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嫂子都六十了
老李又一次失眠了。这五年来,老李的家庭经历了太多太大的变故。以前的家,虽然收⼊很低,⽇子过得紧紧巴巴。
但儿子媳妇孝顺,孙女可爱懂事,女儿一家也过得马马虎虎,老李除了为儿子媳妇没有生个可以给老李家传宗接代的种而焦虑外,其他也就偶尔为了跟老伙计老胡一起喝酒吃饭时没钱结账而尴尬,其他,好像也没啥可以不顺心的事情了。
至于传宗接代,老李其实也不着急,反正自己没过几年就要退休了,实在不行自己早退,让儿子儿媳再生一个孙子,只要老李家能。
那么自己的人生就圆満了,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三年前,儿子小军出车时遭遇车祸,那场车祸断送了儿子小军年仅三十一岁的生命,当噩耗传来,老李顿时感觉天塌下来了一般。
仿佛整个人生从此就淹没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痛苦和懊悔让他整夜整夜辗转反侧无法⼊眠。
幸好时间是一副良药,慢慢抹去了老李老年丧子的无尽哀伤伤痛,穷破之家,再加上后继无望,老李从一开始的诅咒命运,也慢慢接受这种命运的安排。
本以为再过个十几二十年,待自己和老伴故去之后,找个田埂处悄悄埋下自己的骨灰,以后也不会有人焚香烧纸,没想到又一桩事搅扰了老李本已死寂如一潭臭⽔的心境。
老李家也拆迁了,五亩田地加两百平米的宅基地和两层简易小楼,户口上老李、老伴、儿媳周怡、孙女小雨,再加上在镇
委当记书的老战友老胡帮忙。
把已经去世的儿子小军也报了上来,老李家一共分到了一套三室两厅、四套两室两厅,另加五百万的补偿款,老李就算做一辈子美梦也从未想到过自己居然能有一天成为千万富翁。
可是财富就真的如同天上掉的馅饼一样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而且把他砸晕了,既然有了钱了。
拿老李这辈子也难得阔绰了一回,毫不吝啬地花钱做了装修,全家搬进了三室两厅的新楼房。
有了新房子,家庭经济也如同翻天覆地一般有了大幅改善,老李的工资、老伴坚持出去当环卫工的工资、儿媳在鞋店当店员的收⼊再加上四套房子的租金和四百多万的存款利息。
一个月下来家里的净收⼊就有三四万,这让已经精打细算一辈子的老李顿时不知道钱该怎么花出去,苦了一辈子的老李终于有底气每个月都能请老兄弟老胡出去多撮几顿酒,另外自己在家吃完饭喝酒的时候可以放心给自己加一碟花生米或者一碟卤鸭了。
苦⽇子过惯的时候,老李本已彻底认命了,反正这天底下倒霉的人家又何止自己一家呢,想起以前当兵的时候。
那些埋葬在雪域⾼原的战友们,自己好歹也多活了几十年,仿佛也没有什么可以继续抱怨了,更何况,当时每天也没办法多想。
毕竟家里自从小军出事后,家里失去了最重要的经济力量,整个家庭就陷⼊了困境,基本都是月月花光,如果不是老兄弟老胡每个月都找各种借口给老李伸把手支持一下,老李一家可能会更加艰难了。
当生存成为一种难以逃避的大巨庒力时,老李也没有没有精力和心思去多想了,但是,好⽇子突然就这么来了。
有了崭新豪华的新房子、有了花不完的钱,吃穿住行一点都不用发愁了,老李的心事就又突然冒出来了,这心事就如同庄稼地里的杂草一样。
开了舂只是冒冒头,但
光雨露越多,就生长的越发茂盛,一天天下来就把心里那整块地都覆盖了。
仿佛茂盛的叶子天天挠在老李的心窝窝里,说不出的感觉,可能有难受、可能有不甘心、可能有更多的
望和想法…老李脸上的笑容又慢慢转变成了愁容,但这心事他向谁也没办法吐露,越憋越难受。
***老李的心事只有一个人知道。比五十七岁的老李小一岁的老胡已经跟老李做了快四十年的异姓兄弟了。
三十九年前,从湖北张家界参军的老胡在西蔵边防队部里遇到了比他大一岁的来自浙江的老李。
在那无比艰苦的⽇子里,憨厚的老李一直像一个大哥哥一样照顾着机灵的老胡,当年老胡在营地突发急
阑尾炎,是老李冒着风雪硬是把老胡背到了三十多里外的军分区医院,从死亡线上把老胡拉了回来,从此以后老胡老李就成了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异姓兄弟。
退伍后,两人各自返回原籍,几年后,老胡利用关系调动到了浙江,后来又调动到了老李所在的平江县莲湖镇,跟老李做了邻居。
这些年来,灵活会来事儿的老胡虽然一直有被提拔的机会,但他就是窝在这莲湖镇当镇长当记书,坚决不肯离开莲湖镇这一亩三分地。有老胡罩着。
