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心避开目光
“抱歉,舅舅。我说话总是没大没小,你别介意。”我満脸的委屈,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嘟嘟着说道:“你也知道,我爸早早就不要我了。妈妈工作忙,我从小到大没人管,
子太野,所以长成现在这德行,做事没规矩、说话想当然。”
没爹这招儿小时候在学校经常用,每次闯了祸,只要装着可怜兮兮,老师都会理解且同情,对我的错误也能更宽容。舅舅又沉默一会儿,摇头摇道:“回你的房间吧,我一会儿会来找你。”
就像妈妈厌烦我时一样,我毫无办法,抹掉眼泪回了屋子。***舅舅并没有像他说的来找我,也没有再像第一天那样敲我的房门叫我吃早饭,事实上,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都有意无意拉开我们的距离。
每天大部分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在家,也很快了解舅舅平时的作息生活,他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起
,五六点钟出门,九十点钟回来吃饭,下午四点左右再出去,忙到天黑才回来。
舅舅从来不做饭,但厨房里总有很多馒头、包子、⾁饼之类的面食,还有源源不断的咸鸭蛋。
我怀疑他是从村子里哪户人家直接买来的。舅舅的沉默和躲避持续好几天,我越来越厌倦孤独的感觉,也决定自己受够了冷落。
如果我必须活得像某个人的负担,用不着大老远跑到这个偏僻的乡下地方,只要忍气呑声、咬紧牙槽和我妈呆在一个屋檐下就行了。另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舅舅默认我饿了会自己在厨房找食物。
而我的胃实在受不了泡面和零食了。我跟自己说必须得学会做饭才好,晚上在冰箱上留了个字条给舅舅,罗列我需要食材。
第二天早上走进厨房,我惊喜地发现东西全部放在桌子上。网上手把手教做饭做菜的频视一大把,挑一些简单的,做起来倒也不是特别难,我甚至有点儿喜
将下厨当化学实验的乐趣。
有时候我会专门留一些给舅舅尝尝,起初还很担心他会嫌弃,不过第二天来到厨房,我总是会看到盛饭菜的碗筷被清洗⼲净,整整齐齐摆在橱柜里,虽然一句话都没说,我觉得这是舅舅接纳我的一种方式。
他并不喜
我,我完全可以理解,原本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忽然眼⽪子下多了个几乎和陌生人无异的亲戚,轮谁都不喜
,然而,我相信舅舅对我并没有敌意。
他只是不习惯我的存在,尤其我们又男女有别。前两天红朋友例行来访,我什么都备着就是忘了孕避药。
我也不好意思和舅舅说,想着忍忍就过去。可这么多年我已经对孕避药止痛形成依赖,一晚上就坚持不住痛经的磨折。
第二天我在购物的纸条里加上这么一项,幸亏舅舅没多问就买了回来,不然我非尴尬死不可。大约两个小时前,我看到舅舅进了院子后面的储蔵室,他不知道在忙活什么,一直没有出来。
我走出主屋,不想再继续⼲等,而是主动
上前和他好好谈谈。我不知道他和舅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样,和我无关,他没道理跟我生气。如果舅舅实在嫌我烦,我走人就好,虽然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乡间的夜风凉慡。
只是空气中带着浓郁的肥料味道,有些儿煞风景。我的双臂环住自己,抬头仰望夜空。因为没有污染,漆黑的天空里可以看到很多星星。我忍不住驻⾜片刻。
虽然在乡下才呆了一个多星期,却好像已经过去很久。我的视线从美丽的天空移开,盯着后院储蔵室的大门缓缓走过去。
一到门外,我又开始犹豫。来这里第一天,舅舅就告诫我不准到这里。如果舅舅还在生我的气,看到我进来肯定会让他火上浇油,他也许会对我发脾气。
或者厉声训斥叫我离开。我随即打消这个顾虑,舅舅看上去脾气暴躁,但应该不是刻薄的人。冷暴力也许,言语暴力应该还不至于。
不说别的,每天按我的单子准备食物,单这一点就很让人暖心,不过,我实在不了解舅舅,所有这些都是揣摩猜测,
本做不得数。“舅舅?”我紧张地走进大门,⾼声喊叫,声音有些变形“你在这里吗?”
