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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雪靥微红
 炽芒乍明倏灭,应风终于看清他挥出的,是条极细极长的蛇索,月下几无反光,不知是何材质,从细锐的破风声判断分量甚轻,理应极难操纵。

 成冶云以索将悬红图纸扎入门中,不得不说鞭索上的造诣十分惊人,之后他便将长长的鞭圈连同鞭柄一并留于原处。

 除了争取偷袭所必须的速度,怕也有留后手的寓意在,他于奔行间以拔剑式斩人,还能说是临机应变,这无影蛇索使将起来。

 “残毒凶险”四字都不足以形容,第一击砸碎了储之沁挂于门畔的灯笼,碎片挟着火星溅上门板,随夜风旋搅反弹。

 储之沁差点儿惊叫出声,连忙躲避,不自觉地走下了台阶。成冶云出诡笑,蛇索一抖,尖端如蛇信昂起,原来索末系了枚三寸长的乌钢棱镖,借此带动轻索。

 乌镖飕转几圈,速度突然变快,圈围也急遽缩小,眼看就要把少女入其中!储之沁瞧清鞭索钢镖的来势,俏脸上的仓皇一霎而隐,叹道:“你的恶心倒是铁。”长剑“啷锵”

 出鞘,意态阑珊地虚刺几剑,原本灵动如生的狞恶蛇索无声坠地,仿佛被人尽了灵气,又恢复死物颓貌。

 蛇索的控制全系于乌镖的重量,成冶云只觉手中的鞭柄再感觉不到半点迤逦扬动,像被她随意几刺便放干了劲力,骇然间储之沁已至身前,蹙眉嗔道:“你再不认错,我要教训你啦。”

 年轻县令红瘦脸,银牙咬碎,低咆如磨铁砂:“…小人,死来!”青钢剑呼啸戟出,愤然朝少女细贯落!破天门鞭索一脉之法,储之沁在师父的严格督促下,不知练过几千几万次,想也不想轻抖细腕,剑刃搭上成冶云之剑的瞬间连圈带转,仙子凌波般刃前行,将双剑间不住堆叠碰撞的劲力,推向对手的剑锷剑柄。

 纤匀藕臂由直而屈,袍袖鼓,瞧不清持剑有无,直欺入成冶云臂间,双掌印上青衫男子的膛。

 风云倏静。下一霎眼,成冶云背衫爆开,整个人向后抛飞两丈有余,口血长酾如虹,落地复弹、一连两度,第三次坠地后才平平滑出尺许,更不稍动。两柄手长剑笔直掼地,一前一后嗡嗡颤摇。

 庵前阶上,四散的灯笼残余至此燃尽,除头顶月光,以及众骑士所持炬焰,少女身后重又陷入一片幽暗,一如众人来时。

 不只藏于树丛间的应风,在场十数名黑衣人也多看傻了眼。谁都看得出她是用了某种借力打力的手法,将成冶云至猛一击反复催加后又还了回去。

 天门开山祖师云来子以灵谷、洪两功混一百观,这手说不定便是《洪经》里的绝学,但成冶云修为不弱,被他称为“小师叔”的少女不过十七八岁,便打娘胎里习武,也比他少练了几年。

 同门相斗先达者胜,再来就是根基深的过浅的,怎么都不该是如此悬殊的结果,原本对储之沁品头论足的两名蒙面黑衣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忽听一人低喝道:“先押人质,再破庵门,上!”

 二人如梦初醒,抡着兵刃窜出,一同行动的还有其他六名黑衣人,散成半月形的大圈子围上。

 脚程最快的恰恰就是那两名言语鄙之人,一使虎头双钩,一使峨嵋对刺,分作左右犄角,直越过储之沁才放缓脚步,断了撤回庵中的退路,显是经验丰富。仍留在原地不动的,仅有六人。

 除发号施令的那名首领模样之人,其他全都出脸孔,换句话说,冲出去的八人是来干黑活儿的,不敢以面目示人,这五名不遮脸的明显武功更高更难应付,即使树丛外的人少了。

 应风仍不敢妄动。成冶云连包围储之沁的八人都叫不动,堂堂一县父母官亲任先锋,地位居然是整团人里最低的,也令人匪夷所思。

 敌阵中去了大半,应风终于有机会打量五名脸之人:五人中明显有一僧一道,除所用的衣料是皂黑以外,形制就是道袍和僧人穿的木兰衣。

 道人年纪不易判断,须发稀疏,略见灰白,大概五六十岁间都有可能。干瘪黝黑如田鼠,颇有农工为生活奔波、未老先衰之感,偏偏神情桀骜,抿着一抹讥冷,毫无长者风范,遑论修道人。

 他束发的莲冠泛着雾蒙蒙的古旧铜色,拎了柄一尺长短、以铜钱红绳扎成的金钱剑…这种扶乩用的法器也没法更长了…当武器未免托大,不是轻拍左掌,便是伸进衣领挠,无赖懒惫兼而有之,一身市井泼皮习气。僧人却正好相反,魁梧昂藏、筋虬结,犹如铁塔一般。

