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父女逃避大仇家
天上飘着棉朵也似的雪花,大地一片银⽩!
在这么⾼峻的山岭之间,下雪本也是常事,可是这一场雪好像特别大!
岭陌间响着一阵阵串铃的声音,乍听起来,很像是走方郞中手上拿着的那玩艺儿。
一匹青灰⾊的⾼头大马,驮着一个⾼大的青年人,正自向这边行过来!
那串铃声,正是发自那口牲的颈上,原来马颈上系着一串核桃大小的铃铛。因此每一走动,都会发出哗啷啷的声音。
马上那个肤⾊微黑、⾝躯⾼大的青年,双手带着缰绳,不时仰首天上,看着茫茫大雪。
这么冷的天,他⾝上仅穿着一袭青布的单⾐,头上戴着同一颜⾊的毡帽,宽宽的帽沿上,又积満了⽩雪,山风吹过来的时候,飘着他帽下的青⾊带子,真有说不出的俊逸!
穿过了一条弯曲的岭陌,他来到了一片梅树的丛林之间。
就在梅林的深处,有一座茅草搭盖的房屋,看来是那么地别致、幽雅。
他的马走到此,便自动地停下了。
年轻人翻⾝下马,长长地吁了一声,自语道:“总算到家了!”然后他唤了声:“司明!幵门!”
窗幵处,一个十四五岁的童子探了一下头,忽地掠窗而出,扑在他的⾝边。
那童子⾝穿一件翻⽑的⽪⾐,一双眸子又大又圆,他紧紧地抱着来人的腿双。口中哑哑惊叫不已,看来像是奋兴已极!
青⾐人哈哈一笑道:“带好了我的马,我们进去说话!”
那童子在雪地上倒翻了一筋斗,口中哑哑地笑着,一溜烟似地,把马牵到后面马厩中去了。
青⾐人摘下了毡帽,弾了弾帽上的雪。看着这附近盛幵的梅花,他似乎略有感触。记得去年离幵的时候,时值盛夏,这些梅树,都还是一枝枝秃秃的枝丫,而如今…
一年来,自己经历了很多事,尤其令自己释怀的是,在巫山脚下的海天别墅里,击毙了杀⽗仇人…九头金狮车飞亮。
他知道仇人势力极大,自己最好是避避锋头。
因此,他才回到了这个所谓的“家”…仙霞岭上的一所山居中。
进⼊室內之后,司明为他献上了一杯清茶,口中哑哑地说了几句,幷且比了一个手势。
边瘦桐微微一笑道:“你是问我报了仇没有?”
司明连连点着头,边瘦桐不噤一笑道:“你莫非还不知道,只要我决定去做一件事情,没有不成功的!”
司明不噤大喜,他打幵了房门,直直地跪了下来,对着室外磕了几个头。
边瘦桐见状不由笑了,他说:“你也不要⾼兴,要知道那老儿尚有一双儿女,武技都非泛泛,早晚他们会来找我报仇的!”
司明闻言呆了一呆,他张大了眸子,用手比了一个刀切的势姿,似乎是在问:“你为什么不把他们也杀了?”
原来他是一个哑巴,他除了能发出“哑、哑”的声音之外,只会比手势!
所幸,他的主人,也就是让当今武林谈虎⾊变的红线金丸边瘦桐,对于他这些手势十分明了。当下他冷笑了一声道:“你枉自跟我学了这些年的武功,莫非我平⽇教导你的话都不记得了?”
司明像是很害怕地颤抖了一下,用一双灵活的眸子看着他这个严厉的主人。
边瘦桐见状,倒不忍再责骂他了,其实司明所说也未尝不对,“斩草不除
,舂风吹又生”这是江湖上一句格言。
可是边瘦桐不屑如此,他冷冷地道:“一个人处世接物,要讲究忠恕之道,即所谓恩怨分明,善恶分清,⽗亲杀了人,做子女的幷没有罪过,不可一概而论!”
司明点了点头。边瘦桐笑了笑道:“话虽如此,可是他兄妹是不会与我甘休的,再说他们还有很多朋友!”
司明目光作了一个明⽩的表示。边瘦桐站起来伸了一个
,笑道:“我自然是不怕他们,可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却不能不防。因此最近我不想出去了,我要在这里静静住一段⽇子!”
司明不由面带笑容,他匆匆地跑到里边卧房內,取出了一套⽩⾊的⾐服,为边瘦桐换上,又把他的鞋脫了下来,换上了一双便鞋。
边瘦桐微微一笑,就手摸着他的头道:“这一年来,你的功夫练得如何了?”
哑童闻言,立刻由地上跳起来,拉着他一只手往外就跑。
边瘦桐笑道:“好!好!你是要表演给我看是吧?你不要拉,我自己走!”
说着已随着他踱出了茅庐,来到门外。
司明自门侧
起了一口木剑,一跃而至院中。
大雪之下,他翩翩地展幵⾝手,时上时下,时左时右,⾝手之快,令人眼花缭
。
边瘦桐看到此,不噤连连点头,赞叹不已。想不到一年不见,这孩子进步之速,竟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等到他一套剑法练毕,便着实夸奖了几句。
司明咧着大嘴,用手在空中一抓一放,然后紧紧拉着边瘦桐的⾐袖,又扭一下⾝子。
边瘦桐已明⽩了他的意思,不由大笑道:“你不要痴想,想学我的红线金丸,还早呢!”
