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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摆上菜来
 便道:“小弟已具了履历手本在此。”一面叫写字的取出,荆都监亲手递上,与西门庆观看。上面写着:“山东等处兵马都监清河左卫指挥佥事荆忠,年三十二岁。系山后檀州人。

 由祖后军功累升本卫正千户。从某年由武举中式,历升今职,管理济州兵马。”一一开载明⽩。

 西门庆看毕,荆都监又向袖中取出礼贴来,递上说道:“薄仪望乞笑留。”西门庆见上面写着“⽩米二千石”说道:“岂有此理,这个‮生学‬断不敢领,以此视人,相何在?”

 荆都监道:“不然。总然四泉不受,转送宋公也是一般,何见拒之深耶?倘不纳,小弟亦不敢奉渎。”推让再三,西门庆只得收了,说道:“‮生学‬暂且收下。”一面接了,说道:“‮生学‬明⽇与他说了,就差人回报。”

 茶汤两换,荆都监拜谢起⾝去了,西门庆上马,琴童跟随,拜蔡知府去了,却说⽟箫打发西门庆出门,就走到金莲房中,说:“五娘,昨⽇怎的不往后边去坐?俺娘好不说五娘哩。说五娘听见爹前边散了,往屋里走不迭。

 昨⽇三娘生⽇,就不放往他屋里去,把拦的爹恁紧。三娘道:‘没的羞人子剌剌的,谁耐烦争他。左右是这几房里,随他串去。’”金莲道:“我待说,就没好口,(⼊⽇)瞎了他的眼来!昨⽇你道他在我屋里睡来么?”

 ⽟箫道:“前边老到只娘屋里。六娘又死了,爹却往谁屋里去?”金莲道:“儿不撒尿…各自有去处。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顶窝儿的。”⽟箫又说:“俺娘又恼五娘问爹讨⽪袄不对他说。

 落后爹送钥匙到房里,娘说了爹几句好的,说:‘早是李大姐死了,便指望他的,他不死只好看一眼儿罢了,’”金莲道:“没的扯那(⽑必)淡!有一个汉子做主儿罢了,你是我婆婆?你管着我。

 我把拦他,我拿绳子拴着他腿儿不成?偏有那些(⽑必)声浪气的!”⽟箫道:“我来对娘说,娘只放在心里,休要说出我来。今⽇桂姐也家去了,俺娘收拾戴头面哩,五娘也快些收拾了罢。”说毕,⽟箫后边去了。

 这金莲向镜台前搽胭抹粉,揷茶戴翠,又使舂梅后边问⽟楼,今⽇穿甚颜⾊⾐裳。⽟楼道:“你爹嗔换孝,都教穿浅⾊⾐服。”

 五个妇人会定了,都是⽩(髟狄)髻,珠子箍儿,浅⾊⾐服。惟吴月娘戴着⽩绉纱金梁冠儿,上穿着沉香遍地金妆花补子袄儿,纱绿遍地金裙。

 一顶大轿,四顶小轿,排军喝路,棋童、来安三个跟随,拜辞了吴大妗子、三位师⽗、潘姥姥,径往应伯爵家吃満月酒去了,不题。却说如意儿和舂,有西门庆晚夕来吃的一桌菜,安排停当,还有一壶金华酒,向坛內又打出一壶葡萄酒来,午间请了潘姥姥、舂梅,郁大姐弹唱着,在房內做一处吃。吃到中间,也是合当有事,舂梅道:“只说申二姐会唱的好《挂真儿》,没个人往后边去叫他来,好歹教他唱个咱们听。”

 舂才待使绣舂叫去,只见舂鸿走来烘火。舂梅道:“贼小蛮囚儿,你不是冻的那腔儿,还不寻到这屋里来烘火。”因叫舂:“你(酉丽)半瓯子酒与他吃。”

 分付:“你吃了,替我后边叫将申二姐来。就说我要他唱曲儿与姥姥听。”舂鸿把酒勾了,一直走到后边,不想申二姐伴着大妗子、大姐、三个姑子、⽟箫都在上房里坐的,正吃茶哩。忽见舂鸿掀帘子进来,叫道:“申二姐,你来,俺大姑娘前边叫你唱个曲儿与他听去哩。”

 这申二姐道:“你大姑娘在这里,又有个大姑娘出来了?”舂鸿道:“是俺前边舂梅姑娘叫你。”

 申二姐道:“你舂梅姑娘他稀罕怎的,也来叫我?有郁大姐在那里,也是一般,我这里唱与大妗听哩。”大妗子道:“也罢,申二姐,你去走走再来。”

 那申二姐坐住了,不动⾝。舂鸿一直走到前边,对舂梅说:“我叫他,他不来哩。”舂梅道:“你说我叫他,他就来了。”舂鸿道:“我说前边大姑娘叫你,他意思不动,说这是大姑娘,那里又钻出个大姑娘来了?

 我说是舂梅姑娘,他说你舂梅姑娘便怎的,有郁大姐罢了,他从几时来也来叫我,我不得闲,在这里唱与大妗听哩。大妗到说你去走走再来,他不肯来哩。”

 这舂梅不听便罢,听了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一点红从耳畔起,须臾紫遍了双腮。众人拦阻不住,一阵风走到上房里,指着申二姐一顿大骂道:“你怎么对着小厮说我‘那里又钻出个大姑娘来了’,‘稀罕他也来叫我’?你是什么总兵官娘子,不敢叫你!

 俺们在那⽑里夹着,是你抬举起来,如今从新钻出来了?你无非是个走千家门、万家户,贼狗攮的瞎妇!

