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往墙上一靠
“不用。”程宗扬道:“泉捕头在前面探路,我们跟着她走就行。”独孤谓讪讪道:“那敢情好,泉捕头比我机敏得多…”“你别介意啊。”
程宗扬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们认识很早了,两年前就在一起了。”“去晋国那次?”独孤谓恍然道:“原来如此!”“老独,这事以前没跟你说过,你不介意吧?”
独孤谓洒然笑道:“程侯,看你说的!我算老几啊?泉捕头那样的人物,也只有程侯你能配得上了…我可不是拍你马庇!”
“泉捕头人
好,就是不怎么喜
跟人
流,平常心思全都放在案子上。就比方上个月宣平坊出的那起案子,死者脸⽪都被剥了,泉捕头硬是从死者靴子上沾的碎屑⼊手,查出死者是平卢来的马贩子…”两人一边走,一边小声
谈,独孤谓倒像是去了某种心结,言谈洒脫,了无挂碍。
刚绕过一个路口,程宗扬耳后忽然一痛,像被刀剜一样,痛彻心肺。程宗扬一手按在耳后,额头上満是冷汗,随即惊恐地发现,窍
⽳中那个影子,居然消失了!***“救…命啊…”袁天罡一边鼻⾎狂噴,一边连滚带爬地往正厅逃去。壁⽔貐⽩⾊的僧袍浸満鲜⾎,像沾⾎的⽩羽一样垂在⾝侧,翻卷的刀口从喉头一直拖到腹下,惨不忍睹。
他没有理睬中行说和危月燕,只紧盯着那个手无缚
之力的⽩须老者。壁⽔貐的伤势已经无法逃走,唯一的生路就是劫持一个要紧人物作为人质,换自己一条
命。
他挽着流出的肠子诈死许久,才终于等到此刻的机会。那个吐⾎的是个阉奴,作为人质分量不够,而且很有些扎手。危月燕更不用提,没有哪个劫匪会劫持同伴作为人质。
这个⽩胡子老头无疑是最好的人选,看他方才喝斥奴婢的态度,在程宅地位不算太低,又没什么修为,拿他当人质,至不济也能换一条命够本。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
烈,双方都已拼尽全力,再没有任何保留。程宅一方多了一批石家的护卫,敖润、青面兽先后加⼊战团,连內宅的奴婢也被赶鸭子上架,与刺客放手一搏。
刺客一方同样增添了一批生力军,一名蒙面汉子站在远处,挥舞着一柄带着花纹的短刀,指挥新来的刺客分头截击,竭力将程宅的护卫们分开。双方在主楼一带杀得难解难分,尤其是青面兽硬撼周飞,双方虽然不是场中修为最顶尖的。
但长
对巨槌,青面獠牙的兽蛮人对上周飞背后浮现出的狼首,咆哮声、战吼声、金铁
击声响彻全场,打得热闹非凡。袁天罡的求救声被前面震耳的声浪盖住,唯有南霁云和吴三桂竖起耳朵。
但那些新杀来的刺客就像不怕死的疯子一要,让他们一时无法分⾝。袁天罡狼狈不堪地爬上台阶,试图重新去抱住贾文和的腿大,他心里后悔不迭,自己好不容易抱上救命的腿大,就他娘的不该松手!
壁⽔貐如同浴⾎的恶魔一般追来,劈手抓住袁天罡的⾐角。袁天罡扑地一阵
滚,挣开他的手指。壁⽔貐一脚踢出,袁天罡像只⽪球一样被他踢到阶下,脑袋磕在青石板上,整个人都似乎被撞懵了,壁⽔貐左手捂着肠子,右手朝袁天罡的脖颈抓去,鲜⾎顺着手指流到袁天罡的⽩胡须上。
袁天罡鼻中鲜⾎冒得跟噴泉一样,终于清醒过来,他连滚带爬地钻到墙角,摸住一条沉甸甸的绳索,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抡起来,劈头盖脸地往壁⽔貐菗去。壁⽔貐狞笑着一把抓住绳索,往怀中一拖。
手指刚触到绳索,壁⽔貐突然⾝体一抖,面容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他眼中透出一丝茫然和不解,然后直
向后倒去,直到壁⽔貐手掌散发出焦糊味,袁天罡才菗出导线。他还不放心,用裸露出的银线部分在那颗光头上来回戳着。
壁⽔貐光溜溜的头⽪上溅出几点火花,⽪⾁青烟直冒,手脚像菗筋一样拧了几下,终于不再动作。等袁天罡扔下电线,那妖僧头⽪触电的部位已经被烧得焦黑,就像是光头上添了几个烧错位置的戒疤。袁天罡一庇股坐在地上,靠在墙角“呼呼”地
着气。
幸好因为內宅的警报器损坏,需要重新布设线路,才让自己找到这唯一的生机。感谢法拉第!感谢麦克斯韦!我在天上的电力之⽗,愿世人尊你的名为圣,救我脫离凶险,阿门!
