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丽的小草…这便是龙刍么？我的马儿吃了它，便可化为龙驹。”
“…不，这并非龙刍，它叫做荀草。它可令凡世女子容颜美丽，年华永驻。”
“我并不需要这样的植物。我要找到龙刍。”
“呵…迟早一
你会需要它…你会拥有强烈的愿望，必须得到荀草才能获得幸福。到那时我们将再相见。”“那我怎样才能得到荀草，怎样才能找到你？天下之大，我单为寻觅龙刍，就走了三年。”
“这是个秘密呵…青要山，武罗草。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周武王伐纣，统有天下。传到重孙姬满是为穆王。时年四海安谧，五谷丰登，太平无事。周穆王素喜游猎，天
自由不羁，常召集山川海岛间奇人异士各展其才，昼夜歌舞享乐不休。造父十八岁那年忽一
被师父泰豆召唤身边，师父说：“我再无本领传授于你，快出山去罢，带上我们的马儿去献给大王，让世人皆知造父，我的徒弟，是天下最好的御者。”造父就这样驾着他的八匹骏马走出了夸父山。这些骏马来历不凡，是当年武王得天下，将失去作用的军马散放深山繁衍的后代。造父从小随师父学习驭术，将野马亲手驯养、锻炼，终成良驹。每一匹马都有神气的名字：骅骝、绿耳、赤骥、白牺、渠黄、逾辉、盗骊、山子。后世英武的马儿往往要沿袭它们的名字，方能称得千里良驹。
它们都吃过龙刍。“一株龙刍，化为龙驹”东海龙刍。
他记着师父的话，要做天下最高明的御者。还有一件事连师父也不晓得，那是深匿于造父心中的秘密。那一年探求龙刍旅途上曾有人在耳边轻语，如梦如烟，历经多年愈发难辩真幻。
一切显得如此虚无。在那交谈之后，少年恍惚如坠云雾，那一天他便有如神助般找到了东海岛，采得生于仙乡的龙刍。
造父从未向人说起那次奇遇，就连至亲的师父也被瞒过。这又能从何说起？他甚至记不清，当
所见之人蒙在薄纱后的面容。初次与偃师相见便是在距京都一百三十里的芒炀道上。正值盛夏，午后初刻方才好好的
头忽然躲进云里，雨水如注。造父急急将马群驱进树林栓放，自己双手遮头跑进道旁茶寮避雨。一碗凉茶尚未喝完只听官道“的的”蹄声，又来一乘一骑停在门前，下来一男一女。那匹马亦不凡，造父正端详间忽听林中骅骝长嘶，心神不安地朝林中张望，骑马青年已站在桌前：“公子驯得好神武马儿。”造父忙让座，要了酒
，同为爱马人，几句攀谈便觉兴味相投。青年气宇轩昂，谈吐风雅，侧座少女低眉敛目，面无表情，看上去却又似笑似嗔，安静独坐便如一株清水莲花。他望着她，这美若误坠凡尘的仙子。竟觉
稔，恍如旧识，却记不起何曾遇。他七年后初出深山便遇见心生异样的女子，自知失礼，忙将眼光调转，口里却冲动地想唤又唤不出她的名字。细雨绵绵青草疯长，马儿也静静，只闻马铃轻扬。青年自称偃师，是名
迹天涯的匠人。少女是他妹子，名叫青娥。转瞬筵席将散，雨过天霁。
偃师说：“萍水相逢，承蒙兄台谬爱，他
天涯重会，想必兄已得偿夙愿，成为天下最好的御者。彼时弟与家妹必再躬领盛情作一夕畅谈。”二人拱手作别。少女青娥微一颔首，眼波
转，未在造父身上作一刻停留，便随偃师飘然引去。造父怔怔凝望芒炀道上远去的车影，直到暮色渐浓什么也看不清。
他再也抹不去心头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镐京。周王殿。
穆王正设宴接待远客，是位来自西方的术士，名叫化人。远客仙风道骨法术惊人，能施大搬运术，水火不侵，千里换影移形如入无人之境，令穆王惊喜
集深为折服。穆王待化人礼遇有加，领他观遍宫廷种种珍奇玩物，宴上布满美味珍馐，笙竽悠扬歌舞不绝。可化人始终神情平淡不为所动，似将一切奇景视同等闲。穆王心下称奇，问道：“此间繁华无数，为何先生不甚愉悦？莫非寡人招待不周，令远客见笑。”化人笑答：“大王言重。小人自蒙大王厚爱已有月余，未能回报些须，正为此烦扰。敢请大王驾临寒舍一游，让区区一尽地主之谊可否？”