 看着像是四十出头,神情坚毅沉静,眉目不动,轮廓分明的方颔阔面上并未留须,实际年龄可能要更大些。

 另外三人一个瞧着像账房先生,一个则是面色苍白的俊美公子,拿了条太过醒目的洁白绢儿掩口,不时轻咳几声,还有一名披着大氅的行脚人。

 三人仿佛是从酒楼茶馆不小心走入此间,被人涂黑也似,扣除这一项,实不像杀人买命的夜行刺客。

 另一厢,八名蒙面黑衣人已完成包围,便忌惮少女的手段,也瞧得出储之沁没有以一敌八的能耐,首脑既已下令,须得力求表现。也多亏成冶云惨败,拿下此姝即为一功,未必逊于率先攻入庵内。那使虎头双钩的,人称“双钩”

 贾涟,乃断肠湖地界有数的独行盗,年来接连打了几场精彩的武决,江湖声望水涨船高,走到哪儿都有人认出他来,不好再干随兴采花之事。

 况且身上背的几条决斗人命,都不是好相与的,得贾涟有些不过气,他需要在今晚的行动中证明自己,换来一个够大的靠山。四爷说了庵中不留活口,言外之意令贾涟浮想翩联,心难搔。

 那女魔玉鉴飞听说貌美如花,婴血就是为了永保青春,起来岂非鲜如少女?诛杀之前对她干点什么,谅必湖城名侠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见罢?但这成冶云的“小师叔”也未免太勾人了。

 细细的柳,既又薄的股蛋儿…!这骨子里透出的气,委实难忍。贾涟觉得他的奖赏就在这儿了。

 哪怕得罪未来的靠山,也非干死这小妇不可,他在少女身侧约两丈外拉开架式,双钩垂落,不动声地调匀气息。

 贾涟能以无门无派的独行盗之姿,不断在一对一决斗或毫无章法的大斗中斩杀名门子弟、一方强者,盖因没人知道他最擅长的其实是内功。堉州大通门的《混冥功》是拿不出手的大路货。

 但他偶然得到的那部抄本,却是物主历千辛万苦、得苍城山“霓电老仙”厉金阙修改的宝物,仅仅拿掉一章,添上两段,平平无奇的低阶功法便胎换骨,成为由外修内的上乘武学。

 他练成改良的《混冥功》前也就一拦路匪,在虎头钩以前,使过短、铜瓜、链子飞挝,朴刀单刀之类好入手的就更不用提,兵器秘笈全是抢来的,跟姓名浑号一样。

 早不知换过几轮。拜《混冥功》之赐,连在湖名头响叮当的“飞星化四门”少主、人称“掌星判命”的金一飞这种名门子弟,都来主动结

 两人今夜相约齐至,自是为了更上层楼。这回搭上四爷,他决心让“双钩”贾涟的万儿跟着自己长些,指不定就是一辈子。

 收山从良之前,能痛这般上等货,恣意逞足兽,只能说是祖师爷关照。贾涟并不打算等他人先动手…与他遥遥相对的金一飞亮出招牌的峨嵋对刺,显然就是这等心思…他会是最先扑上去的那一个。

 旁人一见他动,自会跟着出手,抢着与那水的标致小花娘对第二招、第三招…乃至更后手。因为一招肯定拾夺不下,先等前头耗尽气力,后头才有便宜可捡。

 就算少女瞥见他,同样的速度之下,人会本能先应付来自正面的威胁,待贾涟一施展《混冥功》,瞬间速度提升一倍,冲进余光内的死角,神不知鬼不觉将人拿下!

 结实壮的黑衣汉子一错双钩,生怕她没发现似的“锵啷啷”擦出火星,低吼着扑前,尽力扮演他一贯予人的糙莽印象。

 其余七人就像读他心中的脚本,连动身的顺序都分毫无错,急堪与他一拼的金一飞果然锁定了第三击的身位,算是眼光老辣。

 眼见包围圈缩至一半,贾涟暗提内元,苍城山版《混冥功》所至,周围仿佛都慢下来,只有他维持原速,泥鳗般“滑”近绿裳少女,差尺许便能碰着她婀娜紧致的小

 眼前突然金芒炸裂,宛若数不清的元宵炮仗同时燃放,龙挂般的劲风呼啸着卷至,瞬间噬了贾涟!

 他无法区分是剑刃带起的锐风抑或鞭风,也弄不清是剑芒还是鞭梢绞碎了炬焰灯芒,身不由己在巨大的涡中搅动,似乎过了很久,又像仅一瞬。

 直到背脊重重撞落、碾着地面的砺砂石一路滑出,才终于回过神。贾涟摇晃着撑地而起,发现自己是被轰出最远的,其他人约莫是回到动手前的距离,只有他硬生生又多飞出两丈余。

 少女一手持剑,一手握着成冶云遗下的无影蛇索,细小的脯娇娇起伏着,雪靥微红,嘴却略嫌苍白,似乎被硬生生榨干了气力。

 他原本想把她成这副模样的,怎会…外表豪的黑衣汉子试着举起双臂,发现掌中空空如也,他那两柄虎头钩断成四截,落在少女绣鞋畔。

 怪的是钩刃上布满破碎的砍斩痕迹,跟刻花的鲜鱿没两样,他却不记得方才挡过什么神兵,短短一霎又岂能留下这等狼藉?贾涟试图支起膝盖。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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