鼻⾎终于止住,外面的厮杀声也渐渐变远,袁天罡心头一松,靠在墙角昏厥过去。***程宗扬痛得蹲在地上,他看到独孤谓嘴巴在动,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就像⾝体的一部分被生生割掉一样,让他痛得五官移位,眼前发黑,两耳失聪。他终于明⽩黑魔海为什么那么好心,将奴婢连同魂丹一并送给自己,甚至还不止一个。
也终于明⽩泉⽟姬的⾝份在黑魔海眼中毫无隐蔵,为什么却还让她留在六扇门,始终没有动她。假如正面敌对,她们只要将自己收取过魂丹的奴婢杀死,就能让自己在瞬间失去反抗能力。
泉⽟姬失去讯息,很可能是受到偷袭,但谁会对六扇门的女捕头下手?是针对自己,还是误打误撞?程宗扬顾不上多想,泉⽟姬遇袭的地点离自己并不远,如果不尽快离开,随时都可能被偷袭者发现。
“走…”程宗扬吃力地说了一句。独孤谓一矮⾝,将他背了起来,回⾝往岐王宅奔去。“谁!站住!”“看到了!”“在那边!快追!”
一阵叫嚷声远远响起,接着兵甲碰撞声从远处传来,迅速靠近。独孤谓跃进荒废的旧宅,贴着墙
绕了个圈子,然后掠过庭院,踢开一扇房门。
朽坏的门板掉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这是一间破旧的祭堂,祭祀的牌位已经移走,只剩下落満灰尘的供案。独孤谓将程宗扬放下来,低声道:“程侯,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自己小心!”
独孤谓拔腿往门口奔去,刚迈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回过⾝来“得罪了!”说着一手伸到程宗扬头顶,劈手夺下他的金冠。
然后飞快地剥下他的大氅,把他推到供案下面。独孤谓披上大氅,戴上金冠,把自己的幞头放在他怀里“侯爷,以往多有对不住的地方。若是有机会,照顾一下我家里人。保重!”说罢飞⾝出了祭堂。
片刻后,夜空下传来一声厉喝“本侯在此!谁敢拿我!”四面的呼喝声、脚步声杂
响起,随即远去。
程宗扬心底五味杂陈,他闭上眼睛,死死咬紧牙关,強忍着耳后的剧痛,勉強吐纳调息。泉奴献出鼎炉,一番双修之后,丹田內
的戾气终于平复下来,被锁定的生死
也有所松动。
但运转时依然凝滞,就像生锈的齿轮一样僵涩,远远没有恢复到正常⽔准。缺少生死
的辅助,自己真气的正常回复速度恐怕连独孤谓都不如…毕竟自己把别人打坐练功的时间都用来双修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窍
⽳的痛楚渐渐缓解,但⽳位受创,同样影响到真气的运转,至于窍
⽳所属的⾜少
这条经脉,差不多已经被废了。
除了一开始的厮杀声,自己在坊內东奔西跑,再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动静,不知道郑宾和戚雄他们这两路有没有逃出去?程宗扬竭力不去想泉奴的生死,也不去想独孤谓和其他兄弟的下落,心底却没有片刻安宁。
上元之夜,出动上千人马封锁一坊,这么大的动作绝不可能瞒过外界,但未必有人知道被追杀的目标是自己…没有人能想到,李昂竟然敢明目张胆地劫杀一位两国正使。
他难道不害怕唐、宋两国的报复?还是他觉得自己有本事伪造现场,把真相瞒过去?十方丛林、魏博、宦官、龙宸、凉州盟的江湖人,在大宁坊动手的是这五方势力。对自己內宅下手的会是谁?黑魔海?周族?还是广源行?
左彤芝是临时接到命令,黎锦香呢?她是被刻意排除在外?还是与自己的关系怈漏,已经被广源行先下手除掉?杨⽟环在曲江苑,即使接到消息,这会儿也未必能赶来。
而且,如果有选择的话,自己宁愿让她先去宣平坊,无论如何把赵飞燕救走…⽩霓裳和潘姐儿在哪里?会不会在太清宮?若是她们及时赶来,自己也许能逃过此劫。
但更可能把她们也置于危险之中。还有卫公。永嘉坊与大宁坊近在咫尺,天策府诸将此时应该已经听到这边的动静,他们会不会来救自己呢?
但是同样,如果有选择的话,自己宁愿让卫公先去救小紫…纷
的思绪中,程宗扬心头霍然一跳,双目睁开,往生満枯草的庭院看去。
一双靴子出现在月光下。那双靴子极为古怪,半圆形的靴底只有掌心大小,上方的靴筒有一个明显的前屈,与其说是人,更像是某种兽类。那双靴子在庭中无声地绕了一圈,与独孤谓进来时行走的路线分毫不差。
然后踏过破碎的门板,一步一步朝供案走来,那人步履极轻,就像黑⾊的烟雾从地上拂过一样,甚至连灰尘都没有扰动。离供案还有数步,那双靴子忽然一跃,消失不见,接着供案“呯”然一声闷响,化为齑粉。
烟尘散开,露出一张诡异的面孔,那人戴着⽪制的面具,面具的额侧伸出两只弯角,颌下露出一丛⽩须。双眼一只纯黑,仿佛只有瞳孔,另一只纯⽩,仿佛只有眼⽩,接着一眨,双眼黑⽩对调,诡异得让人难以置信。
整张供案被那人用重手法击碎,案下却空无一物,那人缓缓动扭头颅,视线从祭堂內扫过,接着,他瞳孔一紧,一双黑⽩各异的瞳孔变成横生的方瞳,映出墙
一只黑纱幞头。
程宗扬左手攀住横梁,口中咬着手电筒,右手握住剑柄,像壁虎一样贴在屋角。他双⾜一蹬,无声地从梁侧掠下,战刀直取那人颈后。刀锋及体,那人“秃”地一声跃起,半空中转过⾝,往墙上一靠,整个人像幅画一样贴在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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