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要是没被选上
总之,直芋一度以为自己是最了解老头的那个人…可是今天,一切好像又全然不是那么回事…神思不属地回到三楼,筱夕看到他第一眼就尖叫起来:“你这个死态变离我远点!
没想到你居然真的会去找那个死老太婆!以后不许碰我!”这个夜晚,注定无眠…======第二天大早,洪伯就像特技表演般地来到了直芋
家门口…
那架破电瓶车上装着一个胖子,两捆报纸,三套渔具。“老北瓜,你咋个精神这么差,想到今天要跟”湖城飞鱼洪“比钓鱼一晚上没睡好觉吧?”
直芋感觉自己再忍那口碎牙就要被庇崩出来了:“我要陪
,你带筱夕去就成了,两个老北瓜一边一个,谁也不吃亏…”
冷笑了声:“你们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老太婆才不惜的,北瓜,去把两捆报纸搬进书房,老太婆就当你们是陪到我啦…”
荆家大事老头做主,小事老太婆做主。看起来老太婆对老头言听计从,其实老头一辈子光烧饭洗⾐服伺候老太婆,
本就没碰上什么大事。直芋和洪子见老人家搬出“老太婆”的口吻说话,便不吭声一人一捆把报纸全搬进了书房。
“老太婆要看报了,北瓜们快滚吧。闺女啊,直芋昨晚上肯定没睡好,今天车就由你来开吧。”筱夕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从直芋手里接过车钥匙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死态变,居然是真的!”
洪伯在重婚后自认为能协调一切感情问题:“
头吵架
尾合,这事洪伯见得多,筱夕,你听我说啊,跟着你洪伯去钓趟鱼,回来就啥事都没有了…”筱夕朝着洪子甜甜一笑:“哥文恩,滚!”
洪伯窝囊一世,只有脸⽪最受锻炼,不露痕迹地哼起小曲,开始对着老头家前面的小湖练习甩鱼竿。“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一次筱夕是动了真怒,她生气那个与自己约定同天去死的男人居然有事瞒着自己。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怎么跟你解释?”“你就是有事瞒着我!”直芋忽然感觉灵光一闪:“对,老头不是骗了我,他是有事瞒着我。筱夕,那天梦里老头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我感觉事就出在那个梦里。”
“你放庇!你就是死心眼,我跟老头在梦里真的什么都没做!就算做了又怎么样?我和你爷爷在梦里上了
,怎么了?又能怎么了?都是梦而已!”
洪伯开始后悔自己没带泳⾐来,不然他这个时候应该一边练习着蛙泳,一边去向了远方…“老头托的梦一向很灵的,我感觉他一直有件事想告诉我,却不小心托到了你的梦里…”
“狗庇!什么狗庇事情?!说我是你
,你大伯他妈吗?”洪伯觉得天旋地转:现代女孩子这种“
你爷爷,我是你
”的攻击方式真是伤人,人心不古啊…江湖已经不是自己当年那个江湖了…不行…得现在就回去告诉闺女千万别这样和老公吵架,误伤面积实在太大。
算了,咱没有快艇,⼲脆练习一下电瓶车特技表演吧…就在洪伯跨上电瓶车准备开溜的时候,筱夕甜甜的声音传来:“大伯,你等等我啊,我跟你一起走…”说完,筱夕把直芋的车钥匙径直扔进了鱼塘…洪子不愧是老江湖,江湖中人总是能在最危急的关头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于是他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然后撞了一头大包…======直芋和筱夕都是人精,平时从不别扭,可一旦别扭起来就不是人。
普通江湖中人解决不了的事情,自然需要江湖中人他妈出场。老人家一句话就让三人老实上路:“年轻人总不按时觉睡,昨晚上老头一直等不到你两,就只好托梦给了我,他说啊:一切事情,去了渔⽗冢自然就明⽩了。”
接着老人家又给狼狈不堪的洪子找来一⾝老头最体面的⾐服:“老大啊,这次去见李家人要威风点,以后我迟早也是要去那里的人…二老老三都搬去了外地,镇不住他们。
所以你这次去,给我杀杀李家人的鬼心思,以后我和老头想要不被野狗刨了可就靠你了啊…”姜还是老的辣,三人被这老姜一呛。
最后都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上了车。车行渐远,老不死的老太婆慢悠悠回到了书房,望着一书橱的本子发呆:“死老头子啊,你这一辈子都活得太苦,就因为所有事情你都想一个人扛着。
可是大事你做了一辈子主,我从来没说过半句不是,就这一次,你也让我做一回主吧…”江湖人懂江湖事。
洪子明⽩,老人家的那番话等于是让他签下了个生死状。赌上的是⽗⺟泉下安宁,执行者却是自己这个不肖儿子。惯爱耍宝扯淡的洪子一路上很安静。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精更不愿搭理对方。一路无语,直到车开进了李家村,洪子才很悲壮地开口:“李家这边
给我,老北瓜,你就带着女北瓜先去老宅子吧。”听出来这个男人全无底气。
只是想凭着⾎勇以报亲恩,两个人精异口同声道:“放庇!”洪伯摇了头摇,说:“这不是放庇,你们要敢是跟上来,我,荆洪刚,在你们眼里就等于是个庇了。”
没见过有人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逞英雄的…两个人精无耐地摇上了车窗:等着被灌
魂汤吧。“接下来怎么走?”“我来开吧,路不好指。”
“万一你进开沟里怎么办?”直芋勉強笑了一下:“那老头也能把我从沟里拖出来,”“他有这么神?”“这是他的地盘,自己孙子和孙媳妇在自己地盘上莫名其妙死沟里了。
这让他还怎么有脸见鬼?老头最爱面子,要是有人做了丢他面儿的事,他准能能从山包里爬出来…”“那大伯他…”“估计是老太婆想老伴想疯了,准备把老头从山包里诈出来…”
直芋的声音有气无力的,从前说起关于那老头的事情,他可不是这个样子的。筱夕和直芋吵架无数,见他如此低
还不忘打趣示好,自己脾气也消了一半:“你不是觉得老头有事瞒着你么?要不我帮你捋捋?”
