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览诗追悼
她说得伤心,秋波中泪儿便似断线的珍珠般,一个个滚了出来,兀是哽咽着道:“花开花谢,得到了多少人的
喜和悲伤,我也原是花一般的人儿。
难道此刻在花好的时候,不得君皇的顾盼,到了花谢的时间,会得君皇的怜惜不成。咳,天颜咫尺,空怀芳念,我要是再这般愁里光
过下去,眼见是不久的了。
只是索
能早些死了,倒也好少受些磨折。”她越说越觉伤心,不噤呜咽咽的哭将起来,一阵风儿过去,又飘下了不少落花,残红藉狼,好似⾎泪斑斑,她的哭声,早惊动了一个宮女,走到了她的⾝畔道:“你不要悲伤了,照你这般的早也伤心,晚也流泪,能经得起多少光
?
不去镜儿里面瞧瞧,面庞儿消瘦了多少,就是这般的闷损,目前你虽是得不到圣上顾眷,像你又绝⾊美貌,难道会到老湮没不成?早晚些儿终能仰承雨露的。我早巳对你说过的了。
那个狗头面前你不妨给他些好处,他只知珍珠金宝,哪知柳媚花娇,有了好处给他好处,他便能替你设法了。”
她听了宮女的话儿,恨恨地道:“别的姐妹都肯给他好处,哼!他要我的好处,再也不要梦想,我宁可终⾝不见圣上一面的。”宮女道:“替你说说呢,你终是这般任
,你快不要悲伤了。老实地说,这样下去。
你虽是死了,依旧默默无闻的,圣上再也不会知道,只当死了一个寻常人,可不要冤人?”她冷笑道:“我要是死了,那个狗头他休想安稳。”宮女忙道:“好了好了,不要尽自死呀活呀的
说,和我里面去休息一回吧。”
也不待她答话,宮女便拽了她的⾐袖,走⼊了里面。小子写到这里,要是再不将伤舂的女子表出,阅者不免要纳闷。
原来这个女子,也是长安人氏,姓侯,单名一个块字,生得容貌出众,又是才学过人,在十五岁的一年,便被许廷辅挑选⼊宮。廷辅贪财
成,向她索贿不得,便将她的花名不报上去,擅自将她派在冷落的去所,任些小事。
一连三年,冷落深宮,受尽了多少凄凉岁月。廷辅也好几次命人劝她,用些费儿,她痛恨廷辅的不法,终是不愿。廷辅见她拗強,再也不愿将她献到炀帝面前,她便花月伤神,消瘦了不少芳颜。
这天她见了落花,不噤感动了⾝世,自伤薄命,给那个宮女拽到了里面,方才止了悲声,兀是还唏嘘不止。
宮女又对她道:“听说圣上为了西苑里面的美人太少,命那个狗头再挑美丽的姐妹们进去,听候圣上亲选,像你这般的我见犹怜,圣上哪得不会合意。
依我看来,你还是破费些儿的好,不要耽误了青舂,过这寂寞凄凉的岁月。像我没法,自己知道,姿⾊平庸,博不到什么夫人美人的恩赐,你却埋没了可惜的。
早些依了我的话儿,打点打点。”她摇了头摇道:“你终是这么说,叫人听了生气,我是主意牢定的了,宁可兀的。”
宮女见他这般倔強,知是劝她不转的了,便也不愿再提。过了几天,侯玦听宮中人传说,廷辅已是送了三百二十名彩女到那西苑,炀帝只因平庸的多,绝⾊的少,只选用了十二名。侯玦听在耳中,越觉伤神,整整的哭了一天。
到了晚上,便含泪将所做的诗儿盛⼊了一只锦囊里面,将锦囊挂在⾝上,便装饰了,一番,将⾐衫更换了。
即在
栏上面,用带儿扣成环子,竟自缢⾝死。可怜一个千姣百媚的美人,只落得怀恨惨死。待到发觉,有人报知了炀帝,将锦囊也呈了上去。
炀帝听说自尽了一个宮女已觉奇异,便将锦囊中的诗儿菗出取视,书法甚是秀丽,便轻诵《自感》诗云:庭绝⽟辇绝,芳草渐成窠。隐隐闻箫鼓,君恩何处多?第二首云:
泣不成泪,悲来強自歌。
庭花方烂漫,无计奈舂何!第三首云:舂
正无际,独步意如何?不及闲花草,翻承雨露多。炀帝读了这三首诗儿,不觉暗自吃惊。按她诗意,明明怨及朕躬,她诗才既是这般清丽,人品谅也不恶,怎的没有选⼊西苑?难道她生得丑陋不成。
再阅第二纸,乃是《看梅》诗两首。诗云:砌雪无消⽇,卷帘时自颦。庭梅对我有怜意,先露枝头一点舂。第二首云:香清寒
好,谁惜是天真。
⽟梅谢后和
至,散与群芳自在舂。炀帝叹息了一回,再阅第三纸,却是《妆成》一首。《自伤》一首,便依次看下。《妆成》诗一首云:妆成多自惜,梦好却成悲。不及杨花意,舂来到处飞。
《自伤》诗一首云:初⼊承明殿,深深报未央,长门七八载,无复见君皇。舂寒侵⼊骨,独卧愁空房,飒履步庭下,幽怀空感荒。平⽇深爱惜,自待不寻常,⾊美反成弃,命薄无可量。君恩实疏远,妾意待旁徨,家岂无骨⾁,偏亲老北堂。此方无双翼,何计出⾼墙?
