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能明白心情
更有甚者,她将他凌晨归家抓了现行,就在一年前,某个黏糊糊的夏日,那夜,他一回家就开始洗澡,花洒淋水的声响吵得她彻底无法入眠,等终于洗完,客厅的灯又亮了许久,她决定起身骂他。走到沙发边,却见他仰卧着。
身上只穿了一条
衩。手举着高脚杯,缓缓打转,随角度变换,红酒时而被光透映成浅红色,此刻的他,散发着全然陌生的气息,像是醉了。也像碎了。
深夜的灯影令她想起手术室里重重嵌套的白光,落进没有层次的暗绿,她感到不安,假装和善地试探:“你还不睡啊。”“头疼,睡不着。”
他的声音很沙哑。显然,今天烟酒的量也已经大超标。才过不久,他因突如其来地咳嗽坐起身。在她说出一些陈词滥调的劝告以前,率先道:“你说,还要多久你能自己长大…”
“你好烦啊。”她还来不及为火上浇油的轻率后悔,后半句话却像晴天霹雳砸中她…他说,还要多久她才能自己长大,而他可以去死。太过震惊的时候,轻飘飘的语词就失去原本的意义。说什么话都是多余。
许久,她才在死一般的沉默里逐渐冷静,最后的半句话重新浮现而出,剥落成鲜血淋漓的红字,她不敢相信,原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心底已经厌世到宁可去死的地步。
之所以表面看着宁静,正是将彻底的绝望深思
虑过无数次,不必再有多余的波澜,在此以前,年少的她竟然从未发觉他也是个人,会有自己的七情六
,会恐惧,会心痛,也会想要关怀,不是一块供人
捏的黏土,任意使唤的器具。
然而,似乎东亚的文化从来不认可一位称职的男人
自己伤心柔弱的情感,那样不像是“真正的男人”他也宁可用更男人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他坐起身将杯中酒干尽。
角溢下的猩红酒
像是他无法
落的眼泪,迤逦着长痕坠在颈边。
失焦的双眼移向她,没有高光,没有内容,像是两块半透明的浅棕色石头嵌在那里。洗过的头发还是
的,水珠自发梢跌落,就在窒息里消失无影。可她又做错了什么?没有任何人能为他被毁的人生负责。
她当然清楚自己更该被打包放进置物箱,等他不再挂念,才能默默取出。应该咬着止痛的白布跪在他身下,任由生命随战栗的冷汗
走,变成一具干尸,没有主意的玩偶。
或者作为另一颗种子的土盆,由他在她的体内
血生长,再从窍
的孔
里窜出,把她挖空成躯壳然后连躯壳也打破。反正总不该是像现在这样,明知他已万念俱灰,她还只能在他面前大声嚷嚷,只会哭。
枯等大半夜的怨恨也在同一时刻彻底决堤,她却被他直盯得噤住眼泪,不知所措地呆望他的双眼。犹是如此,他依旧没有转变心意,对她道:“钟杳,过来。”
明知逃也是无处可逃,她还是下意识后退“我不要,你这样让我好害怕。”“过来。”他又轻飘飘地唤了一声,她犹犹豫豫地走近。
他当即握起她的手腕一抓,令她跌在他怀里。另一手轻轻梳顺她前半的头发,将她的手抬至脸边,
吻过手腕里侧,边问:“为什么怕我呢?”明知故问,她
手将他甩开。
而他再次抬起头时,狐狸般的眼睛里忽地有了神采,
着层潋滟的水光,仿佛在问,你想被我吃掉吗?可她早看穿他故意勾引,只觉
丽的伪装虚妄无比。
“我不明白。”他环过她的后颈,再次凑近,说道。她躲开扑在颊边的呼吸,将头埋在他的颈窝。
仍旧是无比诡异的情形,他没穿衣服,好像怎么做都反而像她在非礼他,她只能强迫自己不看不想。没过多久,却是他说着
,将她推开,她终于松一口气“你好过分。”
“那要我继续抱着你吗?嗯?”这次他揽上她的
,又在侧边的软
轻掐。凑在她耳边说话时。她已分不清擦过耳边的是
热的气息,还是柔软的嘴
。“走开。”她起身,倒了半杯凉水,泼在他脸上“醒醒。”
他理开浸
贴在额上的头发,反是笑。起初只正常的微笑,渐而发出笑声,后至于狂笑不止,她连忙回自己房间,他终于稍能平复,又在背后唤她名字“钟杳”却再无下文。
往后,谁也没有再度提及此夜,不约而同地用沉默来彻底遗忘。口中的害怕并不是假的,她清楚当时他想
她,也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此事。
展
自己的脆弱吸引她靠近,用放
的荤话灌输给她关于情爱的知识,让她在招架不及间半推半就地接受,好奇又困惑,没法明白这将意味着什么。
若真如此,他未免将她想得太天真,她都明白,当时就明白,正因如此,她才共情到那种彻骨的痛,知道会为此彻底碎掉的人不会是她。
而是他自己,只是不知,经过怎样的天人
战,他终于一念之差地没那么做,或许事到如今,才终于可以搁下芥蒂问出口。“绍钤,我想起以前的事。
某夜你很晚回来,伤心得像条没人要的狗。你想睡我。”她转过身望他,趴在浸没半身的水里,仍由长发飘散于水面。泡沫似浮花
蕊,轻缓缓被摇曳的心情打散,他淡然道:“我记得。”
“现在你能告诉我,当时在想什么吗?”她思索再三,终于没问他那天发生过什么,竟令他如此难过。“想把你
哭。想象你骑在我身上,为我高
。”
他面不改
地空口写黄文,她板起脸“我是认真地问你。为什么到最后就要得手,你反而不想毁掉自己了?”
“反正也…”他忽如轻云蔽月般地黯下神色“反正也是殊途同归。”原来他还是从心底里觉得这么做是错了。
情退却,冷静回笼,一边无法对她的感情无动于衷,一边却没法原谅给出回应的自己。
果然是好别扭的个性,她将他勾低轻吻,缓缓闭上眼,幻想圣光会落在两人相抵的额间“不一样,你想要睡我随时都可以,但我或许也想要爱你。
回想那天的事,我好后悔那天丢下你。你总是拒绝任何人靠近,我能明白你的心情,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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