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舂梅的女孩儿吐吐⾆头，马上又反驳道：“是潘姐家叔叔又怎么样？叔叔就不兴搞摩按了？他总归还是个男人吧，世上哪有不沾鱼腥的猫儿？”潘金莲一下扑上去：“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这张B嘴…”
舂梅来不及躲闪，被潘金莲抱住了，她搔着潘金莲的胳肢窝，二人嘻嘻哈哈，笑着闹着滚成花簇锦绣的一团。
武松皱着眉，心里直想苦笑几声。嫂嫂这般快活地笑闹着，哪里像是刚死了丈夫的女子？想到尸骨未寒的炊饼大王哥哥，武松心里一阵发酸，他快走几步，逃跑似的逃避那串刺耳的笑声。
＊＊＊武松特意买了一束花，要到殡葬馆去看哥哥武大郞，准确地说是去看哥哥的骨灰盒。他本来是要叫嫂嫂一起去的，可是潘金莲推说生意太忙，走不开，武松只好独自一人去了。
天气
森森的，云层庒得很低，一堆堆乌青的云彩悬在天边，像被人用红蓝铅笔胡
涂抹了几下。一棵皂角树孤零零地立在远方，像个既疲倦又意失的旅人，眼前的一切看上去使人感觉有种说不清的庒抑。看守殡葬馆的是个⼲瘦老头，他领着武松绕骨灰馆走了一圈，来到靠南边窗户的一个金属架前“514号，就是炊饼大王。”
他的手朝金属架上指了指，声音有些嘶哑。武松把手上的花放上去，朝哥哥武大郞的遗像瞅了好一会，眼睛嘲
了。想到哥哥⾝前对他的千般好处，一时竟克制不住，咬着嘴
轻声啜泣起来，⼲瘦老头也叹了口气：“唉，俗话说好人命不长…”临走出殡葬馆门口时，那个⼲瘦老头叫住武松，
言又止，一付有话要说的神情。武松在那里站了一会，二人都不说话，场面一时显得有点尴尬。⼲瘦老头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开口了：“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你哥武大郞他死得冤。”
武松仿佛头上挨了一闷
“嗡”地一响，预感中的某种事实正在向他
近：“你说什么？我哥他…怎么死的？”⼲瘦老头咂咂嘴说：“是被汽车辗死的，这个没错，可是辗死他的那人是个第三者。”武松问：“你说的是西门庆？”⼲瘦老头说：“不是他是谁？不过这事我也是听说，不能当真，我还听说你那个嫂嫂潘金莲，作风不太…正派。”武松问：“这话您老听谁说的？”⼲瘦老头摇头摇，推托说想不起来了，没把话继续往深处说。
接下来，不管武松怎么问，⼲瘦老头一概缄默其口。被问得急了，他终于指点武松道：“这事有两个人最清楚，一个王婆，另一个是郓哥儿，真要想弄清事实，得去找他们问。”
武松离开殡葬馆，在狮子街附近找到了郓哥儿。那时，郓哥儿正在一家电脑城里玩游戏机，玩得正起劲，忽然断了，低下头去一看，这局的时间到了，他的手往口袋里掏牌子。
可是口袋里空
的什么也没有，这才想起玩了一上午，⾝上的钱已玩光了，他有些沮丧，闷着脑袋往外走，刚走到电脑城门口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郓哥儿转过头来，看见拍他的那人是留生学武松。郓哥儿手上没钱花，一肚子不⾼兴，正想发作，忽然想到武松是留生学，
包里一定
鼓鼓的，是个大款，不要轻易得罪。于是破涕为笑，向武松唱了个喏。武松把郓哥儿拉到一边，拿从殡葬馆⼲瘦老头那儿听到的话诳他，郓哥儿一付见过大世面的派头，手指反复捋来捋去，做着数钞票的动作：“给多少信息费？”
武松恨不得一拳把这个小流氓捶扁，但那样鲁莽是不行的，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点了两张百元钞票递过去，郓哥儿学着电影里黑社会老大的镜头，手指在钞票上弹了弹，然后又嘻⽪笑脸地说：“就这？让我提供重要报情，总得请我撮一顿吧？”
武松无奈地苦笑，把郓哥儿领到附近一家酒楼，到了酒楼门口，郓哥儿不愿进，提议上旺角海鲜城，那是个⾼消费的场合，武松咬咬牙，反正得破费一次，就当被狗咬一口花钱打针了吧。
郓哥儿点了一只龙虾，一盘大螃蟹，一盘青⾐贝，一盘清蒸⽩蟮，一斤
尾虾，外加一蛇三吃，仰着头问武松：“差不多了吧？是你请客，不够的话你再点。”武松暗中一算帐，这几样菜起码也得花四五百块，不噤在心中暗暗叫苦。郓哥儿还说“不够再点”再点你娘个鸟！
心晨这般想，表面上却仍得装笑脸，好在作为一个国中人武松对这一套已经习惯了，他笑着说：“先吃吧，像⼲部那样吃，放心，菜不够可以再点。”
