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臂较力
　张牧已跳下马，急抱住王益道：“她两个在何处。”王益道：“只在城南观音庙里，我知那处坏多时了，如今见有一干乞丐在那里。”张牧双目裂，叫道：“速引我去。”便要拉王益上马，又止住道：“怕她二人赤。”

　便去房中，正有两条被，扯了便走，王益并去门边，寻了一条，两个急上马，飞奔至那观音庙前，跳下马，抢步冲到殿内，只见数十个泼皮丐汉，兀自在那里轮两个赤身女子，正是李夫人与莲，已吃数十个乞丐，轮番污了百余回。

　张牧怒不可遏，猛地大喊一声，便似半空里落下惊雷，满殿泼皮叫化，都吃唬住。众汉见只两条大汉，冲进殿来，欺他人少，便有几个狠的，上来，要与张牧放对。

　不料张牧是条猛兽，臂上千百斤气力，如何得他住，拳脚到处，众汉早吃打倒一片，缩在地上号。更兼王益一条打将来，十分沉重，这一伙贼男女，发声喊，扯过衣服，四散逃了。

　却有两三个痴子，兀自伏在李夫人并莲身上，吃张牧纠将起来，抱头只一拧，都杀死在一傍边。张牧忙将李夫人扶人，急叫道：“姐姐。”

　李夫人吃轮了一个时辰，尚自失神，猛见得是张牧，一把抱住，大哭道：“牧弟。”已是泣不成言，只是伏在张牧肩上，泪如泉涌。

　张牧止道：“姐姐休哭，且看莲妹如何。”二人急看莲时，仰面摊在地上，两臂伸过头首，兀自绑了手，眼目紧闭，面紫肿，口鼻血，嘴里了白布，已是染红，‮腿双‬大开，一曲一伸，间血污一片，了满地，浑身浊，惨不忍睹。李夫人一见，恸哭道：“我儿，恁地惨死。”

　王益亦是落泪，张牧急看时，鼻有游丝，心口尚温，便道：“休哭，还有气在。”急解开莲绑缚，嘴中取出布帕，教王益取条被，自包了背在身上。地上见有几件叫化衣，顾不得许多，便教李夫人拾了穿上，地上泥尘，抹些在她脸上，问道：“姐姐，行得路么。”

　李夫人道：“但挨两步不妨。”张牧将那条被垫在马背，吩咐王益扶李夫人，横坐在马上。王益亦上马，在后抱住李夫人，攒马前行，张牧在后紧跟。四个急奔南门，且幸不远，看看将到，张牧教王益骑马，先出城门等候。

　又教李夫人下马，拌作丐者，挨出城去。自背了莲，望城门而去，守门土兵，见被上有些血迹，上前盘问，张牧道：“便是小人妹子，被妹夫醉酒打得重了，寻我抱回娘家将息。”

　土兵见说不疑，放出城去。张牧急出城来，只见王益并李夫人，已在前面路旁等候，忙赶上去，教王益抱了莲，转身扶李夫人骑在马后，自跳上马，骑在李夫人身前，自袋中取条缚带，将自己身体，与李夫人紧绑在一起，伏身接过莲，抱定在怀中，对李夫人道：“姐姐权耐一耐。”

　又对王益道：“多感兄弟，我不便来寻你。”不待王益答言，两腿猛一夹，那马会得主人意，抬首振鬃，唏留留鸣啸，迈开四蹄，飞逸绝尘而去。

　王益拿了，自回李府，不在话下。且说那张牧心似汤煎，要救莲并李夫人，三人一马，急奔近仙村赵家庄而去，只一个时辰，便到庄前。张牧且不下马，马上大喊道：“速报赵小郎救人。”

　庄客认得是张牧，一个飞跑入内禀报。张牧直奔至堂前，伸手解开缚带，教庄客相帮李夫人下马，只见赵夫人并赵侥赵嫊三个，已自堂后匆匆出，见此模样，俱都大惊。

　赵夫人见李夫人云髻散，满面尘灰，泪眼红肿，一身破衣，下亦了一片，不成模样，忙上前扶住，问道：“妹妹，怎地如此。”李夫人一悲苦，受尽玷污，幸得张牧相救，如今见了赵夫人，心中冤屈，一时涌上，只叫得一声：“姐姐。”

　要痛哭时，竟自晕厥了，赵侥慌忙接住，未曾倒地。这边张牧抱定莲，已自马上跃下，轻轻落在地上，急步上众人，说道：“且休问。

　速备被褥，取滚水与她二人洗身。云姐只是心中苦甚，体无大碍。莲妹性命不知，滢姐庄中但有上好生姜，可速取二十斤煎煮姜汤，寻大木桶盛了，我有用处。”赵夫人道：“有，有，都有。”

　忙教丫环庄客厨下，尽依张牧吩咐制办。张牧赵侥两个，各抱了莲与李夫人，赵夫人引至西首一带厢房，指了两间好的，放在上，除了血被污衣，赤着身体，下面垫了干净棉被，丫环端过滚汤面巾。

