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是亲手所杀
她拢裙侧⾝,娉娉婷婷地蹲了下来,单手支着下颔,似是饶富兴致:“耿照啊耿照,你都自顾不暇啦,还有心神照管一名野地里的陌生女子?”
耿照懊悔不已,強忍着筋骨剧痛,咬牙道:“你…你是岳宸风的爪牙?”⽩⾐女郞闻言一凛,心念电转之间,已然听出关窍:“追你的是岳宸风?”
“八荒刀铭”的威名震动东海,无论黑⽩两道,谁也不愿无端招惹。耿照只道她是怕了岳宸风,暗忖:“难道她不是岳宸风出派的杀手?”
奋力挣扎道:“岳宸风稍后即至!以他的脾
,姑娘纵将我
出,他也必杀姑娘灭口。你…你快放开我,我来引开岳宸风!你我既无仇怨,何须如此?”
女郞恍若不闻,似是陷⼊沉思。片刻才回过神来,细声轻笑:“别人怕他,我可不怕。我正要找他呢。”随手点了耿照的⽳道,双掌翻飞如粉蝶,收起一团约如
蛋大小、滑滑亮亮的半透明丝索。
耿照虽动弹不得,总算紧缚尽除,筋骨不再受磨折,疼痛略减。就着火光望去,丝团在女郞的掌心里隐约成形。她随手
捏,原本
蛋大小的银丝轮廓转眼成了鹧鸪蛋、鸽子蛋,最后只比⻩⾖稍大些。女郞信手往怀襟一
,丝团便消失不见。
她又像变戏法儿似的亮出一柄霜刃小匕,大小恰可蔵⼊红嫰⽩皙的掌间,嚓嚓两声,割断耿照肩
上的⽪带,将琴匣拉了出来横放膝上,赫见两处匣扣均各有一枚黑黝黝的铁锁。女郞挥匕削落“铿!”一声
越清响,小小的锁头丝纹不动。
“这是…玄铁锁!”她识得厉害,不再⽩费力气,略一思索,又将琴匣调了头,这次砍的却是另一侧的两枚暗金铰炼。
谁知铿铿几下,铰炼依旧是完好如初,刀过无痕,连金面儿都没削落一丝半点。女郞收起小匕,抚着琴匣陷⼊沉思,片刻才抬起头来。
“我就直说了罢。要说是刀皇传人,你的武功委实不到。依岳宸风的
子,决计不做无利可图的买卖。能用上乌金铰炼玄铁锁的百年铁檀匣,所贮岂能是俗物?”看着雪⽩的帷纱轻轻晃动,耿照几乎能想象她嫣然一笑的模样。
“你我虽无仇怨,但这三个问题实在太过有趣,得到答案之前,也只好先委屈你啦,况且…我想找的那个人,还须着落在你⾝上。”耿照闻言不噤一凛。
“谁?”女郞似是一笑,也不接口,⽟颈低斜,帷笠上的轻纱微微晃动,作侧耳倾听状,曲线曼妙的⾝子明明未动,却陡地绷紧起来,仿佛绵柔已极的细雪一凝,转眼顿成坚冰。
耿照忽觉风声有异,门外夜⾊处,似有魈影魅翳自远方来,那感觉难以形容,却又清晰灵动,才明⽩自己的耳目知觉,竟比重纱之中的女郞还慢了一步。女郞信手点了他的哑⽳,轻提他的⾐领,小心翼翼将耿照蔵⼊坛上半圮的塑像后头。
那尊泥塑的大明神菩萨⾼约五尺,彩绘斑剥,露出土⾊,⾝下的蟠龙座子也有五六尺见方,龙⾝盘绕、探爪捧珠,似比其上的神佛还要惹眼,堪称夺主喧宾,正是东海境內最最常见的庙供形制。
岁月无心,凋朽处一应公平。那龙⾝比神像更加宽阔,也更坏得七零八落,龙头折圮在神坛上,摔得四分五裂,恰恰将耿照的脑袋遮得严实。
衬与四下的积尘蛛网,掩蔽浑若天成。耿照横躺在神龛之中,隔着横七竖八的龛板
隙勉力转动眼珠,却见坛下篝火跳动,雪⽩的窈窕⾐影来回走动,举手投⾜宛若谪仙,总不似人间所有。
女郞浑⾝裹得密不透风,起⾝后纱帷垂落,掩至
臋,比起酥
半露的媚人妇少符⾚锦,简直就像出家守戒的尼姑,按说他应是心嘲宁定,难起波澜。
谁知他看得⾎脉贲张,竟是难以自拔。且不说薄纱袖管里两条若隐若现的匀直藕臂,女郞的背影娉婷
拔,依稀见得帷纱里
细颈直、下颔尖尖,曳地的⽩裙益发衬得腿双修长,臋似牝蜂。
行走时⾜尖
错,摇曳生姿,既似⽩鹤盈秀,又有⺟豹的优雅敏捷,⾐裳在她⾝上非是遮羞,而是野
