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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4章 大殿內静悄悄
 程宗扬忽然意识到,他脑袋倒垂,下勾的嘴角应该是上翘,那种诡异的表情其实是在笑!对着自己开怀大笑!

 “…偏进来!”那人咧嘴笑道,然后双臂一振,宽大的⾐袖中飞出一片寒光,雨点般朝程宗扬洒来。程宗扬右刀劈手掷出,顺势扯下撕破的外⾐,将袭来的毒针尽数卷飞。

 然后左手刀,纵⾝跃起。那个骷髅般的头颅倏忽不见,程宗扬早有准备,一股至刚至的气息从丹田內透出,沿着刀⾝凝成一团耀眼的光球,往黑雾中狠狠劈去。

 缭绕的黑雾与九真气一触,顿时像蒸发一样化为乌有。蔵在雾中的⾝影隐约显出踪迹,却是盘踞在一片暗红的大网上,借助网丝的弹在空中来往。

 “死!”程宗扬暴喝一声,九真气包裹着刀⾝呼啸而出。那⽪包骷髅四肢蜷屈攀在网上,飞快地往侧方一,避开锋芒。

 刀锋落下,那片丝网仿佛充満黏的胶质般凹陷下去,坚韧异常,接着九真气爆开,丝网寸寸崩断。失去凭藉的骷髅怪笑起来,⼲瘦的四肢仿佛蜘蛛般一弹,扑向刀⾝光芒暗淡的猎物。

 程宗扬右刀已经掷出,左手长刀真气耗尽,那人⾚手抓住刀⾝,然后张开嘴巴,用裸露的牙往他颈中咬去,那人牙齿几乎掉光,即使被他咬住,也未必能咬穿⽪肤。

 但被这骷髅咬上,就算不痛不庠,也会恶心死。程宗扬右手握拳,朝他面门击去,忽然拳头一张,一道雪亮的光柱从手中放出,直刺那人双眼。蔵在腕下的手电筒开到最大,一切都在刺眼的光芒下无所遁形。

 只见那人双目⾎红,大张嘴巴中,发黑的⾆头卷成锥状,正试图刺出。突如其来的強光让刘克明短暂失明,他双目紧闭,松开抓住的长刀,⾝后一细绳猛然拉紧,笔直往檐上飞去。

 “杀!”耳边传来一声暴喝,刘克明心下冷笑,那位程侯喊得虽响,终究已是強弩之末。他又没有长翅膀,怎么可能飞到空中?等他落地之后再跃起,自己早已稳住阵脚,到时鹿死谁手,尚未…口传来一丝尖锐的痛意,瞬间透体而过“笃”的一声,刺进檐下椽头。

 一柄利剑从刘克明口刺⼊,将他钉在檐下。吕雉双手握着剑柄,长长的黑翼往两边延伸,融⼊黑雾,就像是凝固一样,没有带起半点风声。

 “⼲得漂亮!”程宗扬赞了一声,正要上前推开阁门,却停住脚步。⾼大的阁门紧紧关闭,浓郁的黑雾如同活物一般,从隙间不断缭绕伸出。门后隐隐传来“咚咚”的心跳声,仿佛沉睡着一头恐怖的魔物。

 正在等待阁门打开。***“咚!咚!”暗室內传来诡异的鼓声,鱼玄机竭力睁大眼睛,只见一只青黑⾊的手掌从影中伸出。那只手掌托着一颗拳头大的心臓,褐红⾊的表⽪不停收缩,发出击鼓般的心跳声,接着,一张恐怖的面孔出现在暗室中。李辅国双目紧闭,头顶一束⽩发箭矢般竖起,他浑⾝涂成青黑⾊,额头‮央中‬画着一只⽩瞳竖目,口中伸出一颗利锥般的尖牙。

 他浑⾝⾚裸,皱巴巴的⽪肤充満了衰朽的气息,然而在他前,却赫然耸起一只丰的雪啂。他右手举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腔破开,肋骨外露,被掏出的心臓正握在他左手中。

 李辅国一手举着尸⾝,一手托着那颗祭炼过的魔心,边走边舞,生着独齿的口中念诵咒语。鱼玄机瞠目结⾆,齐羽化则是心头战栗,惧意横生。这是蕃密的化神术,施术者以己⾝为器皿,极尽全力模仿护法神的形态,从肤⾊、妆扮,到手⾜的位置、⾝体的姿态。

 直到面上的表情,投注的眼神,甚至是眉⽑最细微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与所化的神明一模一样,以此容纳神明的降临,而李辅国所化⾝的,正是密宗的护法神:一髻佛⺟。

 一髻、一目、一齿、一啂。法⾝一体。状如神魔的李辅国边舞边咒,越走越近,忽然他⾝体一旋,托在掌中的尸⾝四肢一阵摇晃,倒悬的头颅转过半边。

 鱼玄机心头像是‮炸爆‬一般,惊呼声冲出喉咙,紧接着⾆一阵剧痛,几乎绞断了⾆头。泪眼模糊中,她看到那具尸体的面容,却是自己的族兄,为了家族,净⾝⼊宮的鱼氏‮弟子‬,鱼弘志。

 “…哞!”李辅国念出最后一个咒文,然后将鱼弘志的尸⾝面朝下丢在地上,抬腿踏在尸体背上。他曲起右腿,左腿伸直,双手拿起魔心,用尖齿撕开,昂起头,⾎淋淋的呑食起来。

 鲜⾎顺着他枯皱的⽪肤淌下,唯有那只独啂突兀地耸在前,雪⽩‮圆浑‬,片尘不染。李辅国丝毫不在意暴露出⾝体的隐私,在他腹下,原本物的位置,囊都被割去,只留下一个凹洞。

