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血热妄行
原来松墙两边,摆放二十盆,都是七尺⾼,各样有名的花菊,也有大红袍、状元红、紫袍金带、⽩粉西、⻩粉西、満天星、醉杨妃、⽟牡丹、鹅⽑菊、鸳鸯花之类。西门庆出来,二人向前作揖。常峙节即唤跟来人,把盒儿掇进来。
西门庆一见便问:“又是什么?”伯爵道:“常二哥蒙哥厚情,成了房子,无可酬答,教他娘子制造了这螃蟹鲜并两只炉烧鸭儿,邀我来和哥坐坐。”西门庆道:“常二哥,你又费这个心做什么?你令正病才好些,你又噤害他!”伯爵道:“我也是恁说。
他说道别的东西儿来,恐怕哥不稀罕。”西门庆令左右打开盒儿观看:四十个大螃蟹,都是剔剥净了的,里边酿着⾁,外用椒料姜蒜米儿团粉裹就,香油[“蝶”换“虫”为“火”],酱油醋造过,香噴噴,酥脆好食。
又是两大只院中炉烧
鸭。西门庆看了,即令舂鸿、王经掇进去,吩咐拿五十文钱赏拿盒人,因向常峙节谢了,琴童在旁掀帘,请⼊翡翠轩坐。伯爵只顾夸奖不尽好花菊,问:“哥是那里寻的?”
西门庆道:“是管砖厂刘太监送的。这二十盆,就连盆都送与我了。”伯爵道:“花到不打紧,这盆正是官窑双箍邓浆盆,都是用绢罗打,用脚[⾜此]过泥,才烧造这个物儿,与苏州邓浆砖一个样儿做法。如今那里寻去!”
夸了一回。西门庆唤茶来吃了,因问:“常二哥几时搬过去?”伯爵道:“从兑了银子三⽇就搬过去了。
昨见好⽇子,买了些杂货儿,门首把铺儿也开了,就是常二嫂兄弟,替他在铺里看银子儿。”西门庆道:“俺每几时买些礼儿,休要人多了。
再邀谢子纯你三四位,我家里整理菜儿抬了去…休费烦常二哥一些东西…叫两个
者,咱每替他暖暖房,耍一⽇。”常峙节道:“小弟有心也要请哥坐坐,算计来不敢请。地方儿窄狭,只怕亵渎了哥。”
西门庆道:“没的扯淡,那里又费你的事起来,如今使小厮请将谢子纯来,和他说说。”即令琴童儿:“快请你谢爹去!”
伯爵因问:“哥,你那⽇叫那两个去?”西门庆笑道:“叫将郑月儿和洪四儿去罢。”伯爵道:“哥,你是个人,你请他就不对我说声,我怎的也知道了?比李挂儿风月如何?”
西门庆道:“通⾊丝子女不可言!”伯爵道:“他怎的前⽇你生⽇时,那等不言语,扭扭的,也是个⾁佞贼小
妇儿。”西门庆道:“等我到几时再去着。
也携带你走走。你月娘会打的好双陆,你和他打两贴双陆。”伯爵道:“等我去混那小
妇儿,休要放了他!”西门庆道:“你这歪狗才,不要恶识他便好。”正说着。
谢希大到了,声诺毕,坐下。西门庆道:“常二哥如此这般,新有了华居,瞒着俺每,已搬过去了。
咱每人随意出些分资,休要费烦他丝毫。我这里整治停当,教小厮抬到他府上,我还叫两个
者,咱耍一⽇何如?”谢希大道:“哥吩咐每人出多少分资,俺每都送到哥这里来就是了,还有那几位?”
西门庆道:“再没人,只这三四个儿,每人二星银子就够了。”伯爵道:“十分人多了,他那里没地方儿。”正说着。
只见琴童来说:“吴大舅来了。”西门庆道:“请你大舅这里来坐。”不一时,吴大舅进⼊轩內,先与三人作了揖,然后与西门庆叙礼坐下。小厮拿茶上来,同吃了茶,吴大舅起⾝说道:“请姐夫到后边说句话儿。”
西门庆连忙让大舅到后边月娘房里。月娘还在卷棚內与众姐妹吃酒听唱,听见说:“大舅来了,爹陪着在后边说话哩。”一面走到上房,见大舅道了万福,叫小⽟递上茶来。
大舅向袖中取出十两银子递与月娘,说道:“昨⽇府里才领了三锭银子,姐夫且收了这十两,余者待后次再送来。”西门庆道:“大舅,你怎的这般计较?且使着。慌怎的!”