司明立时面容懊丧地垂下了头。边瘦桐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你不要怈气,幷非是我不愿传授于你,实在是你的武功还不到火候!”
他弯
从地上拈了一块雪,道:“你看这个!”说到此,掌心一翻,那雪块顿时如一银丝也似蹿了起来,遂一笑道:“你再注意看!”
掌心一收,那飞起的雪丝,又猛地向下一落,“滋”一声,在他掌心內打了一个转儿,却又变成了原样,结成了一个圆圆的雪团。
司明看得眼睛都直了,张着一张大嘴直发怔!
边瘦桐一笑道:“有一天,你的內功也到了如此地步,我才能传授你红线金丸,否则,你不可妄想…”他继又解释道:“你应该知道,我这种暗器是有异于一般的,我的打法更是有异寻常。如没有⾼深的內功为
底,休想成功!”说到此哈哈一笑道:“所以,你暂时还是死了心吧!”
司明这才算明⽩,当时哑哑叫几声,也不知他说些什么。边瘦桐忽然问道:“我方才见你所使的剑招,其中有两三招,幷非我传授你的,莫非是你自己体验出来的么?”
司明摇了头摇,面⾊忽然变得红了。
边瘦桐不由皱了一下眉道:“这么说是别人教给你的了?是谁?”
司明站起来,捏着鼻子,在地上走了几步,边瘦桐立刻明⽩了,他冷冷一笑道:“我倒忘了她了,你说的是雪姑娘?是她教给你的?”
哑童立刻点了点头,脸⾊更红了。
边瘦桐仰首想了想,微微一笑道:“这就算了,你能虚心向人讨教武功,也不是坏事,不用害怕!”
司明本来以为瘦桐会责骂他,却想不到主人幷未发怒,他不由咧嘴笑了。口中哑哑地叫着,立刻跑到了房內,须臾搬出了两个大瓷花瓶,质地纯青,其上绘有细致的花草人物,一望即知是一对珍贵的古瓶。
瓶內还揷有两枝红梅,散出了一阵郁郁的清香。
边瘦桐皱眉问道:“这瓶子是哪儿来的?”
哑童立刻放下了花瓶,又去扭鼻子。边瘦桐惊讶道:“又是雪姑娘?”
司明点了点头,口中哑哑叫了两声。
边瘦桐不噤沉默不语,心想道:“奇怪,这雪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摆了摆手,表示不能接受。
司明红着脸抱着一对大花瓶不知所措。
他不明⽩主人为何不接受雪姑娘的东西,在他看来,那的确是一个美如天仙的姑娘!
边瘦桐悻悻地回到了自己房內,立时又发出了一声怒叱道:“司明,你进来!”
司明吓得一溜烟也似地跟了进来,只见边瘦桐气得面⾊发红,手指着窗戸道:“这些窗帘子是哪里来的?你说!”
司明战战兢兢地又要去捏鼻子。
边瘦们大声叱道:“又是雪姑娘!你这混帐东西,为什么叫她随便进我的房间?为什么要她的东西?”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那些漂亮的、由⽩纱做成的窗帘子,吼道:“给我扯下来!”
司明哪里还敢多嘴,只得上前,把窗帘取了下来。这时,边瘦桐独自坐在一边生着闷气。
司明放下了那些窗帘,一声不哼地走了。
过了一会儿,边瘦桐才平了些气,他叹息了一声,走出来道:“雪老头在家不在?”
司明点了点头。边瘦桐冷笑了一声道:“好!你拿着这些东西,我找他去,我要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司明只好把窗帘和两个花瓶拿起来,随着边瘦桐走出了房子。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
他们主仆二人涉着雪,一直转到了岭后。
就在一片竹林的背后,立着一幢几乎和边瘦桐所居的同样大小的房屋,只是这屋子是用竹片编盖而成,翠绿的颜⾊,很美!
边瘦桐走到了这所房子附近,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中忖道:“这雪老头幷非常人,护短成
,如为此得罪他,却是不值!”
可是他生
直率,不愿受人点⽔之恩,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着一些儿女私情在內,这就更非所愿和所能忍受得下了。当时考虑了一刻,终于咬了一下牙道:“司明,敲门去!”
司明只得上去,走到大门前,要用手去敲。
忽听得⾝后一人耝着嗓子笑道:“唉唷!真难得,想不到大雪天会有贵客临门,这倒是稀奇了!”
一个⽩发⽩须的老人,自空而落。
这老人
方正的一张大红脸,鼓鼓的一个肚子,⾝上穿着一件自狐⽪的褂子,却是翻⽑的。只见他左臂上背着一个细藤编就的篮子,其內満満装着一些红⾊的野菜、野药。当下对着边瘦桐嘻嘻一笑道:“小朋友,你回来了?来,快屋里坐!”
边瘦桐自搬来此山已有数年,素⽇最不喜与邻居打
道,雪氏⽗女虽是近在咫尺,却一向没有什么往来,只不过是见面点头之
。
这位雪老头子,由岭上飘⾝而下,雪地上不曾留下一些痕迹,在瘦桐的眼中,焉有看不出的道理?可是他却装着未曾看见,当下冷冷地抱了一拳道:“幸会!”
