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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安静地坐在她⾝边,捧着手里的⽔杯,有一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许我在等她,等她哭过了,平静了,然后告诉我一些事情。尽管我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做好了接受的准备,可是如果她肯说,我就听,哪怕会心如刀割,哪怕是痛不
生!
嫣一直在哭,仿佛没打算停下来,用菗噎着的语调反复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好像除了这句话,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我没有说话,感觉着掌中⽔杯里的⽔温一点一点消失,就像是我的曾经的愤怒。沉默代表了我的原谅,我说不出“我原谅你”这四个字,那是我人生中最后的尊严,说了那句话,就意味着一种彻底的抛弃。我用这样的方式原谅你,我的
子,希望你可以明⽩。
夜渐渐深了,外面客厅的电视依旧在播放着,不断变换的光线投
在卧室门口光滑洁净的地板上,模糊而扭曲,依稀可辨的画面,诡异得似乎是在演出一幕离奇的荒诞剧。
嫣已经安静了,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小
上嘉嘉翻了个⾝,把脚翘着搭在
边的护栏上。我放下⽔杯走过去,小心地把她的腿放回去,用⽑毯盖好。这时才发现自己全⾝都是僵硬的,有些⿇木和酸痛,我双手按在
沿上,仔细地看着睡梦中的女儿,安静祥和的脸如同天使,手指含在嘴里,长长的睫⽑时不时地颤动一下。俯⾝想去亲一下她的小脸儿,摸了摸自己嘴上的胡茬,忍住了。
关了灯走出卧室,坐到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感觉说不出的疲倦,关掉电视机,关掉所有的灯,把自己埋在黑暗里面,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没回卧室,下意识地面向着那个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知道她们都在,我像一头野兽,庒抑着要咆哮和爆发的
望,静静守在自己领地的边缘。
感觉上似乎只是眯了一会,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发现⾝上多了条⽑毯,嫣伏在我腿边,⾝上只穿了睡⾐,猫一样蜷缩着。我把⽑毯给她盖在⾝上,注视着她的脸,跟嘉嘉一样,两个人都喜
含着手指觉睡,一样无辜的表情,甚至连势姿都出奇的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嫣的眉头一直都紧锁着。她心里究竟蔵了多少无法承受的东西?甚至在梦里,也不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
来到
台,深深地昅了口气,天
沉沉的,就像我的心情,庒抑得让人透不过气。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娜,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副扭曲中带着狂疯的面孔。耳边,是她的声音:后面的路,会很艰辛,很漫长…嫣会回头吗?会离开佟吗?我该不该保持着现在的沉默?让她有时间去摆脫那可怕的噩梦!她独自面对那样一个流氓,该怎么办?佟又会不会用那些事实要挟她?我的脑袋里一片混
,理不出一点头绪,我和嫣之间,现在好像是隔了一层窗纸,她不肯捅开,而我,也没有戳破的勇气!我们都明⽩,谁都无法坦然地面对这样的尴尬,就像是明明知道⾝上有一
刺,但是因为怕痛,所以不敢轻易触碰,只好选择远远地避开,尽量不去牵动那伤口!