大舅道:“我恐怕迟了姐夫的。”西门庆因问:“仓廒修理的也将完了?”大舅道:“还得一个月终完。”西门庆道:“工完之时,一定抚按有些奖励。”
大舅道:“今年考选军政在迩,还望姐夫扶持,大巡上替我说说。”西门庆道:“大舅之事,都在于我。”
说毕话,月娘道:“请大舅前边同坐罢。”大舅道:“我去罢,只怕他三位来有什么话说。”
西门庆道:“没什么话。常二哥新近问我借了几两银子,买下了两间房子,已搬过去了,今⽇买了些礼儿来谢我,节间留他每坐坐。大舅来的正好。”
于是让至前边坐了,月娘连忙叫厨下打发莱儿上去。琴童与王经先安放八仙桌席端正,西门庆旋教开库房,拿出一坛夏提刑家送的花菊酒来。
打开碧靛清,噴鼻香,未曾筛,先搀一瓶凉⽔,以去其蓼辣之
,然后贮于布甑內,筛出来醇厚好吃,又不说葡萄酒。
叫王经用小金钟儿斟一杯儿,先与吴大舅尝了,然后,伯爵等每人都尝讫,极口称羡不已,须臾,大盘大碗摆将上来,众人吃了一顿,然后才拿上酿螃蟹并两盘烧鸭子来,伯爵让大舅吃。
连谢希大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这般有味,酥脆好吃。西门庆道:“此是常二哥家送我的。”大舅道:“我空痴长了五十二岁,并不知螃蟹这般造作,委的好吃!”伯爵又问道:“后边嫂子都尝了尝儿不曾?”西门庆道:“房下每都有了。”
伯爵道:“也难为我这常嫂子,真好手段儿!”常峙节笑道:“
累还恐整理的不堪口,教列位哥笑话。”
吃毕螃蟹,左右上来斟酒,西门庆令舂鸿和书童两个,在旁一递一个歌唱南曲。应伯爵忽听大卷棚內弹筝歌唱之声,便问道:“哥,今⽇李桂姐在这里?不然,如何这等音乐之声?”西门庆道:。
“你再听,看是不是?”伯爵道:“李桂姐不是,就是吴银儿。”西门庆道:“你这花子单管只瞎诌。倒是个女先生。”
伯爵道:“不是郁大姐?”西门庆道:“不是他,这个是申二姐。年小哩,好个人材,又会唱。”伯爵道:“真个这等好?哥怎的不牵出来俺每瞧瞧?就唱个儿俺每听。”
西门庆道:“今⽇你众娘每大节间,叫他来赏重
顽耍,偏你这狗才耳朵尖,听的见!”伯爵道:“我便是千里眼,顺风耳,随他四十里有藌蜂儿叫,我也听见了。”
谢希大道:“你这花子,两耳朵似竹签儿也似,愁听不见!”两个又顽笑了一回,伯爵道:“哥,你好歹叫他出来,俺每见见儿,俺每不打紧,教他只当唱个与老舅听也罢了,休要就古执了。”
西门庆吃他
迫不过,一面使王经领申二姐出来唱与大舅听。不一时,申二姐来,望上磕了头起来,旁边安放
儿与他坐下。伯爵问申二姐:“青舂多少?”
申二姐回道:“属牛的,二十一岁了。”又问:“会多少小唱?”申二姐道:“琵琶筝上套数小唱,也会百十来套。”伯爵道:“你会许多唱也够了。”
西门庆道:“申二姐,你拿琵琶唱小词儿罢,省的劳动了你。说你会唱‘四梦八空’,你唱与大舅听。”
吩咐王经、书童儿,席间斟上酒。那申二姐款跨鲛绡,微开檀口,慢慢唱着,众人饮酒不题。且说李瓶儿归到房中,坐净桶,下边似尿的一般。
只顾流将起来,登时流的眼黑了,起来穿裙子,忽然一阵旋晕,向前一头撞倒在地。饶是
舂在旁搊扶着,还把额角上磕伤了⽪。和
子搊到炕上,半⽇不省人事。慌了
舂,忙使绣舂:“快对大娘说去!”
绣舂走到席上,报与月娘众人。月娘撇了酒席,与众姐妹慌忙走来看视。见
舂、
子两个搊扶着他坐在炕上,不省人事。便问:“他好好的进屋里,端的怎么来就不好了?”
舂揭开净桶与月娘瞧,把月娘唬了一跳。说道:“他刚才只怕吃了酒,助赶的他⾎旺了,流了这些。”
⽟楼、金莲都说:“他几曾大吃酒来!”一面煎灯心姜汤灌他。半晌苏醒过来,才说出话儿来。月娘问:“李大姐,你怎的来?”李瓶儿道:“我不怎的。坐下桶子起来穿裙子。
只见眼儿前黑黑的一块子,就不觉天旋地转起来,由不的⾝子就倒了。”月娘便要使来安儿:“请你爹进来…对他说,教他请任医官来看你。”李瓶儿又嗔教请去:“休要大惊小怪,打搅了他吃酒。”
月娘吩咐
舂:“打铺教你娘睡罢。”月娘于是也就吃不成酒了,吩咐收拾了家伙,都归后边去了,西门庆陪侍吴大舅众人,至晚归到后边月娘房中。月娘告诉李瓶儿跌倒之事,西门庆慌走到前边来看视。
见李瓶儿睡在炕上,面⾊蜡查⻩了,扯着西门庆⾐袖哭泣。西门庆问其所以,李瓶儿道:“我到屋里坐杩子,不知怎的,下边只顾似尿也一般流将起来,不觉眼前一块黑黑的。起来穿裙子,天旋地转,就跌倒了。”
西门庆见他额上磕伤一道油⽪,说道“丫头都在那里,不看你,怎的跌伤了面貌?”李瓶儿道:“还亏大丫头都在跟前,和
子搊扶着我,不然,还不知跌的怎样的。”
西门庆道:“我明早请任医官来看你。”当夜就在李瓶儿对面
上睡了夜一。次⽇早晨,往衙门里去,旋使琴童请任医官去了,直到晌午才来。
西门庆先在大厅上陪吃了茶,使小厮说进去。李瓶儿房里收拾⼲净,熏下香,然后请任医官进房中。诊毕脉,走出外边厅上,对西门庆说:“老夫人脉息,比前番甚加沉重,七情伤肝,肺火太旺,以致木旺土虚,⾎热妄行,犹如山崩而不能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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