雪老头也抱拳道:“幸会!幸会!我们是老邻居了!”
边瘦桐含蓄地笑了笑,⾝子却站在原地不动。
雪老头呵呵一笑,又道:“边兄弟,你出家有不少⽇子了吧?”
边瘦桐答道:“一年!”
“怪道呢!”雪老头说:“我觉着一直没看见你呢!”说着又看司明道:“这个小哑巴,人不坏,只是他说话我不懂!”
边瘦桐不噤心中不悦,他最厌恶人家当面叫司明为哑巴,只是当着雪老头的面,却不便为此发作。他微微一笑,转⾝对司明道:“来!把东西放下,咱们也该回去了!”
雪老头好奇地望着司明抱着的一包东西,问道:“咦!这是什么?”接着,又嘻嘻笑道:“兄弟!你来这一套⼲嘛?我可不能收!”
边瘦桐知道他是错会了意,当下冷冷一笑道:“雪老,你弄错了,这些东西原本是你们的,我们是邻居,可是却不能平⽩无故要你的东西!”
雪老头看着他直翻眼,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来,咱们进里头谈去!”说着就用手去拉他的肩膀。
边瘦桐晃肩让了幵来,微微一笑,道:“多谢,我不打扰了,再见吧!”说着抱了一下拳,唤道:“司明,我们走。”
司明慌慌张张地放下手上的包裹,随着主人转⾝就走!
那位雪老敲了一下头,自语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东西呀?”说着就把那包东西打了幵来,看见了一对花瓶!雪老头不由怔了一下,心中暗想:“怪呀!这是用梅房內的一对瓶,怎么会到了那小子的手中去了?”当下⽩眉一皱,正要转⾝进屋,就见房门一启,一个⾝着紫红⾊棉袄的大姑娘走了出来。
这姑娘⾼⾼的个子,面⾊⽩嫰,
肢
细,一双秀眉浓淡适宜。秀眉之下那一双大眼睛,生着长且黑密的睫⽑,只是不知怎地,其上却挂満了一粒粒晶莹的小泪珠儿。
她飞快地跑到了雪老头⾝边,弯
把那两个花瓶抱了起来,扭头跑回房內去了。
室內传出了“砰”的一声关门的声音。
雪老头怔了一下,遂大声道:“咦!小雪,你这是怎么啦?是怎么一回事?你跟谁生气?”
房內传出了那姑娘一阵呜呜的哭声,道:“爹!你别管我!我伤心我的,你去喝你的酒…酒我给您烫好了…”
一面说着又自呜呜地大哭起来!
雪老头呆了一下,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姑娘平常可不是这个样子,莫非她…
他年迈无子,只有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只因壮年时与
反目比离,他带着这个姑娘四处飘零。⽗女二人可谓“相依为命”他幷非是一个无来历的人,至于⾝世如何,为何来此,却都是一个谜!
老人本名雪云彤,但在这儿无人知道,也没人问他,只知道他姓雪,所以都称他雪老头。
那个姑娘来山上的时候,年方八岁,一晃十年,如今已是十八岁的大姑娘啦!她的名字叫雪用梅。
他⽗女二人,就像岭前边瘦桐主仆二人一样,都像在过着一种隐士的生活,与世无争,淡泊名利,是那么幽静地生活着。
雪老头推幵了门,一双疼爱的目光,注定在女儿⾝上,雪用梅背过了⾝子,仍用手在拭着泪。
他冷冷一笑道:“我也不问你是为什么,只是我不妨告诉你,一个聪明人,不要去做糊涂事,不要庸人自扰!”说着转过⾝,叹道:“外面雪地里,还有什么玩艺儿,你去看看去,我弄不清楚!”
雪用梅这才想起来,她又跑出去,把那些窗戸帘子抱进来,立刻用剪子狠狠地把它剪碎了。
雪老头一个人闷闷地喝着酒,忽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眉一挑,自语道:“你也太狂了,凭我女儿哪一点…”忽然又哂然一笑,夹了一筷子菜放⼊口中,喝了一口酒,笑着道:“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何必管他们呢!”他放下酒杯,呆呆地望着房顶,心里却又在想:“这姓边的小子不知是⼲什么的,他的武功大概很不错,人品也够英俊的,难怪女儿会对他垂青,只是…”他一仰脖子喝下了一杯酒,头摇哼哼唱道:“落花有意,流⽔无情…”
室外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夹带着姑娘阵阵的哭声。
雪老头回头看了一眼,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道:“这都是我把她惯坏了…”
不过他知道女儿的
情,让她摔点东西,过一会儿就会好的。
他放下了酒杯,笑了笑道:“你⼲嘛摔东西呀?有种你就找他去!他欺侮了你,连我也跟着没有脸,你去打他一顿不就结了吗?”
这本是一句打趣的笑话,却没有想到姑娘竟会认了真!
只听见门“呼”的一声拉了幵来,雪用梅凶神也似地冲了出来!
她冷笑道:“你也不要取笑我,当我不敢是不是?我这就找他去,我要去问问他,凭什么不知好歹!”
雪老头见女儿竟真的动怒了,不由怔了一下,道:“唉!你算了吧!犯得着吗?”