镇里也没人敢欺负老实憨厚的老李。⽇常生活中,老胡一直要给老李提供各种帮助,但一
筋的老李总是觉得这样会害了当导领的老胡,所以总是很強硬地拒绝了老胡的帮助,面对这老哥的固执,老胡也是无可奈何,所以他一般会拐弯抹角地给老李提供一些其他的帮助以解决老李的难题。
但这次老李的心事,老胡觉得有点儿⿇烦。不是他没办法帮老李解决,而是不好说服老李去解决他自己的心事。
“钱是八王蛋,不能没有,有了更⿇烦。”下班后老胡拉着老李去他们经常去的一家小馆子吃饭,这饭馆也是曾经在西蔵当过兵的老战友开的,小店做的饭菜也就那个样。
但老战友耳朵不好,听不清讲话,所以老胡经常拉着老李来这里找个小包间吃饭,全安可靠,也能照顾一下老战友的生意,两荤两素加一碟花生米一碟卤鸭,一瓶二锅头下肚后老胡摇了头摇说着。
老李嚼着花生米,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他这辈子,也就是在老胡面前能彻底放开,不用唯唯诺诺,不用低声下气。
“人这辈子,吃,也就是这么几盘子菜。喝,也就是一瓶小酒。睡,也就是那么一张
。死了以后,也就是那么一个小骨灰盒一小块墓地。
没钱也就算了,有钱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留着给谁呢?”老胡又打开一瓶二锅头,给老李和自己的杯子里満上,然后摇了头摇叹口气说道。
老李顿时就愣住了,因为老胡说到他心坎里了,以前的⽇子,除了给孙女买⾐服买书本文具可以咬咬牙花点钱外,家里过⽇子都是抖抖索索的,生怕人老了、生病了,存折里却一点儿钱都没有,老老实实过⽇子能有啥个想法。
可是现在,存折里已经有七位数了,儿子已经死了几年了,女儿也外嫁到隔壁县里了,家里就一个孙女,以后这些房子、这些钱难道都要等孙女长大以后便宜给外人?这可不是几万块呀,房子加存款有上千万呀,老李只要想到这。
顿时心情就不好了,老李其实心里蔵不住事情的,只不过他实在是太孤单了,老伴就是一个乡下老妇,只知道做饭洗⾐和出去扫大街,和老李也没有什么
流的。
所以当老兄弟把心里的盖子一揭开,老李就忍不住倾吐起心里的苦⽔了,老李的月工资也就四千多一点。
一年不吃不喝也只能存下个五万块,这一千多万老李得不吃不喝两百年才能存下来呀,自己死后不是便宜了孙女婿就是便宜了女婿,关键这两个都不是李家人呀。
就算碰巧姓李或者孙女招赘进来,等自己和老伴百年之后,你还能管得了他给不给老李家祖先焚香烧纸?这…这让老李怎么能咽下这口气呀。老李说着说着就想起了车祸去世的儿子,想起自己老年丧子,顿时悲从心来。
顿时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老胡出去解了个手,顺便找老战友多要了一包纸巾,这种事儿呀,他知道自己没法子劝也没法子安慰的,只能让老哥哥先哭出来。
等心里的这股难过劲儿过去了再说也不迟。老胡在外面菗完一支烟,拿着纸巾回包厢的时候,老李已经哭完,心情貌似好了一些。老胡递给老李一
利群,然后把纸巾也递给了他。
等老李抖抖索索擦眼泪点烟的时候,老胡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老哥哥,其实…你这事儿呀,不难!”“啥?”老李听见老胡的话,顿时愣住了“你再生个儿子不就行了吗?”
老胡关上包厢门,坐了下来,给老李和自己的杯子満上二锅头,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三章老李被老胡的话弄糊涂了,吃吃地望着老胡,一脸茫然。
“你不会现在都不能播种了吧?”老胡夹起一颗花生米,慢条斯理地嚼着,揶揄望着老李。老李老脸一红“你…你嫂子都六十了,我播种了也长不出来呀。”他给自己辩解着。
老胡晒然一笑“老嫂子当然生不了了,你可以找其他人生呀”“啥?”一辈子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老李被老胡的话惊呆了,老李本能地第一反应就是“你他娘的胡说八道!”多年的老兄弟了,这些话伤不了两人的感情,老李觉得老胡就是给自己出一个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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