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谢逊横过眼来,瞪视着他。张翠山微微一笑,毫无惧⾊。谢逊道:“阁下是谁?”张翠山道:“晚辈武当张翠山。”
谢逊道:“嗯,你是武当派张五侠,你也是来争夺屠龙刀么?”张翠山头摇道:“晚辈到王盘山来,是要查问我师哥俞岱岩受伤的原委。”
谢逊点头道:“贵派门规严谨,素来紧守男女之防,武当七侠行走江湖,在女⾊一节上确是人人律己。张五侠,谢某不
伤你
命,你好自为之吧。”
张翠山心念一动,脫口说道:“晚辈斗胆,请谢前辈也放过这位殷姑娘…还有岛上一⼲人的
命。”
谢逊哈哈一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谢某刚夸了武当七侠在女⾊上律己严谨,原来张五侠却也知道怜香惜⽟。”张翠山给他说中了心事,不噤脸上一红。
殷素素听张翠山为她求情,心下更是颇感甜润。谢逊转⾝对殷素素道:“令尊殷教主近来无恙?”张翠山心头一凛,暗想:“她果然是⽩眉鹰王的女儿。”
殷素素道:“承前辈惦记,殷教主好的很,他老人家对前辈也很是记挂,常在我们面前提及往事。”
她心中思忖,此人既是⽗亲的旧相识,或许念在故人之情,总当有所顾忌。谢逊道:“殷教主向来自负算无遗策,但今⽇屠龙刀落⼊我手,这一着殷教主可失算了。
他想凭⽩坛主、常坛主二人,对付岛上各帮派已绰绰有余,岂知半途中却有我姓谢的杀了出来…”殷素素揷口道:“并不是殷教主失算,乃是他另有要事,分⾝乏术。”
谢逊道:“这就是了,殷教主是旷世难逢的武学大才,倘若在此,我未必便胜他得过。”殷素素站起⾝来,躬⾝道:“多谢前辈称誉。”
谢逊又看了看张翠山,道:“张五侠,你和这姓殷的小姑娘都是文武双全,相貌俊雅,我若杀了。
有如打碎一对珍异的⽟器,未免可惜。唉,如此般配的一对璧人,姓谢的倒也真舍不得下手。”
张翠山和殷素素听他口气中对两人似无加害之意,心中略宽,但听他说到“如此般配的一对璧人”又都是脸上一红。
殷素素更是面含涩羞,低下头去。谢逊道:“你们两个的命我便饶了,旁人却饶不得。”张翠山道:“昆仑派的两位剑士是名门弟子,生平素无恶行…”谢逊截住他话头,说道:“什么恶行善行,休再啰嗦。
你们快撕下⾐襟,紧紧塞在耳中,再用双手牢牢按住耳朵。如要
命,不可自误。”他这几句话说得声音极低,似乎生怕给旁人听见了,张翠山和殷素素对望一眼,不知他是何用意,但听他说得郑重,想来其中必有缘故。
张翠山依言撕下自己⾐襟,分给殷素素一半,两人将布片塞⼊耳中,再以双手按耳。突见谢逊
昅气,张开大口,似乎纵声长啸,两人虽听不见声音,但不约而同地⾝子一震,只见周围众人一个个张口结⾆,脸现错愕之⾊,跟着脸⾊显得痛苦难当,宛似全⾝在遭受苦刑。
又过片刻,一个个的先后倒地,不住扭曲滚动。谢逊闭口停啸,打个手势,令张殷二人取出耳中布片,说道:“这些人经我一啸,尽数晕去,
命可以保住。
但醒过来后神经错
,成了疯子,再也想不起、说不出以往之事。张五侠,王盘山岛上这一⼲人的
命,我也都饶了。”
张翠山默然,心想:“你虽饶了他们
命,但这些人虽生犹死,只怕比杀了他们还更惨酷些。”
心中对谢逊的忍残狠毒说不出的痛恨,但见⾼则成、蒋立涛等一个个昏晕在地,満脸焦⻩,全无人⾊,心想他一啸之中,竟有如斯神威,委实可骇可畏。
倘若自己事先未以布片塞耳,遭遇如何,实难想象。谢逊不动声⾊,淡淡地道:“王盘山之事已了,咱们回陆上去吧。”引着张翠山和殷素素二人走到岛西的一座小山之后。
山下港湾中泊着一艘三桅船,那自是他乘来岛上的座船了,谢逊走到船边,欠⾝说道:“两位请上船。”
殷素素冷笑道:“这时候你倒客气起来啦。”谢逊道:“两位到我船上,是我嘉宾,焉能不尽礼接待?”张翠山道:“谢前辈,岛上这些人呢?你已将其余船只尽数毁了,他们怎能回去?”
谢逊道:“张相公,你这人本来也算不错,就是婆婆妈妈的太也多事。让他们在岛上自生自灭,⼲⼲净净,岂不美哉?”张翠山知道此人不可理喻,只得默然。
他和殷素素对望一眼,均想:“还得跟这魔头同舟一晚,这几个时辰之中,不知还会有什么变故?”***且说“金⽑狮王”谢逊在王盘山上大显神威,夺了屠龙宝刀,带着张翠山和殷素素二人登船离岛而去。
这几年来武当七侠纵横江湖,事事占尽上风,岂知今⽇竟缚手缚脚,命悬他人之手,毫无反抗余地。张翠山又是气闷又是恼怒,只顾低头静思,对谢逊和殷素素都不理睬。过了一会儿,张翠山忽地惊觉:“太
怎地正在船后?”
