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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扶到卧所
 但业已北去,纵极怀悲,只怕无益于事。”真生道:“近闻被掳而去者,许令亲族持金取赎,我今亦备银前往。如获遇者,不为负却前盟,设或不能相值,出于彼命之薄,我亦从此放心得下,不识二卿以为如何?”

 二姬道:“郎君所见极是,但不知决于何起程?”真生道:“烦卿为我收拾行囊,即在明早行矣。”二姬忙令厨下备酒,各赋诗为送。

 娇凤诗道:远迁燕山道,长歌一送君。小心投客栈,用意访巫云。绮陌休恋,鳞书可寄闻。还家须及早,记取旧罗裙。云丽诗道:风冷梧残值暮秋,挟金忽作遨游。

 知君不是无情者,莫遣颦蛾倚画楼。真生亦赋一词云:笑侬忒煞多牵系,到处红妍紫腻。试问重逢有几,总助相思味,那人旧约犹难弃,何况已偕并蒂。

 愿拾春风喜气,共入鸳鸯被。《右调桃源忆故人》是夜鸾颠凤倒,彼此曲尽绸缪,二姬谆谆嘱咐,惟以速归为订。

 至晓临行,云丽牵住衣袂,再三嘱道:“比闻路多梗,郎以主仆携带重资,切须小心为上。”真生点头唯唯。

 二姬一直送出前轩,各挥泪而别,原来真生前在白下,曾买二僮,一唤文贵,生得面容丑。

 而又愚鲁,其一唤做双鸿,姿宇秀韶,作事敏慧,所以真生留着文贵在家,却把双鸿带去。

 当下主仆二人,雇了牲口,起身就路,免不得晓行夜宿。不一,已到了真定府地界,时当兵焚之后,城市荒凉。自山东到京一路,草寇纵横,所以做客的,必须结连大队,方敢行走。

 那一晚,到了真定,只因人众,各饭店俱已歇满。真生道:“俺止主仆二人,凭你拨着一个所在,将就过得一晚罢了。”

 店主道:“实因大爷来迟,没有空房了,单有一位浙江客人独要了一间房子,不若与他说一声,共宿了罢。”

 真生便同着店主,走到后厢,问那客人,那客人初时不允,以后见着真生,少年俊雅,便即许诺。

 一同洗了手脚,真生唤着双鸿,打了两角酒,买几件现成果品,请那客人。那客人再三推谢道:“与兄萍水相逢,怎好便叨厚款。”

 真生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况当客中寂寞,幸获联,不妨消闲一话耳。”那客人道:“敢问仁兄上姓尊表,贵乡何处?”真生道:“小弟姓真,字连城,向来侨居靳水,今因彼处寇未弭,仍归东昌祖籍,愿闻仁兄大号贵居,进京有何尊干?”

 那客人道:“弟乃住居嘉兴府平湖县人氏,姓仲号子尚,不幸遭逢世,家业然,此来又为着一件没奈何之事,即于此地,要觅一个朋友,却因天暮,暂投一宿耳。”

 真生又询其所觅之友,仲子尚颦眉蹙额,喟然叹息道:“言及此事,殊可愧恨,然蒙仁兄雅爱,不妨罄悉苦衷,只因寒荆孙氏,年方二十一岁,蹇值大兵临城,被掳而去。

 忽于前月间,拙荆附信至苏,备云归入张将官名下,幸蒙徽客程九朝奉,将银一百两,买氏到家,只要原银加利,听凭取赎。

 果若来时,只到真定府,离城向东三十里外,问着程初便是。为此小弟念着结发恩深,不辞辛苦,跋涉至此。

 但所寄之书,虽系寒荆真迹,又不知程初,果肯仗义听赎否。”言讫,几唏嘘泣下。真生亦怃然长息道:“细听仁兄言及于此,使弟肝肠裂,兄既结发情深,弟亦有怀莫舍。

 古云:天涯偶遇,同病相怜。正吾两人之谓也。既有重义长者,如程九朝奉,安可当面不一识荆,翌弟愿与兄,同往晋谒。”

 是夜,二人直话到夜分方睡,气味相投,遂成知已。次早起来,算过了饭钱,收拾行李,一同到城东三十里外。果然有个程九朝奉,号唤初,休宁人氏。仲子尚大喜,急忙央人进内通报。

 原来程初,京中大贾也,专能结纳豪侠,所以各营标下将官,无不识。既握重资,而以时方草昧,不能兴贩,故与各营中,只检南边被掳进京的美妇女,询知宦家巨室,便即纳价领归,旋又着人到家报信,着令赎取,其实以此居奇利,而非仗义也。

 当下闻有下路人赎而至,慌忙整衣接。延入草堂坐定,仲子尚便告以姓名籍贯,并孙氏寄信到家,特来取赎,要求朝奉开恩见许,细细的说了一遍。

 程初道:“虽然有个孙氏,未知果是尊夫人否。待学生唤他出来,与足下相认一面,然后另为商议。”仲子尚道:“朝奉所见极是。”

 俄而孙氏从屏后走出,云鬓不整,容凄凉,与子尚一见,抱头痛哭。程初微笑道:“原来果是尊阃,得与足下完聚,也是学生做了一件好事。”

 真生道:“在下亦为内失散,将进京访求。昨暮偶与仲兄谈及,特造潭府,不知老长于各标下,亦曾听得有个黄州府靳水县崔氏兰娘否。”