　这边张牧细细拭了莲口鼻下血渍，又替她抹净全身。间壁赵夫人与李夫人将身拭洗了，换过身下棉被，穿了净衣，见她已自沉沉睡了，便教赵侥伺看，自却与赵嫊，转过隔间看时，张牧方将莲身体洗清，亦垫了净被，身上复盖了。

　只见莲双紧闭，秀眉关锁，面色惨白，不见些子红润，气息缥缈，身子兀自战抖。张牧坐在边，定睛看了莲，不发一言。赵嫊见了只是啼哭，赵夫人忙问道：“牧兄弟，莲儿性命无忧么。”

　张牧道：“要紧腑脏有伤，又兼心气郁结，血行不畅，看看将死，只盼莲儿一念不息，生意不绝，但有一寸气在，我便拼了性命，也要救得她活。”

　正说时，两三个家人，合力抬动一只大桶，放在房中，随便退下，只见那木桶颇巨，盛得两人有余，桶内满是滚汤，热气翻腾，辛辣刺鼻，正是好浓姜汤，看赵夫人并赵嫊时，吃那姜气，冲得鼻酸眼润。张牧忙起身，道声：“无礼。”

　便除了上下衣服，赤着身，伸手先去汤中探了，再去上掀开被，轻轻抱起莲，过来迈入桶中，慢慢坐下，将莲身体。

　渐渐浸在汤里，只头首在上面。张牧弯一臂，揽定莲，这只手，却在她前后背，腹，发尽暗力，徐徐摩动，不消一刻。

　只见莲眉心跳动，双便放得松了，面色有些润动，不似先前枯萎，中却出污血浊物，将那桶汤，亦染得红了。

　原来人兽将死，但非经时久病，魂耗散，只是一时受了伤损，魂难以游动，身中热息周不畅，如不得即时回行气，血便要枯，血枯魄自消散，魂无依则飞，如此便天仙亦救不得。这生姜之力，最是辛温行，莲经此浸蒸，再得张牧热力，气得行，险险保得性命，血却是大损，尚难一时苏醒。

　张牧已是汗满面，见莲气得动了，大喜道：“天可怜见，莲妹可得不死了。”抱莲出了汤桶，赵夫人并赵嫊两个听说亦喜，忙相帮替莲拭了水渍，放回上盖了被。赵夫人道：“如此莲儿便无大碍。”

　张牧道：“好是莲妹气强壮，又兼心神充盈，性命无碍。只是失的血多，须得好生调养，如若不然，亦难痊愈。”赵夫人道：“我有上好山东驴胶，蜀中当归，正好补血。”

　张牧道：“这些当不得大用，滢姐但有上黄芪时，可救莲儿回血。”赵夫人道：“别样不敢说，黄芪我这里尽有上上品的，原是我家老爷，常里不离的物事。”

　便即唤门外丫环，教去厨下，寻上黄芪，并些阿胶当归，仔细煎制。不一时煎成，张牧谨慎，喂莲吃了，又教煮了热粥，与莲并李夫人吃，由她两个沉沉自眠。

　张牧不肯休歇，便去左近山中，采得疗伤草药转来，教赵夫人寻人，榨汁熬作药水，与李夫人并莲，涂了满身血痕。

　方才去厨下，胡乱吃了些饭菜，又去饮马，把些上好草料与马吃了，回转厢房，看了李夫人并莲，方将间之事，尽说与赵夫人三个，三人听了流泪。

　张牧便对赵夫人说道：“滢姐，晚间要劳你好生看护她二人，汤药水，不可缺少。赵夫人道：“这个何须兄弟言语，我自不教她两个有什么差迟。牧弟如此说时，怕是要出庄干办么。”

　张牧道：“正是，我有一事未决，就去县上走一遭。”赵夫人听他要去县里，有些疑惑，要阻他时，见他果绝，料不能够，便道：“我知兄弟是个有首尾的男子汉，但有何事，我自保得她两个平安。”

　张牧道：“姐姐不必忧心，便是龙潭虎，我亦觑得等闲。”便出了房门，去院后牵了马，翻身上去，又向赵夫人抱拳道：“我明便回。”

　言毕打马飞驰而去。赵夫人并赵侥赵嫊，看他去了，方自回转，守了李夫人莲两个，片刻不离。且说张牧一人一骑，直奔道陵县治，看看天色将暗，已近城门，便将马匹，拴在城外僻静无人处，自却迈步进到县中，寻了个屋角，蹲至夜深，听得打了三更，便走来李知县府后，去后槽房门轻轻一推，那门呀地打开，闪入去，没些子声息，屋内空无一人。

　复转出房，看那院墙，只一人半高，张牧一纵，手便攀在墙头，两臂较力，嗖地一翻，已是轻落在院内，先把后门开了。 　M.LａNMｘS.c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