穆王道：“周距西国之遥何止万里，纵有此心，未可奈何。”
化人笑而不答，伸手握住穆王。穆王只觉耳畔生风好一阵不敢睁眼，直待脚下落定，方听化人道：“大王请看此地可否一游？”
穆王战惊四顾，只见周遭宝树琼花灿然生光，殿宇金碧辉煌，侍女美若天仙，琼浆玉
，胜似王廷无数，竟非人间有。穆王不知身在何地，惴惴不安，对化人更是敬畏。酒过三巡便道：“仙师大德超凡，承蒙盛情，寡人尘缘未了却仍惦念国中之事不敢久待，烦请仙师再施大法力使我归国可否？改得闲定再叨扰。”化人一笑：“大王请便。行前尚有一物相赠，聊作念心。”
袖中掏一卷轴，展开是一美人，绝世姣容，衣饰翩翩，仪态万千清逸如仙。却不知为何黛眉微蹙，神色寥落。
“此女乃武罗女神。赠像与大王，恰好借机圆段因果。”
穆王似懂非懂，将画收进怀中，又觉一阵恍惚，定神看早已身座王殿筵席之上。化人在侧，酒菜尚温，左右陪席臣子言笑如常。化人道：“方才不过邀大王作番神游而已。”
穆王大喜，伸手摸怀中卷轴还在。心想神游即如此奥妙，世间名山仙苑甚多，还不知有多少奇景。
宫外武士来报：“有夸父山御者造父求见，进献太祖伐纣时军马后裔名驹八匹，请大王示下。”
穆王拍案而起：“正是天赐良机一圆寡人心头所愿。且收下宝马，命献马人为御者，择吉
随寡人启程，去周游天下！”周穆王巡游天下，造父替他驾了八匹骏马拉的车辇由北向西直弛向
落之地。经过
纡山、休与山，在昆仑游过黄帝行宫，在赤乌族的地界见识了与东土迥异的人文风貌，也在黑水封赏了礼数周到的长臂国人…穆王却总不能真正畅怀舒心。他
恋着化人所赠卷轴上的美人，命臣子临摹大批图影四海寻觅，只求一睹芳容。遍寻不获，那仙子竟非凡人所能亲见。穆王惆怅唏嘘。一造父有事求见王上，正遇穆王又取出画卷端详，造父
口而出：“青娥！”穆王惊异地看看失态的御者，摇首道：“此乃武罗女神。唉，不知寡人何有缘一会…”再见偃师，是在江河源
的纡山畔。穆王造访河伯
府，偃师恰也在此作客。河伯引荐道：“这位是偃师，天下第一的匠人。”瞥见造父，他淡淡笑：“别来无恙。”
河伯推介偃师投奔穆王，随车队旅行。又见青娥，她依然清纯、高洁，带有与生俱来的淡淡冷傲，似乎从不因外界变迁而改变。她从不开口，遗世独立的姿态，眼波
转，似有意似无心。而造父甚至从未听过她的声音。
与偃师闲谈时说起青娥。“我与青娥是否从前在何处见过？为何一眼望到她便觉熟悉，心头感触无法言明，依稀隐痛。”
偃师大笑：“该不会对青娥一见倾心？”
造父不语，望向远处出神，良久才道：“惟有她令我想到，若一生只为一人驭马奔驰远方，我愿带青娥离开。”
偃师忽然面色大变，拂袖而起：“这断然不可！…个中缘由，时机到了你自会明白。”
几
后造父才听闻，偃师已将青娥进献穆王。穆王宠姬生辰，寿宴上青娥女扮男装演了一支新舞，一回眸若惊鸿出世。后宫佳丽如云，在她面前皆无颜色。连那些姬妾也看呆了，忘却身边大王。穆王不悦，掷杯道：“大胆舞者，敢对娘娘不敬？”
一时鼓乐尽歇。穆王喜怒无常，眼见青娥便遭飞来横祸席上无人敢言。偃师起身跪拜：“大王息怒，歌舞本为娱圣心，此舞姬实乃小人所造假人，聊博大王娘娘一笑。”
穆王不信，便命当庭演示。偃师一笑，唤过青娥，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拆毁重制如造机杼——原来青娥四肢百骸皆为皮、木、漆、铜所制，五脏俱全，不一时又成人形，舞兮蹈兮，无异于人。 ｍ.ｌＡｎｍＸｓ.Cｏ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