“在,”舅舅的声音传来。他只蹦出一个字,我来不及确定他的位置。“我能进来吗?”我胆怯地问道。“你明明已经进来了。”我咽了口唾沫,又朝储蔵室走进几步。
屋里亮着灯,但光线昏暗。完全走进去,我才发现这个屋子很大,哪里像个储蔵室,简直就是个小仓库,放着各种农具、化肥和除虫药⽔。
“你在哪?”我好奇地张望,找不到舅舅的⾝影。“转⾝,珊珊。”舅舅的声音突然离我非常近,我吓了一跳,转⾝看到他靠在门上。
“你怎么做到的?”我疑惑地问。“你进来的时候我就在门边,”他对着大门旁边的一个架子说道,上面摆満大大小小的塑料桶。
“哦。”我伸手把头发拨到耳后,然后双手揷进庇股兜儿里,直视他的眼睛。舅舅移开视线忙着手里的活儿,但嘴角上撇。我不噤怀疑他是否想起妈妈,因为这个习惯我是跟妈妈学的。
“舅舅,我想和你说几句话。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那天提舅妈确实是出于礼貌,没想到会触到你的逆鳞。我对舅妈没有任何印象。
不过妈妈记得她,说起来真不觉得舅妈的缺位对你有什么损失,事实上,妈妈觉得就我们两个相处,反而让她更安心。”我诚恳地说道。
这也是我能鼓起勇气主动找舅舅的原因。⽩天趁他不在家,我和妈妈聊了半小时。远香近臭,现在我不在⾝边,她倒是非常愿意和我八卦各种传闻。我告诉妈妈舅妈和舅舅分开的猜测。
她一点儿不意外我的发现,聊起来还有种幸灾乐祸的轻松。我猜妈妈也早就知道,说不定还追问过舅舅。
估计內容少儿不宜,妈妈又把我当孩子,所以其中细节不愿意多聊,她从来没喜
过舅舅的老婆,言语里总是带着轻视,当然,她对一切和旬村有关的人和事都充満鄙夷,但妈妈向我保证,和舅舅把话说开就没问题了。
“哎,你可真是姚竹的女儿,”舅舅一只手梳理着
蓬蓬的头发,说道:“我不想再提这件事情,明⽩吗?我知道你妈和你很好奇,但这确实和你们无关,所以如果你俩能忘掉这个人,对我是最好不过了。”
“我明⽩,以后不会了。”我心里其实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可一时半会儿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舅舅看我还赖着不走,有些无奈地说道:“唉,珊珊,你妈妈不该让你来这里,住在我家显然对你来说不是最佳选择。这里什么都没有,才几天,你也许已经无聊死了。”我的肩膀垮下来,垂头丧气点点头。
无论我多么努力,都无法讨好任何人。爸爸离开我,八成和另一女人结婚生子组建家庭。妈妈现在有了意中人,等不及将我赶出家门。现在舅舅似乎也不想让我在⾝边,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有时我会想知道如果这世上没有我,每个人是否会过得更好。我越想心里越难过,看着屋子角落里的一个袋子。上面写着什么一概不知,可就是直直盯着。没一会儿眼眶就开始灼热,泪⽔渐渐在眼眶中聚集。
“珊珊,”舅舅叫我一声。我伸手假装整理头发,擦去眼眶里积満的泪⽔,小心避开他的目光,继续研究袋子上的字迹,好像是一种蔬菜化肥。
“珊珊,”舅舅向我伸出一只手,用更严厉的语气命令:“过来。”我还是没动,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我曾经在你妈脸上看到过完全相同的表情。我知道你的脑袋瓜在想什么,你想的不对,你明⽩吗?”舅舅口气仍然很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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