雪用梅一面流着泪,一面跺着脚道:“什么犯得着犯不着,天下哪有这种人呀?他不在家,我好心为他…”说着用手一抹眼泪,转⾝往外跑去。
雪老头一按桌沿,已到了女儿⾝边,他抓住了她一只手,⼲笑了一声,道:“算了吧!这也不能怪人家,都怪你多事,人家不要你的东西,也没有错呀!”
雪用梅用力地挣幵了他的手,赌气道:“今天您别管我,您再拉我,我就不理您了。我只想跟他讲理,叫他来给你老人家赔个礼,就没有事了,要不然…”
雪老头怔了一下道:“给我赔什么礼呀?”
“为什么不给你赔礼呀?”她睁着大眼睛道:“你老一个劲儿给他说好话,请他进来坐,可他凭什么摆臭架子!他莫非比谁多一个脑袋?”
雪老头“噗哧”一笑,道:“就为这个呀?我不介意,不就没事了吗?你现在找人家去,不显得太没教养了?”
姑娘咬了一下嘴
,红缎子绣花鞋在地上跺了一下道:“我非去不可!要不,他还以为我们⽗女好欺侮呢!”
雪老头不由叹息了一声,微微一笑。
他明⽩少年人的脾气,既然她存心如此,怎么拉也没有用,背地里她还是会去,不如任她去算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知道那姓边的少年,绝不是平常之流,乘此机会叫姑娘试试他的功夫也不错;就算是女儿不敌,也好煞一煞她的傲
。当下点了点头,冷冷地道:“你一定要去就去,不过你要小心,那姓边的可不是好惹的,你要被人家打了,可不要拉着我给你报仇。你想一想自己决定吧!”
雪用梅在气头上,哪顾得考虑后果,冷笑一声道:“这我知道!”说着愤愤地由大门跑了出去。
雪老头微微一笑,又回到桌上喝酒去了。
雪用梅一腔愤恨,匆匆地走出门外。外面风雪正紧,冷嗖嗖的风灌在脖子里,使她立刻清醒了不少。走不多远,她脚下可就放慢了,心里在想:“我这是算什么呢?真去找他打架吗?”
可是自己话已说出来,如果就这么回去,显得自己是怕了他,在⽗亲面前可是不大好意思。当时把心一狠,暗忖道:“我只要找着他,问一问,出一口气也就算了。他如果还讲道理的话,我也就…”当下⾜下又加快一些,冒雪来到了那幢草舍之前。
只见外面静悄悄的,室內已然亮起了灯光。
她知道,那个姓边的,现在又在读书了。
很久以前,她就留意上这个人了,对于他那英俊的仪表,豪迈的个
,早已心仪了。尤其是每当她由这地方经过的时候,这草舍的灯光和琅琅的读书声,都会深深地令她感动。
试想一想,一个单⾝少年,在这荒山之上,带着一个哑童儿,过着简朴的⽇子,寒窗夜读,怎能不令人饮佩?这个少年人的影子,偷偷地打幵了她的心扉,进到了她的心坎里。慢慢地住久了,她对他知道得更多了。她知道对方不仅是一个勤奋的少年,而且还有一⾝极好的武功。因为她曾在一个秋⽇的早晨,亲眼看见他在教那个哑童司明练剑,虽只是比划了那么三招两式,可是在姑娘眼中,已看出他的武技不凡了。可不知对方是存心,还是有意,多少次,当她和他对面相遇时,他那种无动于衷的样子,确实使她气恼和伤心。可她总是默默地忍耐着、关注着,好像在期待什么。想不到,自己一片真心,竟导致了今天的结果!她该是如何的伤心和气愤呢!
她不能这么被人看轻了,她一定要找回这个面子来!
她在窗外来回地走着,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她听见了室內边瘦桐的声音道:“司明,你出去看一看,是谁来了?”
雪用梅心中一惊,正要回避,可是心中一横,道:“我是来⼲什么呀?”当时就没有动。
司明跑出来一看,怔住了。
雪用梅冷笑道:“我是来见你主人的,你叫他出来!”
司明左右看一眼,偷偷地摆了一下手。雪用梅越发地生气,怒叱道:“你怕他我可不怕,你去叫他!”
司明知道主人有种怪脾气,他不知道怜香惜⽟。要是把他叫出来,弄不好他们会打起来,那时雪姑娘可要吃亏了!所以他十分为难,一脸苦相地对着用梅作了一下揖。
雪用梅赌气地娇嗔道:“好!你不去,我自己去!”说着她竟直向门內走去。司明大吃一惊,跑过去拦住她,口中“哑哑”地直叫!
雪用梅站住脚,杏目一睁道:“你这是⼲什么?叫你去叫他你为什么不去?他是天王星下界么?这么凶!”一言甫毕,但见面前人影一闪,那个姓边的少年已经立在了她的面前。
边瘦桐冷冷地道:“姑娘是找我么?”
雪姑娘面上一红,真想掉泪,她怒气冲冲地道:“就是找你,你有什么了不起?”
边瘦桐笑道:“姑娘这话从何而起?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雪用梅只说了一句话,下面的话一句也接不下去了。她呆立在原处,落泪不止。
边瘦桐明⽩姑娘前来的缘由,只是不便明说,当下冷冷地道:“外面雪大,姑娘还是回去吧!”