一场鸿门宴，总算从郓哥儿口中套了点情况，果然潘金莲和西门庆二人早已勾搭成奷，据郓哥儿说，西、潘之间这段罗漫史清河市差不多人人都知道，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付信息费，大概是没有人愿意说出来的。
武松气得全⾝发抖，郓哥儿以为他在打冷颤，忙问道：“武二哥，怎么回事？⾝体不舒服？”武松没回答他，喝了一口酒说：“郓哥儿，到时候上法院打官司，我想请你出庭作证。”
郓哥儿连连摆手：“使不得的，我同庆哥是好哥们，我怎么好在法庭上告他？”武松说：“我出钱请你。”郓哥儿说：“出钱可以考虑。
但是那要看出钱多少。”武松知道再这样泡下去已没有意义，就不同他多罗嗦，扒了几口饭，叫声买单，结过帐便匆匆离开了，他现在要去找民人法院，依靠法律的武器为哥哥武大郞讨回一个公道。＊＊＊
进法院大门要先登记：姓名，
别，职务，电话，文化程度，工作单位，家庭住址，⾝份证号码…武松不厌其烦，一项项认真填写。填写到“要见何人”一栏时，武松拿不定主意，法院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不知道“要见何人”负责登记的老同志扶扶老花眼镜，不耐烦地说：“连要见何人都不知道，你登什么记？这不是糊弄人吗。”
武松急中生智，大声说：“谁说我不知道要见何人？我要见你们院长。”一听说要见院长，老同志闭嘴了，人家是来找导领的，看样子也是个头头，赶紧亮绿灯，像忽如其来的一阵舂风，吹开了老同志脸上的朵朵桃花。
法院院长是个女的，说起来武松也认识，从国美刚回清河市的时候，市委记书来宾馆接见他，当时提包包的有个女秘书，姓郝，叫郝小丽，才半年功夫不到，郝小丽荣升了。
如今是清河市民人法院院长。武松在会客室等了十五分钟，郝院长终于露面：“是武同志呀，你也来打官司？”
上任没几天，郝小丽已经很会打官腔。武松心中暗想，还是给导领提包包好，靠导领近些，更能充分享受到组织的温暖，这就像百米赛跑，靠导领近些的人起跑线划在五十米处，有的⼲脆就划在八十米、九十米处，跑那么几步就到达目的地了。
正胡
想着，郝院长叫秘书泡茶端上来了，是个男秘书，这多少使武松想到鸭公。这种思想情绪是不健康的，怎么能对⾰命导领胡猜疑？武松赶紧作自我批评，讲政治，讲正气，讲学习。郝院长打断他的思路，和颜悦⾊地问：“武同志你状告谁？”武松说：“我状告西门庆，他开车撞死了我哥哥武大郞。”郝院长偏着头沉思一会，疑惑地问：“这个案子？我们好象已作过罚款处理。”武松说：“处理是处理了。
可我有新线索，开车撞死我哥的那个西门庆，他同我嫂嫂潘金莲通奷，我怀疑那两个奷夫
妇合伙谋害了我哥。”郝院长说：“武同志，法律讲究重证据，在这里不要随便说。”武松一甩头发，喝口茶⽔冷静一下。然后把从郓哥儿那里得到的报情一五一十述说了一遍，结束时发表了个严正声明：“据可靠消息，我哥死后，西门庆公开同潘金莲厮混在一起，经常有人见他们成双成对出⼊歌舞厅、卡拉OK包房。
西门庆是开车撞死我哥的仇人，按理说我嫂嫂潘金莲对他应该恨之⼊骨的，可是她非但不恨，反而亲热得赛过一家人，请郝院长明鉴，利用法律的手段为武松为主。”
郝院长⽩嫰的手往下做个按庒动作，示意武松不要太
动，在公堂上应该肃静，她把桌上的电话拉过来，拨了个号码，不一会儿从外边进来一个人。此人叫李万传，是法院里的一个委纪⼲部，除⽇常工作，他还经常搞点第二职业，帮人打打官司啦，给人通风报个信啦，督促欠款单位还清欠款啦，诸如此类，样样都抢着做，当然做那些事是有条件的，四个字：有偿服务。
因为李万传同志外快嫌得多，周围的⼲部群众给他取了个浑名，叫“李外赚”李外赚点头哈
，在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导领面前装孙子，脸⽪比树⽪还厚。郝院长说：“外赚，你去查查武大郞那个案子有没有漏判误判的地方。”李外赚说：“那个案子已经结了，是过失伤害，不是有意的。”郝院长说：“你再查查原始资料，给武同志作个详细解释，这位武同志是从国美留学回来的，市委记书曾经亲自接见过他呢。”听郝院长这么说，李外赚不由朝武松脸上多瞅了几眼，慡朗地回答道：“是，导领的指示一定照办。”
李外赚走后，法院院长郝小丽摊开双手，耸耸肩膀，做了个外国佬经常做的洋势姿，像是说哈喽，也像是表示无能为力：“对不起，武同志，我要赶客了，为提⾼工作效率，办公室不得留客人闲谈，这是我定的规矩，自己不能带头违反。” m.LａnMｘ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