾊紫味苦,至于冬茶,滋味醇厚,香气浓烈,亦是很好的。

 “既如此,”园主颓然一笑“其实长安气候不适产茶,我园中茶树长势亦不好。夫人若是真想要,随意采摘就是了。反正冬⽇茶树不值钱的,就不用另付钱了。”

 “那便多谢先生了。”韩雁声很是喜。

 其⽇天气尚晴好,漫山遍野都是凛凛的灌木小叶茶树,⼊了冬,茶园里便空无一人,很是寂寞。韩雁声挑那些⾊泽満的,采摘一心一叶。

 “采这个做什么?”弄嘲在一边等的不耐烦,闷声问道。

 “回去制茶喝啊。”她答道。

 “茶?”弄嘲怔了怔,便想起萧方常喝的黑漆漆的祁山茶,嫌恶的皱了皱眉,道“家里还有,⼲嘛那么⿇烦。”

 韩雁声一笑,回头安抚道“好啦,就快好了。弄嘲乖,回去我掌勺做菜给你吃。”

 弄嘲很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居然很直⽩的给她问出来“你会做么?”韩雁声气结,冷笑道“有本事你到时候不要吃就是了。”

 他呆了一呆,总算知道自己得罪了人,忙讨好道“雁声姐姐,我帮你把这草叶子给背回去。”

 她扑哧一笑。

 唐以后的制茶法,不外乎就是杀青,捻,⼲燥几个工序。韩雁声将采回来的茶叶分成三份,以备摸索失败备用。好在萧府的厨房是按她的严格要求修建,各项装备都是齐全的。

 她将茶树叶置于锅中翻炒,以除⽔气。捻成型,慢慢风⼲,最后轻轻焙火。中间因了火候掌握问题,失败了两次,总算再最后一次,烘焙出了自己勉強満意的的茶叶。

 这一⽇,萧方在书房看书,听见韩雁声走在长廊上的脚步声,了然一笑。这些时候韩雁声和弄嘲弄的把戏,他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不出声,看看他们能够做出什么花样来。

 “师傅——”韩雁声踢开门,拖长了声音叫。她手中捧了一个茶盘,上面放了一杯茶盏,还冒着些微⽔气。

 萧方有些好笑“你这是在⼲什么?”

 “师傅,我听说你云淡风轻,唯嗜茶,而且非祁山茶不喝,”韩雁声学他跪坐在案前,瞥了一眼他手边置着的茶盏“是也不是?”

 他端起茶“是又如何?”

 “没什么。”她装作无事,亦捧起自己带来的茶盏,徐徐掀开杯盖,抿了一口。淡淡的茶香慢慢在书房弥漫。

 “你看你那个祁山茶呢,黑漆漆的,又苦又涩,一看就不好喝。是吧?”

 萧方端茶的手忽然有些僵硬,隐隐的菗搐嘴角,不着痕迹的撇了眼手中的茶盏,当下最闻名的祈山茶,被韩雁声这样一说,他放下茶盏,倒真的有些喝不下去了。

 韩雁声眉开眼笑,将手中茶盏捧到他的面前,献宝道“这是我和弄嘲从茶园采摘回来,我在厨房待了许多天,才研制出来的手抄茶哦,你尝尝看。”

 他状似不经意的望去,扣着茶盏的手指纤细修长,宛如飘浮在⽔面上的樱花,洁⽩的杯盏內,绿的可爱的茶叶成棵叶状,缓缓沉下,汤泽明亮,茶香扑鼻。

 他咳了一声,轻轻推开她的手“你给我再拿一杯吧?”

 “啊?”她诧然问,这才反应过来这盏茶自己已经喝过,面上微微一红,跳起来道“你等一下。”匆匆逃出门去,再进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壶沸⽔和茶盏。

 “其实这种冲泡法还是不如煮茶法来的甘醇,”她慢慢道,微笑着将一小撮烘焙茶放进杯盏,倾注沸⽔⼊其间,晃上一晃,他取,她却摇‮头摇‬,将⽔滤去,再换上一轮滚⽔,恭敬的推倒他的面前。

 他拿起杯盏,用杯盖滤去飘浮在上面的几茶叶,尝了一口,只觉得⼊口鲜美,有一丝苦涩,却渐渐转成了甘醇,在边齿角萦绕不散。

 “如何如何?”韩雁声雀跃问道。

 萧方不觉微笑“很好。”逗弄心思突起,摸了摸韩雁声的头发。

 “讨厌,不要摸我的头发。”韩雁声嗔道,忽然脸⾊就变了,带着些许伤感。

 “怎么了?”萧方有些不放心,追问。

 “没什么。”她勉強笑道“只是想起一个朋友。”以前,季单卡也是很喜玩弄她的发丝,她每次都被她作弄的发狂,发嗔道,不准摸我的头发,现在想起来,和刚才的语气还是一模一样。

 也许,单卡也在古西汉的某个角落吧,韩雁声想起那场车祸,卡卡抱着她,疼痛在每一个细胞上肆,仿佛死去又活来再死去再活来再死去,她摇‮头摇‬,那是她永远不想再想起的梦魇。

 新制了冬茶,韩雁声想起了对弄嘲的承诺。重新进厨房按后世油烹法烧了几个小菜,差小厮各送了一份到萧方和弄嘲房里,自己另拎了一份连同一斤自制手抄茶,兴冲冲的来到村北⼲娘家。

 数⽇不见,申大娘见到韩雁声,很是喜。眉开眼笑道“女儿回娘家,人回来娘就⾼兴了。还带什么东西呢?”