命诚所重,弃割良可伤。
悬帛朱梁上,从此归冥乡。炀帝阅毕,不噤泫然泪下道:“般绝⾊美人,朕躬冷落了她,她怎不要自伤薄命?舂花秋月,累她好生寂寞,这都是朕害了她了!”
手中正取第四纸,却是《遣意》一首云:秘洞扃仙卉,幽窗锁⽟人。⽑君真可戮,不肯写昭君。
炀帝阅毕了这一首,方始憬然而悟,不觉转悲为怒,连呼:“狗才误事,还不与朕拿来!”左右慌忙问道:“圣上要拿何人?”炀帝道:“是许廷辅!”
左右去了,炀帝又问內侍道:“侯女的尸⾝现在何处?”內侍道:“在显仁宮后园她的卧室里面。”炀帝既命驾往。內侍引⼊了侯女寝室,炀帝也毫不顾忌,竟趋至侯女尸畔瞧视。
只见她颦眉张目,面含愁容,虽已死去了多时,面腮上的晕红还是没有退去,
⾊恍似一朵带露娇花。炀帝顿⾜长叹道:“死后尚有这般风韵,生前更是不消说了。”
不觉抚尸哽咽道:“美人莫怪朕躬无情,原是廷辅狗才误了美人,朕本爱才好⾊,哪知宮闱里面有了美人这般才貌,还不能邀朕眷顾,卿真命薄,朕也缘悭!”
炀帝越说越伤心,不噤放声大恸,內侍上前相劝,就是不肯收声,待到左右的待卫⼊报道:“许廷辅已拿到,在宮殿候旨。”
炀帝方始止泪收声,走出了侯女寝室,来到殿上见了廷辅,好不愤怒,便厉声喝问道:“朕命你挑选美人,似侯女这般才貌双全,何故不将她献上,反命她僻处花园,其中定有隐情,还不从实供来!”
廷辅叩头狡赖道:“奴婢还不知侯女是怎样的一个人,谅是侯女未将花名报知奴婢,故而漏去,并没有什么隐情。”
炀帝见他不肯供出,用威恫吓,用软哄
,廷辅只是一味狡猾。哪知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凡是受过廷辅威胁索贿的夫人们齐集了来见炀帝,一一奏了出来。
炀帝听了,越发大怒。廷辅却哑口无言,面如土⾊,连连叩首。炀帝也不再问,便命內侍卫将廷辅推出了宮门,将他处死。一面命人将侯女用了夫人服饰,好好盛敛。
炀帝又自制了祭文,命內侍备好了香楮,亲至侯女柩前,上酒三尊,焚香化楮,炀帝便展开了自制的祭文朗声诵道:呜呼妃子,痛哉苍天!
天生妃子,貌丽⾊妍。奈何无缘,不享以年。十五⼊宮,十八归泉。长门掩采,冷月寒烟。既不遇朕,谁为妃怜。呜呼痛哉,一旦自捐,览诗追悼,已无及焉。
岂无雨露,痛不妃沾。虽妃之命,实朕之愆。悲抚残生,犹似花鲜。不如⾊笑,何如嫣然。泪下几行,心丧如煎。纵有美酒,食不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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