的延伸与展现。毋须显山露⽔,仅仅冰山一隅,已教人万般期待。
她若是烟视媚行,故作娇痴,断不致如此
人。难就难在女郞始终温婉娴静,言语间教养十⾜,便到了这个时候,依旧不露一丝匪气,仿佛天生如此。
“贞淑”与“危险”两种完全相背的属
,似乎在她⾝上取得了完美而巧妙的平衡。偏偏她出手又极毒辣,两人既无瓜葛,照面不过须臾,已整治得耿照筋骨伤章肌肤焦灼,为害恐怕还在岳宸风之上。耿照既懊悔又愤怒,然而目光稍在她⾝上停留片刻,便再也移不开来,仿佛陷⼊漩涡
流,竟难以自拔。
他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忽见地上没了琴匣踪影,才陡然醒觉:“事已至此,我还在犯浑!”忙集中精神,想象⾎
在体內四窜奔流,百骸肌⾁汲
了鲜⾎,慢慢鼓
开来,似将脫出脉⽳筋络的框架…
神坛之下火尖一摇,一条魁伟的⾐影负手而⼊,厚底长靿的乌⽪合六靴一跨过⾼槛,満地的草屑尘沙无风自动,来人正是循迹而来的岳宸风。⽩⾐女郞并膝倚坐,⾐袂、帷纱为之一扬,随着窜动的火光焰影,被
得猎猎有声。
岳宸风浓眉一轩,虎目中迸出精光,虽挟着进门的气势锋锐迫人,耿照却清楚见他面上掠过一抹异⾊,仿佛无比震惊。“是…是你!”女郞波纹不惊,信手拨火,透出帷纱的银铃语声仍是一般的温柔动听。
“许久不见啦,倒像见了鬼似的。若非我戴着纱子,岂非吓傻了你?”似觉这话说得有趣“噗哧”一声,又举起⾊如
藌的⽩皙手背掩口,虚握的掌心红如鲜剥石榴,被火光映得一片剔莹。
但岳宸风却笑不出来,铁青着一张棱角分明的耝犷俊脸,抱臂凝立,再也不肯稍近些个,仿佛篝火畔坐的不是一抹千娇百媚、风姿绝世的雪纱俪影,而是一头⽩⽑利爪、⾎口尖牙的狰狞妖蛛。耿照心想:“她…到底是谁?怎地岳宸风那厮如此忌惮?”
他于武功一道所知有限,⽩⾐女郞虽轻而易举便打倒了他,但自耿照涉⾜江湖以来,被“轻而易举打倒”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实在分不出是女郞的武功⾼些,还是岳宸风的本事更強。单以眼前所见,似乎女郞那“别人怕他,我可不怕”的笑语,非是空⽳来风。
“我还未寻你,你倒先找上门来了。”岳宸风寒着脸,抱臂沉声道:“说罢!你今⽇专程拦路,到底有什么目的?”
女郞迸出一串银铃般的轻笑,头摇叹息道:“你能有今天的光景,怎么说也得感谢我呀。看在我俩过往的情份上,难道我便不能找你叙叙旧么?”岳宸风锐目环视四周,陡地放落双臂、“唰!”
一振披风,冷哼道:“把那耿姓少年
出来,你我还讲得上“情份”二字。”女郞悠然自若,曼声道:“荒林僻野之间,你怎地便咬定了是我?”
岳宸风冷笑道:“奇货由人,过目不取,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你问我要人,我还正想问你要人呢。”
她轻轻一笑,语声依旧无比动听,口气却隐有一股山雨
来的沉潜按耐。“当年分道扬镳时,你说岳宸风、岳宸海兄弟双双死于沉沙⾕折戟台,是你亲手所杀,岳王祠一脉自此断绝,再无威胁。
“我这趟重回东海,却听说岳家遗孤上流影城向独孤天威城申冤,某人在不觉云上楼被一柄天裂刀杀得汗流浃背,丑态毕露。现今江湖人都说,你这“八荒刀铭”是杀人越货而来,那横里杀出的厨房小厮才是正宗的岳家孤苗,眼看要代表流影城在今年的锋会之上,向你岳老师讨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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