 斑驳发⽩的⽑被鲜⾎染红,愈发凌。呑食完魔心,李辅国青黑的⽪肤愈发暗沉,他抬起沾満⾎迹的手掌,自怜地摸了摸⾝体,本来枯皱的⽪肤似乎光滑了少许。李辅国闭上双目,満⾜地扬起脸,将双手的⾎迹涂在额上。

 接着他额头绘出的⽩瞳微微一动,犹如活物般望向网中的女子。与那道非人的目光一触,鱼玄机似乎被一桶冰⽔浇到⾝上,通体冰冷。眼前衰朽的老太监仿佛消失不见,就像是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魔神占据了他的⾝体,在他⾁⾝中复活。

 “唵…”那具⾝体口中发出一声低咒,声音与他原本苍老的公鸭嗓截然不同,又轻又细,宛然已化为女声。***

 数十丈⾼的秘阁完全被黑雾笼罩,內部盘绕的回廊上,一名⽩发太监无声走过。他怀中抱着一只沾満⾎迹的⽩绫包裹,步履略显蹒跚。风雪打在玻璃上,他扭头望去,露出一双⾎红的眼睛。

 阁门內侧,悬挂吊桥的⾼台上,程元振跷着脚坐在椅中,手里拿着一柄寒光如⽔的短剑,正用一方丝帕细细抹拭。作为博陆郡王最信任的义子,他服侍王爷已经超过三十年。

 三十年间,六位皇帝,数十位宰相,更多的朱紫重臣,一方诸侯,犹如流⽔般随波而逝,唯独博陆郡王屹立不倒。三十年间,他不知目睹过多少达官显贵的兴衰荣辱,生死存亡。无论是贤愚忠奷。

 也不分精⼲庸碌,在博陆郡王这座巍巍大山之下,都只有八个字: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忠如宰相武元衡,被刺客当街杀戮,死得不明不⽩。

 能臣如李德裕、牛僧孺,各为朋,攻讦不绝,看似在朝中争权夺利,如火如荼,背后却是南衙在北司面前步步退让。

 除了不属于牛李二的郑注、李训,无人敢对宦官非议一字。贵如郭氏,昔⽇族中冠盖云集,満笏板,如今已是云烟过眼,凋零殆尽。強如卫公,只能退居天策府,闭门自守,即便帝皇之尊,在博陆郡王手中也如同小儿,听任‮布摆‬。

 宦官原本只是君主的家奴,所有的权柄都来自君主,但在李郡王的控制下,宦官权势前所未有地膨。两枢密使、两神策军中尉,便可裁决军政。上行下效,同僚们的肆无忌惮,程元振也心知肚明。

 北司诸宦能驱使南衙众臣如牛马,刘克明就敢手弑敬宗。田令孜能以马球胜负决定节度使,王守澄等人就敢自行拥立新君。

 至于前⽇在宮中大杀群臣,在程元振看来,不过寻常事。倒是杀李昂还有几分看头,尤其是给唐皇的爱妃剥⽪,是个精细活,弄起来颇有趣味。

 此番若是王爷大功告成,莫说几个要被送进寺院剃度出家的妃嫔,便是宗室的金枝⽟叶也可肖想一二。比如安乐公主,还有太真…程元振呼昅耝重了几分,擦拭短剑的手指愈发用力。

 忽然他抬起头,鲜红的双目仿佛要滴下⾎来。⽩发太监穿过黑雾,一边张口“嗬嗬”了两声,一边比划着手势,却是⾆头被割,不能言语。程元振放下脚,皱眉道:“刘克明死了?”“嗬嗬。”

 “若不是王爷,他早该死了,多活这么些年,都是赚的。”程元振道:“来的是哪位?”“嗬嗬。”“程侯?居然不是帛九爷?”

 “嗬嗬。”“好大胆子,真以为他一个假节的汉国重臣,王爷就不敢动他?”程元振冷笑道:“他也不想想,他要是⾝死,汉国剩下那几位辅政大臣还不弹冠相庆?”

 “嗬嗬。”“有胆子,让他只管进来!”⽩发太监‮开解‬包裹,露出一颗⾎迹斑斑的头颅。“哟,这不是太皇太后的贴⾝大总管吗?”程元振笑出声来“怎么就只剩个脑袋了?”“嗬嗬。”“仙居殿的人都已经杀光了?”

 程元振満意地点点头“⼲得好。”“嗬嗬…”“少了一个?那个曾经⼊宮献舞的瑶池宗⽩仙子?”程元振瞬间变脸,一脚蹬出,将老太监踹翻在地“没用的东西!王爷养着你们吃闲饭的吗?给我去找!”⽩发太监叩首退下,程元振靠回椅背,朝短剑上呵了口气,继续擦拭起来。

 ***大明宮,紫宸殿。风雪中,苏定方手持长槊,挎弯弓,与罗士信等人顶盔贯甲立在阶上。紫宸殿的⽟阶下,数百名內侍黑庒庒跪成一片。“老叔!是我啊。”仇士良紫袍了大半,脸⾊又青又⽩,不知是急是冷。

 “仇家的三伢子,士良啊…”他伸长脖子道:“太皇太后又传来懿旨,请江王殿下前往太池。”“老叔,求你心疼心疼侄儿吧。”仇士良带着哭腔道:“有道是事不过三,这都第三道旨意了,再拖延下去,只怕小侄的命难保啊…”殿门紧闭,大殿內静悄悄的,只能看到一点烛影。“兴许是老叔睡了?”众目睽睽之下,仇士良只能凑合着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一边央道:“定方老哥,你帮我传句话呗。”

 苏定方満脸为难地说道:“兄弟啊,这回的事,你可得把稳了。”仇士良心里一阵跳,绛王变江王已经够蹊跷了。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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