回头向谢逊道:“咱们
了方向,船正向东行驶。”谢逊道:“是向东,没错。”殷素素惊道:“向东是茫茫大海,却到哪里去?还不快转舵?”谢逊嘿嘿一笑,道:“我得了这柄屠龙宝刀,须得找个清静所在,好好思索些时⽇,要明⽩这宝刀为什么是武林至尊,为什么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中原陆大是纷扰之地,若有人知我得了宝刀,今⽇这个来抢,明⽇那个来偷,打发那些兔崽子也够人烦的了。
怎能静得下心来?倘若来的是武当派张真人、天鹰教殷教主这些⾼手,我姓谢的还未必能胜。因此要到汪洋大海之中,找个人迹不到的荒僻小岛定居下来。”
殷素素道:“那你把我们先送回去啊。”谢逊笑道:“你们一回中原,我的行蔵岂不就此怈漏?”张翠山霍地站起,厉声道:“你待如何?”
谢逊道:“只好委屈你们两位,在那荒岛上陪我过些逍遥快乐的⽇子。”张翠山道:“倘若你十年八年也想不出刀中秘密呢?”
谢逊笑道:“那你们就在岛上陪我十年八年,我一辈子想不出,就陪我一辈子。你们两位郞才女貌,情投意合,便在岛上成了夫
,生儿育女,岂不美哉?”张翠山大怒,拍桌喝道:“你快别胡说八道!”
斜眼睨去,只见殷素素含羞低头,晕红双颊。张翠山心下暗惊,隐隐觉得,若和殷素素再相处下去,只怕真要情起难以自抑,谢逊是外面的強敌,而自己內心之中心猿意马,更是个強敌。
如此危机四伏的是非之地,越早离开越好,但见谢逊毫不为意,淡淡说道:“今⽇琐事繁多,忙了这许久,两位想必也已累了,且都在船上休息几刻,养养精神。”说罢便自顾自地躺下了。
海风一阵阵从舱口中吹进,殷素素⾐衫单薄,过了一会儿,渐渐抵受不住,不噤微微颤抖。张翠山低声道:“殷姑娘,你冷么?”殷素素道:“还好。”
张翠山终是不忍,除下长袍,道:“你披在⾝上。”殷素素大是感
,说道:“不用。你自己也冷。”张翠山道:“我不怕冷。”伸手将长袍给她披在肩头。
殷素素感到袍上还带着张翠山⾝上的温暖,心头甜丝丝的,忍不住嫣然微笑。张翠山却只在盘算脫⾝之计,想来想去,只一条路:“不杀谢逊,不能脫⾝。”
他回眼望去,但见谢逊双目闭合,鼻息凝重,显已⼊睡,心想:“他和我二人同乘一船,竟能安心睡去,难道他有恃无恐,不怕我下手加害?
不管如何,只好冒险一击。否则稍有迟疑,我大好一生,便要陪着他葬送在茫茫大海的荒岛之上。”张翠山想起殷素素曾以独门银针暗器偷袭少林武僧,端地是杀人于无影无形。
他心念一动,轻轻移⾝到殷素素⾝旁,贴在她耳畔想悄声说句话,哪知殷素素适于此时转过脸来。
俩人两下里一凑,张翠山的嘴
正好碰上了她右颊。张翠山一惊,待要分辩此举并非自己轻薄,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殷素素満心
喜,将头斜靠在他肩头,霎时间心中充満了柔情藌意,忽觉张翠山的口
又凑在自己耳旁,低声道:“殷姑娘,你别见怪。”
殷素素早羞得満脸热炽如火,心中又惊又喜,宛如小鹿
撞,也低声道:“你喜
我,我好开心…”
张翠山一怔,没想到自己一句道歉,却换来了对方的真情流露。殷素素娇
绝伦,自从初见,即对自己脉脉含情,这时在这短短八个字中,更表达了倾心之忱。
张翠山⾎气方刚,虽以礼自持,究也不能无动于衷,只觉她⾝子软软地倚在自己肩头,淡淡幽香,阵阵送到鼻管中来,待要对她说几句温柔的话,忽地心中一动:“大敌当前,何以竟如此把持不定?
恩师的教训,难道都忘得⼲⼲净净了?就算她和我两情相悦,但终究出⾝琊教,行为不正,须当禀明恩师,得他老人家允可,再行媒聘,岂能在这舱室之中,效那琊亵之行?”
想到此处,当即坐正⾝子,低声道:“咱们须得设法制住此人,方能脫⾝。”殷素素正
糊糊的,忽听他这么说,不由得一呆,问道:“怎么?”
张翠山低声道:“咱们⾝处奇险之境,若于他睡梦之中偷袭暗算,太不光明正大,非大丈夫所当为。
我先叫醒他,跟他比拼掌力,你立即发银针伤他,如此以二敌一,未免胜之不武,可是咱们和他武功相差太远,只好占这便宜。”
这几句话说得声细如蚊,他口
又是紧贴在殷素素耳上而说,哪知殷素素尚未回答,谢逊在后舱却已哈哈大笑,说道:“你若忽施偷袭,姓谢的虽然一般不能着你道儿,总还有一线之机。
现今偏偏要什么光明正大,保全名门正派的侠义门风,当真自讨苦吃了。”话音未落,⾝子晃动,已欺到张翠山⾝前,挥掌拍向他
前口。张翠山当即伸掌还击,与谢逊掌力相
,张翠山手掌给击撞得向后缩了八寸。两人武功強弱悬殊。
但这八寸之差,使得张翠山在守御上更占便宜,且武当派武功本以绵密见长,韧力无双,谢逊一时却也推不开他防御的掌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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