“先去老宅吧,我现在脑子全是
的,搞不好真能把车开进沟里,上次去小山包的路还记得吧,先往那里开。”
没有发动,筱夕指出了一条线索:“去问问瘸子伯吧,他不会骗你。”“他知道的事情都是老头被下放之后的,版本和大家说的差不多。老头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这些事情上蒙了所有人。所以我猜一些58年之前的事情,老头没说实话。”
“就是他在反右大会上因为冲着导领吐痰而被暴打,后来在医院认识了你
,接着被人举报
搞破鞋给下放了?”“恩,玄幻吧…当时经历过那些事的人都不在了,老头爱怎么吹怎么吹,
对那些事态度也很微妙…”
“那你现在把那些事从头给跟我说一遍,我是局外人,看得能比你清楚。”“先往老宅开吧,事情路上说,本来就是带你来度假的,这些破事迟早会弄清楚,可老太婆让大伯而不是我去
涉李家的事情,却八成是为了一件事。”直芋心中微苦。
心想以后真得多回来陪陪老太太:“她想用老宅来换得自己和老头的生后安宁。所以啊…老宅那里今天不去以后怕去不了啦…”
“那我开车啦,你说事的时候记得看着点路!”直芋还在想着一人走了留另一人独活的忍残,声音听来戚戚:“掉进沟里了也好,咱两总算死一起了。”
“我才不要被埋沟里!要是真掉沟里了,我一定会爬出来,然后跟你
一样,用生前最宝贵的东西换一个好
宅…然后再死。”“其实都一样。
你们女人就是想不开,换做要是你先死了,我就撑条船,带着你一起去鄱湖里喂鱼。”才结婚不到一年,就在谈论这些有的没的,筱夕也觉得荒唐:“你真是想得开,娘老不要喂鱼,说说老头当年的事情吧,还有,给我好好看着点路!”
======老头,也就是荆重,是咱们老荆家三代单传的独苗。我曾曾祖⽗奋斗不息,在他那一代将荆家从渔⽗冢带到了城里。
老头上过私塾,先生说他天生就有官运,果不其然,二十岁之前,他就是家国的人了,那个时候当官跟现在不一样,不用试考,全靠关系…啊,不是,那个时候叫做组织推荐。
总之是一个姓蒋的老头推荐我爷爷进了省厅的教育部。教育厅那时算不上什么肥差,可里面的人都自诩是知识分子,为人正派。老头那种人和他们对路,没几年就官升级三,大约是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是很大的官了。
但那个时候公务员系统很
,大家见面都叫同志,所以老头自己也说不上自己是个啥官,但约莫和当时推荐自己的蒋老头平级:⾝后小弟千百人,在省厅里有立独办公场所。
接着就到了57年,伟大的红太
说国中有百分之九十的好人。听起来不错吧,可是那百分之十的阶级敌人是谁呢?必须揪出来!各地奇招百出,我省的方法很荒谬,凑十个人在一起投票,选出一个坏人。
而且投票是当场唱名的,也就是说如果你选的那个人得票最⾼还好,要是他没被选上,行了,你算是彻底把那人得罪死了。
57年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毕竟还有百分之九十的人能在这次斗争中毫发无伤,倒霉的人也在之后几年大都把帽子摘了。
但作为一场全民
的道德拷问它却实实在在,但凡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在那样一次投票过后感到
茫,醒来时,已是胆小如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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