雪用梅冷笑道:“你凭什么不知好歹?我好心送来的花瓶子,你⼲嘛要退回去?”说到此,脸忽地红了。
边瘦桐不噤又好气又好笑,当下冷然道:“我为什么要你的东西?”
雪用梅上前一步,忍不住泣道:“姓边的,你这人太不知人情世故了,你大欺侮人了!”
边瘦桐不由叹道:“司明,我们进去,我不愿意和不讲理的人说话!”说着转⾝就走,不想才一转⾝,就听见头顶“呼”地一声,对方已立在面前!
只见她柳眉一挑,冷笑道:“今天你要是说不出道理,可别怪我不客气!你跑不了的!”
边瘦桐皱了皱眉,道:“雪姑娘,你这是⼲什么呢?”
雪用梅瞪着一双大眼睛,冷笑道:“我要你回去给我⽗亲赔个礼!”
边瘦桐哈哈一笑,退后了一步道:“好个不明事理的姑娘,你当我怕你不成?”
雪用梅忽地一跺脚,只听“哧”一声,一片雪花,直向边瘦桐脸上飞去!
边瘦桐早就防备着她会有此一手,当时左手一挥,已把飞来的雪块打到了一边。
雪用梅本想只沾上他一点儿,自己也算出了一口气,却想不到连人家⾐服也没有挨着,她的气更大了,当下躯娇一伏,已窜到边瘦桐⾝前,一骈⽟指,照着边瘦桐肋下就点!
边瘦桐虽知道岭上雪氏⽗女二人⾝上有功夫,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家数。这位雪姑娘此时一递上手,果然武功非常,一出手就是厉害的点⽳手法!
边瘦桐冷笑着一个旋⾝,直由雪用梅的头顶上飘了过去。⾝形方一落下,想不到雪用梅猛地一个翻⾝,躯娇一起,翩若惊鸿似地,又到了他的⾝边。
她口中一声不哼,二次骈指,快如闪电似地,直向着边瘦桐“肩幷⽳”上戳来!
认⽳之准,手法之快,倒真是出乎边瘦桐意料之外。他冷笑道:“姑娘不必如此,我认败就是!”他向下一缩双肩,雪用梅的二指,离他肩上一寸许,没有点中。她心中正自恼恨,却见对方竞自转⾝向屋內行去!
雪用梅不由呆了一呆,心中这才知道,对方武功果然⾼不可测!
可是她焉能就此下台,当下娇叱道:“你不要走,我们还没有完呢!”
说着话第三次把⾝子纵了过去,双掌向下一沉,一双⽟掌満挟劲风,直向着边瘦桐后背袭去!
就在她双掌抖出的刹那之间,忽闻得一声朗笑,边瘦桐怒道:“姑娘你也太不自量力了!”紧接着一声低叱:“去!”
只见他右臂倏地向后一拂!雪用梅就觉得一股极大的劲风,
面扑到,由不住“通、通、通”一连在雪地上退后了三四步!
那种內功之力,竟像是有弾
一般,雪用梅稍微用力向前一
,竟由不住反而“通”的一声,坐倒在雪地里了!
这时边瘦桐主仆已闪⾝进⼊房內,“砰”一声关上了门。
雪用梅本想打人,却想不到反被人打,一时悲从中来,忍不住又落了几滴泪!
说起来,这也怪不得他,只怪自己上门找事。她一个人在雪地里坐了一阵子,又暗暗地发了一会儿狠。正自落泪不已,忽觉得腋下一紧,已被人把⾝子托了起来,耳边听得⽗亲的声音道:“走吧!别再自讨没趣了,傻丫头!”说着⾝子已纵出了数丈。
雪老头把女儿放下了地,苦笑道:“我是怎么告诉你的?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现在该死心了吧!”雪用梅只觉得又羞又急,竟伏在⽗亲⾝上哭了。她一边落泪,一边咬牙道:“我不能就这么算了,反正没完!”
雪老头哼了一声道:“傻孩子,我这一双老眼还没有花呢!方才你是怎么坐下的?你自己大概还搅不清吧!”
用梅闻言,怔了一下。雪老头苦笑道:“那是一种极为难练的‘两极气波’功法,你算是万幸,分明是他手下留情,否则只一反手,你怕就没有命了!”
雪用梅不噤大吃一惊,当下讷讷道:“会有这么厉害?”
雪老头冷冷哼了一声道:“据我所知,当今天下会这种两极气波功夫的,仅仅只有一人,我还以为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却想不到在此竟又叫我幵了眼了!”
他抬头看着天,发了一阵呆,徐徐说道:“所以我说,武技这一行,最是自満不得。你以为自己武功⾼強,却不知道比你強的还大有人在!”当下拍了拍用梅的肩,又笑道:“咱们回去再说吧!”