扶着栏杆,对着天空发了会儿呆,不经意一回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嫣已经醒了,怀里抱着⽑毯站在我⾝后。
她就站在门口边,静静地看着我,表情有几分怯意,眼神飘忽不定,看到我突然回头,猛地惊了一下,慌
地整理手中的⽑毯,同时头低下来,有些散
的头发垂下了,遮住了面庞。
这一副画面一下子让我想起了那些相片,心猛地颤了一下。就是在这里,佟亵猥了我的
子!而当时的嫣,势姿几乎和现在一模一样。我狠狠地甩了一下自己的头,双手用力
了
脸,试图摆脫那些画面——却无济于事,一副又一副的图像依旧在脑海里闪烁:佟的手、撩起的⾐服、动扭的⾝体、腿…一时间心烦意
,转⾝回房间,经过嫣⾝边的时候,我下意识地闪了下⾝体避开她。而这时嫣刚巧做了个
上来的势姿,看见我那一闪⾝的瞬间,脸上僵了一下,低下头,默默地跟着我回房。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神态,心头突然有些不忍,尽力放缓和口气对她说:“还早,你去再睡会儿吧。”嫣低着头没吭声,手不安地在⽑毯上挲摩着。我过去牵了她的手,拉着她去卧室。她孩子一样跟在我⾝后,手掌却是一片冰凉。扶她上了
,刚要转⾝,手却被嫣紧紧拉住了,幽幽地看着我,半响,才说:“你,你去哪里?陪我一小会儿,行不行…”“我哪里也不去。”把嫣的手拉到眼前,轻抚着纤细修长的指尖,然后看着她柔软的手指反过来和我的手指
到一起,我很想说:我会一直在你⾝边,永远都陪着你,这一辈子都不离不弃!可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梗在喉咙里。
嫣把头靠在我后背上,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若有若无几不可闻。
两个人没再说话,安静地看着,看着天一点一点地亮起来。
夜过去了,天总会亮,可谁都知道,天亮了又会再黑,我们都不清楚,在今后再度袭来的黑夜中,会不会
失自己…吃过早饭去医院,生活还是要继续,无论你愿不愿意,该生病的人还是会生病,该上医院的人还是会上医院。没安排我的手术,就在椅子上呆坐着,看门外面人来人往,忙碌习惯了,突然静下来,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局外人,似乎和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关系。
临近中午的时候,
办的李主任找我,先是扯了些闲话,最后才说:“你现在是咱医院树立的典型了,这次评级,是该上你的,我早就觉得你该上了。昨天和院长商量了一下,给你安排几次到外边指导,增加点儿资本嘛!先去市二医做个
流怎么样,回来再提你,就名正言顺了。”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可以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此时的我却有些心不在焉,客气着回应他,丝毫没感觉到喜悦。李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吧,以后你的前途无忧,一片光明啊。”“什么时候去?”我问。
“反正也不远,要不下午就去吧…”他说:“早回来早宣布,省的中间有人唧唧歪歪的坏事情,人事处也难做。”我也希望自己手头上有事情可做,人闲着,那种无助的空虚感鬼魂一样
着我,我需要看到病人,在那里,我才能感到被信任被需要着!
况且,二医距离我住的小区反而更近些,中午回去的时间也会很宽裕。
下午一过去就碰到急诊手术,一个车祸病人,肋骨断了叁
,小腿开放式骨折。医院安排了几名刚刚毕业的实习生观摩,家属开始不同意,医院方面就很強硬,⿇醉师借口调试氧气设备,在那里耽误时间。我有些生气,却只好去做家属的工作,又过了十几分钟,才说通了。
多年养成的习惯,只要一上手术台,我脑子里什么都不会想,完全投⼊到治疗病人的过程中。这不但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我对自己职业
守的要求。
可手术一结束,人就马上懈怠下来,又开始胡思
想,想嫣这会儿在家里做什么?想佟会不会去纠
她?焦躁聚集在
口,说不出的烦闷,⼲脆出了房间,到走廊上去透透气。
走廊过去,是住院部大楼,楼前是块宽阔的草坪,间杂着几排花树。稀稀疏疏的散落着几个病人,或被人扶着,或坐着轮椅,⾝上条形的病号服在月季花从里时隐时现。
我信步走过去,漫无目的地在草坪上踱着步。陌生的环境让那种被孤立的感觉更加明显,甚至有种在另一个城市的错觉!我的目光机械地在周围搜索,最后落在一个地方,停住了。
草坪的尽头,一株桂花树旁边的石凳上,双手抱膝蹲着一个人。低着头,前后晃动着⾝体,似乎随时都可能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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