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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掌管后宅
 她上辈子活得不长,时醒时寐,再加上前十九年如笼中雀般的日子,能够预知的大事十分有限,而七岁这年年末,崔家商船的事故,却给了她极深的印象。

 寒冬夜间,三艘满载瓷器的商船全沉,一百七十六口人,活着归来的不足十之二三。人命关天,可对于京城的那些贵人来说,船上的货物才是重中之重。

 其中一艘船,也就是邓管事儿子看守的那艘,运载的东西都是大内和三品以上大员所需。此事一出,吴州根本不住,立刻就传到了京城。崔家不是真正的皇商,自然不至于因此下狱。

 可崔织晚却清清楚楚记得,出事后,邓勇便下落不明。有人说他已死,有人说他潜逃,为替儿子顶罪,邓管事自缢而亡,最后,还是靠爹爹四处奔波,打点关系,才总算平息此事。

 可无论如何,崔家还是因此得罪了京城的许多贵人,生意大不如前,足足耗费三年时间才缓过来,期间,甚至差点被对头白家并。

 既然上天给她机会重活一次,定然不是为了让她重蹈覆辙的。崔织晚思虑许久,她想,自己或许可以凭借这点“未卜先知”的能力,尝试改变一些事情。

 邓管家在崔家待了大半辈子,一直忠心耿耿,而邓勇,虽然年纪尚轻,做事却极认真勤勉,不然爹爹也不会如此重用他,她情愿相信,他们都是好人。

 只是蒙受了不白之冤。还有那条船上其余的一百多条人命,如果她尽力一试,说不定就能挽救他们于水火。

 “姑娘如今病愈,倒比从前和善多了。”明夏轻叹道:“从前您最厌家中琐事,老爷想请女先生教您看帐,您也不愿。今竟主动关心起商行杂务,实在难得。”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从前待你太凶恶了?”崔织晚笑着打趣了一句。她话音刚落,就有小丫鬟进来通报:“姑娘,薛姑娘来了。”

 “棠姐姐?竟这样赶早?”崔织晚闻言,赶忙放下书册,起身了出去。明夏拿着斗篷,阿酥捧了手炉跟在她身后。花厅内,薛若棠也没坐。

 而是专注地看着崔织晚新挂在外间的一副消寒图,丫鬟则端着茶盏站在一旁。见崔织晚出来。

 她偏首笑问道:“这消寒图是你新得的?”那图上画了一株长在嶙峋怪石上的老梅,老梅枝盘错节,枝叶瘦劲刚硬,仅间或点缀了几朵满绛梅。画作虽简单,但笔风老辣,薛若棠数了下梅瓣,恰好九九八十一瓣,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新奇的消寒图。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真是好画。”薛若棠阅遍全画,竟未见署名和印章,忍不住夸赞道。

 “果然只有棠姐姐你看得懂。”崔织晚抚掌笑道:“这画是我表哥入冬前派人送来的。各画入各眼,那天邹家小姐来,瞧了半晌,第一句竟是‘这画可值十两银子?’,可叹可叹。”

 闻言,薛若棠掩一笑道:“你这样说,我家和她家可没什么不同,都是开当铺的,只是在我眼中,这画当值百两。”

 薛若棠的娘见两人越聊越起劲,轻声提醒道:“姑娘,外头雪小了些,要赏雪这会儿出去正好。”两人相视一笑,由各自丫鬟披上戴帽的大斗篷,捧过手炉携手走了出去。

 刚刚掀起厚重的锦帘,一股夹杂着雪花的刺骨寒风就面刮来,崔织晚不由打了一个寒噤,这外头可真够冷的!在屋里呆久了实在不习惯,她紧了紧领口,哈了一口白气。

 “十六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再加一件衣服?”薛若棠关切道。“无妨,走走就好了。”崔织晚踢了踢脚下的积雪,转而道:“姐姐今怎么来得这样早?我还特意吩咐厨房下午记得做栗子糕呢。”薛若棠笑了。

 不过是上回吃她家的栗子糕时夸了一句,这丫头竟记到现在:“晨起见外头下了这样大的雪,担心你身子,和我母亲请过安便直接过来了。

 俗话说,‘霜前冷,雪后寒’,你这个瓷娃娃可得仔细些。”“也好,你来得早,咱们便赏赏雪。

 免得下午雪停,外头结冰,又得闷在屋子里。”两个小姑娘一边赏雪,一边闲聊,倒别有一番意境。说着说着。崔织晚似乎闻到了隐隐绰绰的梅香,她顿了顿,冷不丁问道:“棠姐姐,你是用了梅花香吗?”薛若棠道:“不是,我用的是梅花香饼。”

 “香饼也能调出梅香?”崔织晚有些好奇。“冬天的时候,摘了半开的梅花花苞铺在味道清淡的香饼下面,封住匣子,等那些梅花枯萎了,就继续换一批新鲜的梅花,这样做出来的香饼,就有梅香了。”

 薛若棠十分耐心,细细说着梅花香饼的做法:“直到梅花花期结束后,再把那些香饼分别用小盒装了。用蜡封住,等来年冬天的时候用。”

 “这法子并不稀奇,听说是冀州那边传过来的,你竟没听说过?”一听这话,崔织晚的笑意有些暗淡:“我娘就是冀州人。”

 还有,周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自然也是冀州人,可自从她母亲过世,身边便极少再有人提及冀州的风土人情了。冀州荣氏,织锦世家。薛若棠一时疏忽竟忘了这茬,好友私事。

 她也不好直接出言安慰,只得委婉道:“这样,等下次去冀州时,你可以问问你祖母,她一定比我精通此法。”提及祖母,崔织晚神色微缓,玩笑道:“她老人家可懒得见我,总说我比表哥还调皮,闹得她心烦。”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如今转了子呢?”薛若棠偏过头,满眼都是促狭之:“听说你对刘夫人都十分客气有礼,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待她客气有礼是应当的,从前不懂事,我现在改还不行么。”崔织晚无奈道:“其实,我和她之间原本存了许多误会,她也并非什么恶人,相比较别家那些凶悍继母,我已经十分幸运了。”

 薛若棠听着。微微点头:“难得听你这样诚恳地说起她,之前我曾劝你,你却不肯听,稍稍退一步,大家的日子都好过,她毕竟是主母,掌管后宅,你仗着你爹的宠爱胡作非为,早晚要吃苦头。”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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