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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饮酒赋诗
 把换下的衣裙、绣花鞋和首饰给桃香,青黛凝声代:“你且在这等我,我见完他,马上过来。”桃香抱着布包郑重点头,担忧地望着她瘦削的背影缓步朝院外的那排橘子树而去。

 青黛躲在高大壮的树干后,时不时借着枝叶遮掩张望一番来路的方向,却始终不见等候之人,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回厢房换衣物时,一道朱紫的身影顺着道旁的两排橘子树缓缓而来。

 秋明良手中紧紧握着一张帕子,帕子中间包着一颗柑橘。帕子是十分普通的锦帕,只在边缘绣着几点幽绿的草叶,但秋明良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秋漪涵亲手替他绣的,后来…在马场上,被他给了少年擦手上沾的马涎。

 秋明良将手中的帕子连同柑橘一同进袖口,细长的眉目间神情莫测,走到橘子树前,略一抬眸。一身白衣细袍的少年身姿笔地立在橘子树下,一片叶子被风吹落划过他的面前,正好挡住了他的脸。

 绿叶拂过,抬头望着橘子树的少年也转过了脸,肌肤白皙如瓷,轮廓迤逦温软,一双透亮的黑眸依旧如先前那般清澈见底。

 苦寻大半年的人就这般骤然出现在眼前,如同繁盛枝叶中诞出的精灵,虚幻如诗画之中步出,向来心志坚定的秋明良也有一刹恍神。

 “秋大哥。”少年清越动听的声线唤着他熟悉的称呼,拱手礼行得一丝不苟,明亮的双眸中坦清亮,好似他不曾消失大半年,也不曾欺骗他分毫。秋明良神色难辨地盯着他看了半晌,薄才动了动。

 “为何骗我身份?你究竟是谁?”他细长的眸子牢牢攫着少年的面容,不放过上面一丝一毫的情绪。

 少年愣了愣,角溢出一分苦笑,低低道:“瞒不过秋大哥,还是被你发现了。”秋明良浅灰色的瞳孔里暗汹涌,泛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光,平静的神色下戾气暗藏,却静待着他解释。

 他也没让他失望,少年粉润的,似是十分难以启齿,但依旧开了口“…我不知生母何在,也不知生父何人。”话一出口,秋明良愕了愕。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我便生活在青楼里,做着被楼中老鸨使唤的低奴,来送往各客人。”少年眉眼间染上黯淡,发声也有些艰难,看着他的眸光第一次染上了晦暗涩意。

 那双清可见底的眸子中藏着深深的自卑“一开始,我只是觉着好玩,才借用了俞府四少爷的身份,后来,得知大哥身份高贵,我更说不出我低微的出身。”

 “我愧于面对你,最后,甚至不告而别。”***秋明良薄抿成一条平直的线,注视着少年脆弱苍白的脸,他垂了垂眼眸。

 接着道:“我自小生得瘦弱,在那等脏恶滋生之地,无父母亲人庇护,奴多是欺软怕硬之辈…我年岁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

 秋明良眉眼动了动,似乎看见了小小的少年蜷着身子被几个高壮的男人围着踢打,奄奄一息地爬起来后独自躲在昏暗柴房中砥伤口的情景,骤然的心疼盖过了几分浓重霾。

 “有一回,我实在忍不下去了。逃了出去…然后,就碰上了俞家大少爷,俞筠。”说到此处,他的语气从低落逐渐扬起“俞大少爷怜悯我身世凄苦。

 也不嫌我出身卑,把我从楼里买走,还送我去学堂读书识字,俞大老爷和俞大夫人也都将我视作自家侄子,宽厚慈蔼…俞家对于我而言有再造之恩,”少年豁然昂起头,一双眸子闪着坚定执着的锋芒“俞家遭难,我无法视而不见,拼上我这一身命,我也要救他们!”

 少年上前一步,黑眸里出幼兽般的依赖,宛如水潺潺,声线得温软轻柔“秋大哥,你是锦衣卫指挥使,对吧?”后面的话他未曾说出口,一切却都映在了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里。

 秋明良看着少年黑瞳中倒影着的自己,青年面无表情,眼睑下覆着的阴影浓黑如夜,他忽然抬起手掐住少年小巧的下巴,指尖触着滑腻温润的肌肤,不紧不慢地、以一种轻佻的方式摸着他的下颚,浅灰色的瞳仁泛着诡谲的情绪,语气却轻柔多情如情人絮语“你想救俞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若我还有大哥能看上之处,尽管拿去。”少年对这样暧昧的抚触显然很不习惯,也被他指尖的力道掐得生疼,却依旧维持着平静的神情,一双漆黑的眸子如察一切的明镜。少女被他一手握住脖颈时的表情刹那间闯进他的脑海。

 他掐着少年下巴的手指似是被烫到,倏而放开。“先前说的你不愿,原来如此浅薄。”他冷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他,还是讽刺自己。

 “我自身,远比不上俞家安危…”青黛的话说到一半,一股股热烫之意顺着腹滚滚涌入四肢,她的面色瞬间僵硬。药效要到了!

 面前的少年忽然弯下捂着,剧烈咳嗽起来,秋明良愣了愣,眉心紧紧蹙起“怎么?”“咳…咳咳…我、我有些不适。”少年抬起苍白的脸,四处环顾后,视线定在院子中的那排倒座房中。

 “我先去屋中歇歇,再与大哥详谈。”说着。他立马转身往那排屋子走,步伐踉跄却迅速。秋明良愕了愕,心中的担忧暂且过疑惑,大步跟上了他“你真的身有弱症?”他跟在她身边走,让她没办法避开他的视线吃药,青黛暗暗叫苦,一边伸手进袖袋里掏装药片的荷包,一边虚弱道:“这点我不曾欺骗大哥。”

 身体内的热一波烫过一波,青黛心内焦急万分,可偏偏越是心急越是找不到那个早就藏好的荷包,身旁还有个盯着她虎视眈眈的秋明良。

 等到走至那排倒座房的其中一间门前时,她身上的热意顷刻间散尽,只余冰凉一片,青黛的心底也一阵霜雪般的寒凉。药完全没有了!

 她背对着秋明良,一个箭步扎进了房门里,猛然关上房门,利落地拿起一旁的木杆进索栓里,从屋里将门反锁了。

 秋明良眼睁睁看着少年在踏进房门的前一息,身形忽而变得更加娇小柔弱,下一息便被他关在了屋门外,心内疑窦更甚。“你在作甚?既是身子不适便快出来,我替你寻郎中诊治。”秋明良拍了拍关得严实的木门,沉声道。

 “不必…”青黛刚出声,便意识到自己的声线肯定不是少年的清越,立即死死咬住嘴,额头上冒出一头的汗。秋明良的眉心皱得更紧,刚才的声音…

 “你再不出来,我要闯进去了。”门外男人的声线如催命的阎王,青黛把两个袖子的袖袋都翻了过来,手指颤抖着找那装着药片的荷包,然而。

 她摸遍了整个袖袋才发现,袖袋底下竟然破了个,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清澈的溪中浮着几盏金樽,身着广袖长衫的贵公子们拂袖挥腕,从溪水中捞出酒盏,饮酒赋诗,倒是颇有几分魏晋风名士之象。杨巍坐在离溪边最远的地方,眼神似是落在随着溪水漂流的金樽上,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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