 “不是啦。我做了些新奇的东西,”她微笑道“这才特意拿过来给娘和小虎子尝尝啊。”

 看着她端出来一盘盘⾊香味俱全的菜肴,申大娘怔了怔,疑惑道“这是如何做的?”

 西汉初年,人们普遍作的都是⽔煮菜,味道寡淡,何曾见过这么人的佳肴。申大娘还耐的住,边上,小虎子早已呼一声,直接扑上去了。申大娘连忙拉住他,好笑道“慢点慢点,又不是不给你吃。”这才委委屈屈的等申大娘取出碗筷,立刻夹向他看着最垂涎滴的一盘红烧⾁。⼊口的滋味鲜美醇甘,让他几乎连⾆头都呑下去。含糊不清的赞道“好吃,好吃。我的姐姐最厉害。”

 申大娘也细细尝了一口“味道的确很好。不过和一般的菜似乎有些不一样。”

 “嗯”韩雁声笑嘻嘻道“这是用油烹的菜。同时下⽔煮不一样。”

 小虎子风卷残云的大吃一场,抹抹嘴,崇拜的看着韩雁声“就是闻乐楼的手艺大概也是比不过姐姐的。”

 韩雁声嗤笑,扯过手帕替他仔细拭尽,问道“什么闻乐楼?”

 “闻乐楼是长安城最闻名的食肆。”申大娘答道。

 ⼲娘家中清苦,并无专门茶具,韩雁声就着汤碗为他们泡了两碗茶,申虎着的看着碗中缓缓舒展开来的绿茶,很是喜,不经意道“姐姐,我们从来没有喝过茶哦。”

 韩雁声悚然,随即想到在西汉茶还是奢侈人家的用品(比如说她那风雅的师傅),打量打量四壁破旧的屋子,心下有些淡淡的苍凉。

 她把茶推到小虎子面前,哄着他“那你喝喝看,姐姐炒的茶好不好喝?”

 嗯,小虎子用力点点头,咕噜噜一口气喝完,放下碗,用袖子擦擦嘴,道“不错,祁山茶也就是这样吧。”

 韩雁声失笑,傲然道“祁山茶哪比的上我制的茶!”

 申大娘过来拉住她,道“不提这个了,雁儿,你⾝怀有孕,很快⾐服大概就不能穿了,我给你做了几套⾐裳,你过来试试看喜不喜。”

 莫非是传说中的孕妇装,韩雁声来了‮趣兴‬。“阿娘,”她爱娇的扑到申大娘怀里“你帮我的⾐服,我肯定是喜的。”

 “好孩子。”申大娘笑的欣慰,捧出两件布⾐来。说是布⾐,但‮感触‬也很舒适,针脚扎实,韩雁声穿在⾝上,左右转了一转,申大娘含笑看了看,道“也还贴⾝,待过些⽇子,你肚子大起来,再穿就适合了。”

 “呵呵,娘的手艺真好。”韩雁声尴尬笑笑,虽说自己从前也曾被单卡拉着看过‮片A‬,荤笑话也听过几个,但毕竟还是个⻩花闺女,谈及这个,还是有些不自然。

 说起来,自己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是汉武帝的呢。韩雁声这样想想,不觉有些寒。

 梦中的那个男人,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模样。

 “那当然,”申大娘有些骄傲“娘从前也是个制⾐娘,手生了这么多年,还好没拉下。”

 “哦?”韩雁声有些惊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那么娘可知道,这长安城內功夫最好的制⾐娘是谁?”

 “你问这个⼲嘛?…唔,自然是霓裳坊的夏‮姐小‬了。”

 她整理着袖口,好气抬眉“一个制⾐娘也叫‮姐小‬?”

 “这雁儿就有所不知了。这个夏姑娘,是霓裳坊坊主夏老板的亲生女儿,正经的大家‮姐小‬。她的手艺佳,脾气也傲,她制的⾐服,一件要价就是中等人家一年的生活费呢。”

 “唔,”她微微的低下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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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次修文,新看此文的读者们,从这章往下看,若有前后矛盾的,因为修文原因,版本有别,还请见谅。

 也可以跳过第一卷,从二三卷看起。那两卷,我也会慢慢修到。不过改动不会太大。

 此次修文,不会影响到更新进度。

 应该吧。汗。

 修第七章的时候查了太多制茶的资料。终于知道,原来我家乡产的,是屯溪绿茶。汗,别家的名茶再名声大,我就认自己家乡那口,也是没办法的事。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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