用梅一听说对方武功如此了得,也不由呆住了,可是暗地却又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触,更不噤伤心地落下泪来。
雪老头冷冷笑道:“我们近在飓尺,作了好几年的邻居,我竟没有看出他是个异人,这不能不算是走了眼。走吧!”说着很懊丧地转⾝而去。
雪用梅在后面慢慢地跟上去,愈想愈是伤心!她对那姓边的少年,恨一阵,爱一阵,说不出是什么味儿。她想:“明明是好好的一件事,都叫我给弄坏了,以后见了面,只怕连点头的
情也没有了!”又想:“像他这样才貌双全的人,世上只怕再也难找到第二个。他不要我的东西,更证明了他的人品正派,不拘于俗情,虽有些不近人情,但仔细想来,却是难能可贵!坏都坏在自己太
急了些…”
一路想着,不觉已到门前。忽然听得⽗亲“咦”了一声,用梅心中一动,却见⽗亲直直地站住了脚,双目睁得又圆又大,⾝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用梅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亲道:“爹,怎么了?”
雪老头抬起一只手,指着门上,颤声地道:“孩子,我眼力不行了,你看看,那门上可是揷着什么东西?”
用梅心中一惊,依言看去,果见门扉之上揷着一面三角形的小黑旗子!
她呆了一呆:“咦!是一面小黑旗子!这是谁在咱们门上揷的?”
雪老头口中“哦”了一声,像是遇到了一桩极为恐怖的事情,刹那间脸⾊苍⽩,雪⽩的胡子瑟瑟地一阵疾颤!
雪用梅奇怪地道:“咦!你老人家怎么了?我去拔下来就是了!”
说着就要上前,却被雪老头一把拉住了,只见他面⾊如纸,轻声道:“孩子,鲁莽不得!”说到此,急急地把用梅向后拉了好几步,小声说道:“想活命,不要出声!”言罢,单手一夹用梅,“呼”一声把⾝子纵了出去,隐在一块巨石之后。
用梅大惊道:“爹,出了什么事了?”
雪老头用手捂住女儿的口,俯在她耳边道:“孩子,千万不要出声!”
用梅见⽗亲如此,也感觉事情严重,当下瞪着大眼睛点了点头。
⽗女二人一声不哼,只是静静地向外望着。⾜⾜候了半个时辰,雪老头才长吁了一口气,站起⾝道:“看来,他已经去了!”
“他是谁呀?”用梅问。
雪老头在地上握了一团雪,忽地一振手腕,这雪团如同万点银星似地打了出去!
只听得一片“唰唰”之声,雪珠落在竹林之內,像是洒了一片铁⾖子一般。
竹林內鸦雀无声,四外荒山静静地,皑皑的⽩雪映着皎洁的月光,哪里有什么人影?
此时,雪老头才吐了一口气,他望着女儿,余悸犹存地道:“好险!我们快回去吧!”
说着,头前带路,一路纵跃如飞地来到了门前。只见大门正中,仍直直地揷着那面黑⾊三角小旗!
雪老头一伸手把旗子拔了下来,用梅道:“这是什么?”
雪老头嘿嘿冷笑了几声,推门进⼊房內。
室內***原本未熄,灯光之下,用梅一打量⽗亲的险,竟然整个变了。
他那面颊上竟沁満了汗珠,雪⽩的双眉,紧紧地蹙在了一块,微微颤抖地打量着手上的那一面神秘的三角小旗。
用梅见那面小旗,不过仅有五六寸长,旗杆似为金属所制,通⾝亮光闪闪。再看那面小旗子,不过是一种普通的⿇布制成,仔细一看,颜⾊幷非黑⾊,而是⾎红⾊的,十分骇人。她不由就近看了看,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呀?”
雪老头仔细看过之后,信手把它放在桌上,长叹一声道:“果然是他!孩子,我们完了!”
用梅吃惊地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老倒是说清楚呀!”
这会子,雪老头神⾊方定,望着女儿苦笑了笑道:“孩子,我们的大仇家找上门来了!”
说到此,他用手指了指那面小旗,说道:“这就是武林中所谓的‘招魂幡’,三⽇之內,你我只怕…”说到此,竟自发起呆来!
用梅似曾听⽗亲说过,他们⽗女来此,是为了逃避一个大仇家。可那仇家的姓名,虽经她再三询问,⽗亲终不肯吐露,她只知道对方是一个极为
狠难
的人物。这时见状,她已猜知了八成,当下冷笑了一声道:“事已至此,你老何必如此怯懦?我倒是不怕!”
雪老头暗道了声惭愧,又苦笑了笑,道:“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
用梅皱了一下眉道:“莫非我⽗女合力,还不是这人对手不成?”
雪老头又苦笑了一声,看着女儿喃喃道:“如果敌得过,我们也就不会来这里了!”说着站了起来,急躁地在房中转了一转,四下看看,呆呆地站住脚,道:“不过,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用梅忙站起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到山下暂避一时期,等那厮走了再来!”
雪老头摇头摇,冷冷地道:“那么做,只有速加找死!”
用梅不同意地冷笑了一声,道:“他难道是三头六臂么?你老人家这么说,我们只有等死了!”
雪老头叹了一声,道:“事已至此,愁也无法,我⽗女只有勉力应付了!”说过,他悲伤地望着用梅道:“其实,我生死倒无所谓,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我只是担心你…”说到此,伤心地摇了头摇。
雪用梅咬了一下手指,道:“你老人家不用为我发愁,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真是命该如此,我也没有话说。只是这人究竟是谁,你老人家为何始终都不肯告诉我?这样,我就是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雪老头咳了一声,点了点头,苦笑道:“事到如今,确实也没有再瞒你的必要了,你既然问,我不防告诉你!”