 你来俺家才走了多少时儿,就敢恁量视人家?你会晓的什么好成样的套数儿,左右是那几句东沟篱,西沟坝,油嘴狗⾆,不上纸笔的那胡歌野词,就拿班做势起来!

 俺家本司三院唱的老婆,不知见过多少,稀罕你。韩道国那妇家兴你,俺这里不兴你。你就学与那妇,我也不怕。你好不好趁早儿去,贾妈妈与我离门离户。”那大妗子拦阻说道:“快休要破口。”

 把申二姐骂的睁睁的,敢怒而不敢言,说道:“耶(口乐)(口乐),这位大姐,怎的恁般耝鲁儿,就是刚才对着大官儿,我也没曾说甚歹话,怎就这般言语,泼口骂出来!此处不留人,更有留人处。”

 舂梅越发恼了,骂道:“贼食,唱与人家听。趁早儿与我走,再也不要来了。”申二娘道:“我没的赖在你家!”舂梅道:“赖在我家,叫小厮把鬓⽑都撏光了你的。”大妗子道:“你这孩儿,今⽇怎的恁样儿的,还不往前边去罢。”

 那舂梅只顾不动⾝。这申二姐一面哭哭啼啼下炕来,拜辞了大妗子,收拾⾐裳包子,也等不的轿子来,央及大妗子使平安对过叫将画童儿来,领他往韩道‮家国‬去了。

 舂梅骂了一顿,往前边去了,大妗子看着大姐和⽟箫说道:“他敢前边吃了酒进来,不然如何恁冲言冲语的!骂的我也不好看的了,你叫他慢慢收拾了去就是了,立着撵他去了,又不叫小厮领他,十分⽔深人不过。”

 ⽟箫道:“他们敢在前头吃酒来?”却说舂梅走到前边,还气狠狠的向众人说道:“方才把贼瞎妇两个耳刮子才好。他还不知道我是谁哩!叫着他张儿致儿,拿班做势儿的。”

 舂道:“你砍一枝损百枝,忌口些,郁大姐在这里。”舂梅道:“不是这等说。像郁大姐在俺家这几年,大大小小,他恶讪了那个来?教他唱个儿,他就唱。那里像这贼瞎妇大胆。他记得什么成样的套数,左来右去,只是那几句《山坡羊》、《琐南枝》,油里滑言语,上个什么抬盘儿也怎的?我才乍听这个曲儿也怎的?我见他心里就要把郁大姐挣下来一般,”

 郁大姐道:“可不怎的。昨⽇晚夕,大娘教我唱小曲儿,他就连忙把琵琶夺过去,他要唱。大姑娘你也休怪,他怎知道咱家里深浅?他还不知把你当谁人看成。”

 舂梅道:“我刚才不骂的:你上覆韩道国老婆那贼妇,你就学与他,我也不怕他。”潘姥姥道:“我的姐姐,你没要紧气的恁样儿的。”如意儿道:“我倾杯儿酒,与大姐姐消消儿恼。”

 舂道:“我这女儿着恼就是气。”便道:“郁大姐,你拣套好曲儿唱个伏侍他。”这郁大姐拿过琵琶来,说道:“等我唱个“莺莺闹卧房”《山坡羊》儿。与姥姥和大姑娘听罢。”如意儿道:“你用心唱,等我斟上酒。”

 那舂拿起杯儿酒来,望着舂梅道:“罢罢,我的姐姐,你也不要恼了,胡且吃你妈妈这钟酒儿罢。”那舂梅忍不住笑骂道:“怪小妇儿,你又做起我妈妈来了!”

 又说道:“郁大姐,休唱《山坡羊》,你唱个《江儿⽔》俺们听罢。”这郁大姐在旁弹着琵琶,慢慢唱“花娇月”与众人吃酒不题。

 且说西门庆从新河口拜了蔡九知府,回来下马,平安就禀:“今⽇有衙门里何老爹差答应的来,请爹明⽇早进衙门中,拿了一起贼情审问。

 又本府胡老爹送了一百本新历⽇。荆都监老爹差人送了一口鲜猪,一坛⾖酒,又是四封银子。姐夫收下,到后边去了,没敢与他回贴儿。晚上,他家人还来见爹说话哩。

 只胡老爹家与了回贴,赏了来人一钱银子。又是乔亲家爹送贴儿,明⽇请爹吃酒。”玳安儿又拿宋御史回贴儿来回话:“小的送到察院內,宋老爹说,明⽇还奉价过来。赏了小的并抬盒人五钱银子,一百本历⽇。”西门庆走到厅上,舂鸿连忙报与舂梅众人,说道:“爹来家了,还吃酒哩。”

 舂梅道:“怪小蛮囚儿,爹来家随他来去,管俺们腿事!没娘在家,他也不往俺这边来。”众人打伙儿吃酒顽笑,只顾不动⾝。

 西门庆到上房,大妗子和三个姑子,都往那边屋里去了,⽟箫向前与他接了⾐裳,坐下,放桌儿打发他吃饭。教来兴儿定桌席:三十⽇与宋巡按摆酒。初一⽇刘、薛二內相,帅府周爷众位,吃庆官酒。分付去了。

 ⽟箫在旁请问:“爹吃酒,筛什么酒吃?”西门庆道:“有刚才荆都监送来的那⾖酒取来,打开我尝尝,看好不好。”

 只见来安儿进来,禀问接月娘去。⽟箫便使他提酒来,打破泥头,倾在钟內,递与西门庆呷了一呷,碧靛般清,其味深长。西门庆令:“斟来我吃。”

 须臾,摆上菜来,西门庆在房中吃酒。却说来安同排军拿灯笼,晚夕接了月娘众人来家。都穿着⽪袄,都到上房来拜西门庆。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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