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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举起手里东西
 “你也拟一份。”王敏纠正“让你参与进来,不是就交给你做。”沉桐这半个月除了背稿子,跟了几次采访,也关注各部门发布的消息,学会了搜集材料。忙活了半天。

 她打算把专题做成本省的一系列人物通讯,涉及到考古、博物学、民俗学等人文社科和自然科学领域,这一策划本来没有足够引起王敏的兴趣,但沉桐工作做得很足。

 每一个都列举了具体的可采访对象,搜罗了他们最新的工作进展,确实有采访意义和公众的阅读价值。

 “地质。”王敏单单挑出这个念叨出来。沉桐心头一紧,宛如自己的小心机被老辣的火眼金睛揭穿暴,这些确实都是受她爸爸最新工作的启发。

 “这很冷门啊,不过,要是能问出东西写得好,倒更容易出彩。”王敏没觉得这个方案很出挑,难得她肯下功夫,不想打击她“这样,你试着联系一下这个地质的,对方接受采访的话,我们就来拟采访提纲。”沉桐“?我联系?”

 王敏扬了下巴,示意她现在就打电话。“他们可都是学者、大咖…”如果沉适不是她爸爸,在这些名单面前。

 她算哪葱?“你也跟我见了几个人,不要畏缩。”沉桐没法子,硬着头皮,摸到话筒,没敢打她爸爸手机,拨的办公室座机。

 “喂,您好。”人的声音经过无线电波往往会变得格外好听,沉适的声音贴耳,沉桐心尖泛,搁在桌子上的手虚虚蜷起“您好,请问是物探院沉适沉主任么?我们是省晚报…”沉适听出来了。

 念他名字的时候,紧张得声带直出颤音,笑“是桐桐?”沉桐脸颊绯红,想掩饰般低低“嗯”声。沉适以为沉桐调皮。

 在做恶作剧,笑“爸爸在工作,晚点爸爸打给你,我们再说好么?”情急之下,沉桐了方阵,怕她爸爸挂电话“不是,是报社现在在做一个人物专题采访,地质领域想采访你。”

 这样不行啊…王敏把话筒接过来“沉主任您好,我是省晚报的记者王敏,报社在做省内百家人物专题采访。

 我们了解到您前一段时参与的干热岩课题在资源部的评审中成绩不俗,目前也在进行省矿产志的编纂。所以在地质领域,特别希望通过采访您,回答普通大众对地质这一学科和地质工作者的关心、疑问。”

 “…”“您已经答应她了?那我们稍后把采访提纲发给您,谢谢…再见。”沉桐听后,先是心讶,又觉得措辞这一惨烈对比,爸爸怕是又要训人了。

 ***长度齐眉的刘海,三七分覆在过分空的额前,大抵是用来遮发际线的,沉适打量了王敏一眼,目光不着痕迹地滑过他身边的沉桐,后者心虚地避开了视线接触。

 沉适谦和客气地引人进办公室,落座后,王敏手持录音笔,沉桐架好摄像机器,调节角度,宾主对谈徐徐开展。王敏从最新的获奖课题入手,提及业界对沉适的地质领域新星的评价。

 “其实,最初我对地质一无所知,更谈不上兴趣。”沉适说的时候,快若无意地扫望沉桐“愿意把地质当做平生志业来热爱,是在本科的四年学习中渐渐形成的。所以03年毕业后,就进了地调院。”

 “这么说是意外成就。”王敏替他总结“那么你在近二十年的地质生涯中印象深刻的经历有哪些?”

 沉适神色温和,像是瞬间沉溺于某种美好情境“是在刚实习的时候,第一次跟随钻探工人入矿井,地下数百米的井内,数不清探照灯悬结相映,像极了宇宙里的星辰,内心非常震撼。

 傅斯年先生说,考古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当时我在矿井里想,我们地质也是。”“在普通大众的认知里,地质工作脏、累、苦、险,您的个人气质和工作状态似乎有别于这一固有的公众印象。”

 沉适笑“我们项目往往在荒山野岭,和砂石矿物厮守数月,泥浆水污、灰头土脸,也是常态。遇险的时候也有,现在看都是有惊无险。”

 “让您最惊心的一次是在哪个项目上。”王敏笑着追问。“有次我在钻塔下填数据,钻机钻孔被碎石卡住,操作工人不清楚情况,强行提升拉杆,结果绷断了底部螺丝,钻机失去支架,向一侧倾倒,几乎贴着我后背倒地,如果当时有毫厘之差,我可能就没机会继续从事地质工作了。”

 沉桐听得心紧,沉适的笑意有了些些变化“现在回想,最苦的应该是,对我女儿有亏欠。”躲在机器后看镜头听得入的沉桐,心尖一抖,不敢动弹,全神贯注,看她爸爸继续再说,这个话题却就此止住。

 王敏识趣地另作提问,关于矿产志,关于书斋生活,他在理工科出身的沉适身上,看到了浪漫执着的文化气质。两人相谈甚契,采访毕,他提出想看看办公室陈列的石头。沉适陪他,一一解说,就像去年沉桐初次来他办公室时一样“你可以挑一两个回去玩玩。”

 王敏却之不恭,挑了一块戈壁石,块头很小,不失奇峭,石身的丝丝纹路,是久远的历史长河里,风沙滚滚的痕迹。沉适回头看沉桐“这位实习小记者,你也来挑一块。”

 沉桐愣着,她爸爸怎么突然装起来?王敏以为自己没发话,她不敢胡来“沉主任让你挑,你就挑一个嘛。”那块蓝柱石不在了。

 “我不知道哪个比较有纪念意义。”王敏哭笑不得,沉适也失笑“最有纪念意义的我给我家女儿了。这个也好。”

 他从陈列架上拿下一个带盖的储物罐,摇了摇,摇出几颗珠子碰撞的声音,递给沉桐“六颗糖心玛瑙,喜欢的话,都拿去玩。”

 辞别之际,沉适好好来一句“这位实习小记者没有开过口,有没有想问的?”关照懂事上进后辈的前辈,王敏见识过不少。眼下沉适主动让沉桐提问,这是给她锻炼的机会,他也跟着鼓励。

 “你在山里工作,吃饭怎么办?有人送饭么?”沉桐的问题普通概括,没有可挖掘,在沉适则很重要,是爱人关心爱人,目光深深,回答得认真“有人做饭,但不送,除非项目刚好在自己家附近,有同事被家人送过饭,但我没遇到过。”

 ***“沉桐,你有没有发现那些优秀的理科人,他们身上的文理界限是很模糊的。”出了地调院,王敏对沉桐感叹。

 沉桐在想她爸爸最后的话,没听进去,只淡淡应声。这篇通讯没有时效,不要求当天稿,王敏趁着采访完的感觉正鲜活,写起来痛快顺手,回报社就把稿子赶了出来,写完已经九点了。

 发现沉桐还没走“你怎么还不下班?你不用跟我们加班。”一个实习生,出了事,他们报社可赔不起。

 “噢…我晚上正好有事,干脆就在报社等着,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也准备走了。”沉桐出了报社大楼先打车去买了份宵夜,打包好,带上去地调院,在大门外就可以看见她爸爸那间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请进。”沉适听到敲门声,回应了两遍,外面依然是敲,不得已放下手里的文献。拉开门,一声软乎乎的“爸爸”落个满怀,那张熟悉的小脸,笑得像个小太阳,举起手里的东西“爸爸,我给你送夜宵来啦。”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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