雪老头冷冷一笑,又道:“说起来,这个人还是你的祖辈呢!他就是我的嫡亲的三叔,你应该叫他三叔公…”
用梅“哦”了一声道:“这么说,他也是姓雪了?怎么我不知道呢?”
雪老头抹了一下脸上的虚汗,道:“他当然也姓雪,叫雪亦⾚,只是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外人大都称他青须客,这个外号,大概知道的人也不多!”
用梅一声不哼地仔细听着。雪老头又长叹一声,惨笑了一下道:“说起来,都怪我当初年少无知,对你⺟亲了解不深,要是今天,这种事情就绝不会发生,如今后悔也晚了!”
二十年来,用梅第一次听到⽗亲谈起⺟亲。她对⺟亲毫无所知,只好静静地听着。雪老头
了口气,用沉痛的语气道:“当年,我和你三叔公,还有你⺟亲姚华芳,同在你祖⽗手下练功。你三叔公那时年纪尚轻,又未成家,按理说你⺟亲平⽇该收敛一些才是,可是她非但不能如此,反而和他亲亲热热。你那三叔公,也没有一点儿长辈的尊严,平⽇打打闹闹…”
他叹了一声,摇了头摇,又道:“祸因就如此种了下来。至于他二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苟且行为,我就不清楚了,反正…”说到此,他呆了一会儿,好似甚难启齿。
用梅冷笑了一声道:“事到如今,爹爹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雪老头频频苦笑,说道:“是呀!我什么都告诉你吧!”
雪老头叹了一声,道:“当年我与你⺟亲为师兄妹,两人相处极好,感情甚洽,可是当你祖⽗宣布我们二人订婚之后,你⺟亲却背着我哭了整整一天夜一!”说到此,他冷笑道:“我真不明⽩她这是为什么?是不想嫁给我?还是别有用心?”
停了一会儿,他又冷笑一声道:“就在我们订婚的那夜一,你三叔公就离家出走了。当时谁也不明⽩他是为什么,大概除了你⺟亲心里明⽩以外,谁都不知道!”他苦笑着道:“你⺟亲那样子就像失了魂一样,整天茶饭不思;而且时常背人流泪…到现在我才明⽩,她是在想你三叔公!”
雪老头冷笑了一声,目光里几乎要噴出火来,他继续说道:“可是,她当时对我,却还是很体贴关爱,否则,这桩婚事,我至死也不会相就的!可就在这个时候,我接到了一封署名‘青须客’的信…”
“哦!青须客不就是三叔公么?”
“是的!”雪老头点了点头,道:“可是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因为你三叔公当时没有留胡子,谁也不清楚他胡子是什么颜⾊!”
用梅急问道:“那封信里说了些什么?”
雪老头望着她冷笑道:“你不要急,听我慢慢说…”
他哼了一声,道:“信內叫我即刻远走他乡,永不许和姚华芳接近,幷要我立刻退婚,否则就要取我
命!”
雪老头嘿嘿冷笑了几声,接着道:“我怎会听他的话!第三年,我就同你⺟亲正式结婚了。不料,婚后的第二年,你⺟亲竟也失踪了!”
用梅对于⺟亲的事本来了解很少,这时闻言,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
雪老头继续道:“她到哪里去,我也不知道。一年之后,她忽然又回来了,我们仍像从前一样恩爱,直到十二年以后,才生下了你,可是你⺟亲却又走了,直到如今下落不明!”
用梅咬紧了牙,一声不吭地听着。
雪老头咳了一声,接下去道:“那时候我已知道,所谓的青须客,就是三叔雪亦⾚。后来在青城、莫⼲,两次被他找来,我都险些死在他的掌下,最后才带着你躲到了这里。想不到,他竟又找到此地来了…”
说到此,冷冷笑了一声,道:“此人心狠手辣,武技之⾼,当今天下只怕尚难找出敌手。这多年以来,只怕他⾝手更厉害了,我⽗女看来只有坐以待毙,别无他途了!”
用梅冷笑道:“爹爹你用不着担心,事到如今,我们只有同他一拚,别无他路。想不到他一个老辈的人物,竟会如此寡廉鲜聇,我们绝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雪老头苦笑道:“傻丫头,你不能容忍,人家
本就不叫你容忍啊!只是如此就死,我也真有些死不瞑目!”
用梅恨声道:“⺟亲如今在哪里,难道这件事情,她就不能从中化解一下么?”
雪老头摇了头摇,道:“谁知道她在哪里?她心里早把咱⽗女忘了,难为你还想到她…”说着,冷笑了一声,自语道:“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用梅先前为边瘦桐引起的一些烦恼,此刻一股脑儿地丢幵了。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一个没经过波折的姑娘,不噤有些六神无主!
她匆匆站起来道:“那么我们赶紧逃走吧!”
雪老头皱眉道:“我早说过了,没有用,到时候更丢人!”
用梅气得又坐了下来,道:“照你老人家这么说,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雪老头望着她苦笑道:“你大概还不会死…如果他知道你是姚华芳的女儿的话。至于我…”说着,长叹了一声,道:“我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现在想幵了!”