 程初摇头道:“这个倒也不曾闻着。”一面催唤孙氏进去,一面令人整饭相待。仲子尚道:“荷蒙仁丈高谊,使在下夫妇重得完合,自当没齿衔恩,但闻原赎银一百两,应该加息几何,望乞见示,容即一一奉纳。”

 程初道:“学生只为年迈无儿,愿行善事。若说起尊阃,不是我认为至戚赎妇,久已配于牧马骑,安得与足下再有今之会。

 那原银虽只一百,外加银色等头,并一应杂项使用,通共费银一百四十七两,其利照规按月加五,经今七个月,连本利算,该银一百九十八两四钱五分,这是实账,并无一毫虚伪。至于饭资谢仪,学生断不敢领。”

 仲子尚听了这一席话,把舌头一伸,半缩不进去,只得哀恳道:“在下实系窘寒,又不知一百两之外,另有许多零星使费,所以连着盘,只带银一百三十两,情愿一并奉上。倘蒙仁丈开恩,愚夫妇即当抄化还乡矣。”

 程初道:“不要饭钱谢仪,就是学生仗义之处,至于血本,定要取足,凭你一百九十八两四钱四分九厘九毫,也不敢奉命。”仲子尚哀告了数次,那程朝奉毕竟不允,含着两行泪,踌躇莫措。

 真生初时认着程翁,是个仁厚长者,及见了这般光景,心下不胜愤怒,又怜着仲子尚,见了浑家,难割难舍,穷途苦楚。

 便慨然道:“仲兄既会尊嫂,怎忍独归,小弟备有余资,愿为纳补。”遂即充足了二百缺二两之数,程初一捧拿了进去,即着孙氏出来,于仲生。

 只见买下的一众少艾,约有三十余个,都是浙江南直湖广等处良家妇女,听说孙氏,遇着丈夫赎归,俱步出堂前,流泪相送,刚作别出门,那众妇内,忽有一个高声唤道:“滴水下站着的,可是靳水真连城么?”

 真生抬头仔细一看,原来非别,那是题诗驿壁,数年远隔之崔氏兰娘也。真生一见,喜从天降,也不管程翁在旁,即从人队里走进,持抱大哭。程初假意吃惊道:“这是足下何人,如此哀恸。”

 真生道:“顷与老丈说的,靳水崔氏兰娘,即是此妇,乃小生之发也。既在尊宅,老丈为何推说不知。”程翁道:“不是老夫故意推隐。

 但缘尊阃纳价,比着孙氏更增几倍。那李游击,原说还要赎去的,所以虽蒙见问,学生踌躇不敢答应。”

 真生愤然道:“天下好女子尽多,失亦何惜,但缘结发情重,所以不远而来。若在老丈肯容完赵,不妨遵命奉纳,设或不允,小生亦即飘然而去。

 何乃视作奇货,故作客谈,将索重资耶!”程翁道:“莫怪老夫作难,实系捐价五百,吾兄如能如数见偿,敢不见教。”

 真生即教双鸿捧过皮匣,取出赤金五十两,双手递于程翁。程翁一眼觑见匣内,尚有五锭赤金,心殊怏怏,悔不勒足了千金之数。

 真生于不意中,获见兰娘,心下倍加欢喜。遂与程翁作别,同着子尚夫妇,投入客寓。各觅了一间房子,挑灯对酌,细诉愁怀。既而夜深就寝,真生于忱畔,低低说道:“卿虽陷入尘沙,犹喜娇姿如故。今夕之,实出望外。”

 兰娘道:“虽则蒙郎辱爱,昔以黄金赎妾,奈何章台柳,不复长条似旧。会之际,使妾中心怏怏,不无喜中增愧耳。”

 真生遂即伸手启股,邀赴阳台。其恋之情,自然云酣雨洽。却因店内客多,不敢恣意狂。那仲子尚夫妇,也是唧唧哝哝,话了更余天气,少不得做下一番情梦。

 正所谓新娶不如远归,又道是: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次早起,真生雇了牲口与仲子尚作别赶回,不消细说。再表二姬,从着真生去后,终刺绣罗帏,诗消遣。

 单有红樱辣辣的心飘发,虽曾被子着真生弄过几次,恰似枯苗待雨,量那一点点水,怎消得中干渴。每间,攒蛾蹙额,笑靥慵开,凭着娇凤有事叫唤,只是慢腾腾的指东到西,有头没尾。

 忽一夜,月明亮如昼,云丽,娇凤俱已进房安睡。红樱独自悄悄的,步出前轩,自言自语,徘徊了半晌,刚转身进去,忽见文贵吃了一酒,歪着身睡在廊下,带笑骂道:“蠢贼囚,那有余钱,撞得这般烂醉,又不到炕上睡着,却不要冻坏了。”

 便将尖尖的小脚儿,向着股上一踢,再把双手摇,怎当得鼻息如雷,摇又摇不醒,扯又扯不动,叹口气道:“罢么,冻坏了贼骨头,干俺甚事。”

 哪晓得裆内,绽了条,摇拽之间,忽地里耸出那件话儿,硬掘掘足有四寸余长。红樱一见,忍不住漾,平时虽憎着他容貌蠢,却因枯渴之际,只得用力推醒,扶到卧所,那文贵酒意模糊,倒头仍又沉沉睡去。恼得红樱,向着面上一啐道:“好一个不知趣的蠢材!”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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