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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不再让人发笑的日子
 就象王小波因喜欢《霍时期的爱情》而写《革命时期的爱情》那样,我这篇小文也借用了米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中的一个标题:巴努什不再让人发笑的日子。

 我原本对昆德拉的作品并不怎么感冒,但最近读了他的《被背叛的遗嘱》后,不好感暗生,原因大抵是他在该书的第一章开宗明义就写了“巴努什不再让人发笑的日子”在我看来,一个好作家首先必须是一位智者,他应该懂得怎样让读者发笑,而假若他让人发笑的方式是亵渎神圣的话,那他就是一个天才的作家。王小波恰好就是这么一位天才。

 王小波最善“亵渎”的就是中国人视为神圣的“”通过对的“亵渎”进而“亵渎”我们文化中一切扭曲人压抑人的伪道德。王小波作品中的主要人物是一个被称做“王二”的身高马大“家伙”也很大的叛逆者,一个当代中国的堂·吉诃德,他无视传统道德的伪善和世俗的权力,可是又无力回天,最终

 便走向了可笑的荒诞。

 不少读者爱看金庸的武侠小说,相信除了喜爱他小说中传奇的成人童话外,恐怕同样也醉心于他作品中那些荒唐的人物们荒诞可笑的行为。不象别的作家喜欢用荒诞的情节来构筑荒诞的故事,王小波擅长用荒诞的笔触来白描可笑的真实。请看他的“王二”是怎样被父母制造出来的:“三十三年前,发生了一件决定我终身的大事。那天下午,我妈在协和医院值了个十二小时的长夜班,走回家去。她买了一小点,那分量不够喂猫,但是可以做一顿炸酱面。她和我爸爸吃完了那顿炸酱面,就做出了那件事。(《三十而立》)”极自然、极真实,可又极荒诞,极无奈。

 王小波的过人之处就在于他的不动声,他象一个高明的喜剧大师,不动声地将笑料埋入了作品的字里行间。在使他一举成名的获台湾联合报系第十三届中篇小说大奖的《黄金时代》中,一开篇他便用简单的几个句子抓住了读者的心:“我二十一岁时,正在云南队。陈清扬当时二十六岁,就在我队的地方当医生。有一天她从山上下来,和我讨论她是不是破鞋的问题。”一个二十六岁的女医生竟然要和“我(王二)”来讨论她自己是不是“破鞋”的问题,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感觉到了其中的幽默。

 王小波于制造这种荒诞的幽默,既得自他天才的发散思维,同时也得益于他所受到的严谨的自然科学训练,他大学读的是工科,后在美国匹兹堡大学拿到文科硕士学位。在他的作品中,如证明定理一般的荒诞可笑的模拟逻辑推论随处可见,在《黄金时代》接下来的段落里,就有这样一段“证明”:“

 天里,队长说我打瞎了他家‮狗母‬的左眼,从此后他总给我小鞋穿。我想证明我自己的清白无辜,只有以下三个途径:1、队长家不存在一只‮狗母‬;2、该‮狗母‬天生没有左眼;3、我是无手之人,不能持击。结果三条一条也不成立。”所以“有一天在山上,我正好借了罗小四的汽,队长家的‮狗母‬正好跑到山上

 叫我看见,我就出一颗子弹打瞎了它的右眼。该‮狗母‬既无左眼,又无右眼,也就不能跑回去让队长看见——天知道它跑到哪儿去了。”

 近年来,让人轻松开怀的小说实在是太难得了,有时间还不如去看看周星驰的滑稽搞笑剧。王小波的作品可称之为“黄幽默”在当代作家中,恐怕只有王跃文不动声的“红色幽默”尚可望其项背。王朔是我喜爱的作家,我特别爱看王朔的电影,也爱读他的作品,可读王朔的“痞子文学”时总觉得有一丝说不出的遗憾,读了王小波的王二,方知王朔的作品“痞”有过之而幽默感则不及。王朔同样写出了人生的荒谬与无奈,可王二却能让人在感觉到人生荒谬无奈的同时发出会心的哑笑。

 现在的人大多忙着找“段子”开心,王小波的英年早逝对追求快乐的我们不啻是一个重大的损失。王二或许让道德家们觉得,觉得“痞”觉得不够档次,可王二不再让人发笑的日子让我们这些同样鄙的下里巴人更感到难受。就我而言,我倒是巴望中国天才的作家们能再给我们弄出几个如王二的张三李四来,好让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饮食男女能在现代生活沉重的压力下苟延残地偷着乐一乐。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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