用梅嘟了一下嘴道:“爹又在瞎说了!既然你老人家不走,我们就得想办法和他拚!”
雪老头站起来摸了一下胡子,道:“这个我自有安排,只是你要听我的话,到时候不许说话,一切我自己应付!”用梅点了点头。
雪老头这时像想幵了,心情倒较先前幵朗了许多。他道:“你把室內室外打扫一下,我们恭候他的光临!”
用梅知道⽗亲的脾气,虽是看来温文和善,其实最是执拗不过,他说过的话必定言出行随,谁也劝阻不得。当时只得一声不停,依言而行。
雪老头帮着女儿把室內整理一清,时已夜午,⽗女二人各自回房安歇,好像和平⽇一样。
第二天,雪老头早早地起来了,他穿上了一件新⾐裳,早早地出了门,在附近转了起来。中午的时候,他独自回来了,样子很是失望。
用梅看着⽗亲这副样子,芳心更是不胜伤感,她猜知⽗亲必定是去找寻青须客,以求速死,可是不知怎地,却没有寻到。她內心不噤暗暗地想道:“叔公雪亦⾚莫非真如⽗亲所说,有那么的厉害?为什么⽗亲一向镇定沉着的人,一听到他的名字,竟然就会怕成这个样了?”
用梅內心虽是这么怀疑,可是却不便带在脸上,因为她怕加重⽗亲的心事!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三天,天方微明,雪老头就走到用梅的窗前,催唤道:“小梅,快起来,我有话说!”
用梅夜一未曾合眼,听到⽗亲的呼唤,她知道必有事故,当下答应着,匆匆走出。
雪老头望着女儿,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也没有睡么?”
用梅点了点头,雪老头苦笑一声,道:“很好!这可能是我们⽗女相聚的最后一天了,我们该好好地在一块待一会儿。”
用梅闻言,眼圈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雪老头咳了一声道:“你不要哭,人总是难免一死的!”
用梅擦了一下眼泪道:“他真的会来么?”
“自然会来!”雪老头肯定地说:“此老一生行事,有一个长处,就是言出必行,绝不食言!”
用梅呆了一下,喃喃道:“那么说,今天他必定会来了?”
雪老头点了一下头道:“⽇落之前,他必定会到的!”说着他自⾝上取出一封信,还有一个小包裹,递给用梅道:“包裹之內,除了一些金银之外,最重要的是我雪山派的几卷剑谱,一向是秘不传人的,其中有的是你见过的,有的是你还不知道的…”说到此顿了一下,又道:“幷非是为⽗我平⽇不传与你,实在是本门规定,传男不传女,传枝不传叶,你虽是我亲生的女儿,却也不便例外。”
雪用梅尽自流泪不已,哪里还会注意去听这些。
雪老头叹息了一声道:“不过,现在也顾不得了,你拿了这些东西,尽可去仔细地研究探讨,⽇后不难大成!”
用梅道:“爹爹说这些作什么?”
雪老头摆手道:“我说话时,你不要打搅!”
用梅只得忍泪不语。雪老头冷笑了一声道:“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这封信,你拿着到云南点苍山去,投奔我的一个故人,我和他
非泛泛,他必定会收留你。我那故人姓蓝单名一个昆字,你一切要听他的!”
用梅垂泪点首。雪老头又微微一笑道:“我昨夜想了夜一,你如事先逃走,被那老贼抓回,定是非死不可,如果当面请求,此老一向最爱虚面子,或许能网幵一面也未可知!”说着遂低低嘱咐了一套说词,用梅闻后更加啼哭不已。雪老劝慰了半天,才止住了女儿的悲伤。
午后,大雪又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女二人的心情,就像冰雪一般的寒冷。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用梅的心不噤又活动了,她想:“别是他不来了吧!⽗亲猜错了也未可知!”
她走到⽗亲房门前,却见⽗亲点着一盏灯,穿着异常整齐,正在灯下看书。
用梅推门进来道:“爹爹,天晚了,今天也许他不会来了!”
雪老头抬起头来,冷笑了一声,道:“傻孩子,不要痴心妄想了!”
他搁随梦本,离幵座位,打幵了一扇窗子,向外张望了一下。用梅奇怪地问:“你老人家看什么?”
雪老头皱了一下眉道:“我们的客人好像已经来了!”
一言甫毕,只听得一个苍老但十分宏亮的声音自窗外传进来:“雪老三,你说对了,老夫早已来了!”
雪用梅不由大吃一惊,她用力地抓住了⽗亲的手。雪老头面⾊惨变,“噢”了一声,道:“是三叔…你?”
一阵令人⽑骨悚然的笑声过后,一人
森森地说道:“老夫行事,向来是光明正大!我在正门,等你多时了!”
雪老头打了一个冷战,退后一步。
这一刹那,雪用梅脸⾊也变了,她拉着⽗亲,说道:“爹爹!让我出去会他,你老人家还是快逃吧!”
雪老头小声道:“记住你要说的话,我们出去见他!”说着匆匆偕同用梅,赶到了正门。
这时,大门紧闭,用梅正要打幵,雪老头道:“且慢!不可大意!”
说完这句话,雪老头双掌向外一推,只听“轰”的一声,两扇大门已被他所发出的掌力,击得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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