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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听见帐外动静
 “郎君?”是老管家福伯的声音,似是担心扰到他,声音放得格外的轻“秦大人求见,说是有…有要事。”

 面前的门被猛地拉开,福伯看见后面那张满是憔悴的脸…如画的眉眼间,是泛着冷意的白,像一抹落入松涛竹影的月,拖曳出几分倦弱。福伯一愣,只觉得心疼。世人皆赞“南祁有百官,荇之世无双”

 可他家大人无双的并不只经天纬地的治世之才、怀瑾握瑜的济世之德,更要紧的,是那张让南祁小娘子们都魂牵梦萦的脸,而自打七前,当朝宰相陈珩在宫前道被刺杀之后。

 那张脸怕是会让南祁小娘子们都疼坏了心…“哎…”福伯提着灯笼跟在顾荇之身后,幽幽叹出一口气,不留神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栽倒在顾荇之背上。

 “小心。”福伯心中正是忐忑,却觉臂间一紧,手已经被顾荇之扶住了,他的手触到他的,微微一紧。

 “拿着吧。”顾荇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手炉递给他“夜寒凉,以后值夜的时候都带着。亥时以后就不必等我了。先歇了。”

 “这怎么使得!”福伯骇道:“哪有主子不歇,下人先歇的道理。”顾荇之只是淡淡说了句“无碍”

 福伯知道顾府虽大,大人作风清冷,家仆少得可怜,他是贴身伺候大人的老人,也不好换了别的不熟悉的人来,正想着怎么劝说,手上一松。顾荇之将他手里的灯笼接了过来,对他挥挥手道:“去睡吧。”

 “诶…”福伯妥协,知道他家大人的子是说一不二的,便也不执拗,转身去了。堂里点了几盏昏灯,映出几个稀疏的轮廓。顾荇之灭掉灯笼里的火,推门,里面的人并不多,只是为首的那个一身素衣染血,生生将一袭天青色都染做了紫蓝。

 “你受伤了?”手里的灯笼被扔到地上,顾荇之扶住了秦澍的手。“我没事,”秦澍惨然一笑,反手握住了顾荇之。

 那只手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留下深褐的纹路。“捕…”秦澍微顿,道:“失败了…”顾荇之微蹙了眉,没有说话。

 “刺客有两人,其中一人弃了同伴逃跑,另一人…”顾荇之没说话,盯着他的眸子沉如黑夜。秦澍避开他的目光,叹息道:“另一人于中被飞箭死。”“怎么能让他死了?”

 “因为…”秦澍哽咽,抓着他的手更紧了三分“因为逃走的人劫了覃昭做人质,临走时将他推给了另一个刺客,那刺客慌乱间拔剑刺伤覃昭,岸上的人见状便下令放了箭。”顾荇之一怔,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眼神由秦澍手上的血迹移开。

 在堂上人中扫视一圈,他回头看向面色凝重的秦澍,齿翕合道:“这血是覃昭的?”秦澍缓缓地点了头“大夫已经看过了,可是伤在要害,又失血过多,已经殁了。”

 他说着话,从怀里摸出一封染血的锦囊交给顾荇之道:“这是他临终前托我交给你的,请你帮他去寻一个人,至于是谁。他说你自是清楚。”

 月光清冷,在脚下铺了一地。顾荇之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忘了什么…今天是覃昭的生辰,他记得两前,覃昭曾眉飞凤舞地跟他说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妹妹,等到生辰这就去接她回来。所以。

 若不是他让覃昭参与这次捕,今他是要去接他妹妹的。顾家三代单传,他没有兄弟姐妹,与覃昭自幼相识,在国子监做了十年同窗。覃昭习武,他从文。少年张狂、鲜衣怒马的日子仿佛就在昨

 “长渊…”秦澍摊开他的手,将那封信放了上去,压抑着到了句“节哀”顾荇之回过神,什么也没说,十指紧握,默默将那封信收进了广袖。秦澍缓了缓,复又开口道:“今那逃走的刺客选在船灯下跳河,混乱间箭矢落灯笼,将秦淮河上的灯船点燃。

 百姓虽无死伤但好歹是看了刑部的笑话,与其等到明被吴相的人冷嘲热讽,我打算现在就进宫…”顾荇之明白秦澍的意思,温声道:“我与你同去。”

 ***月依旧是冷的,透过车幔在紫袍上了一片。世人皆知顾侍郎爱香,无论是书室还是车内,时常都会点上一炉。

 平心静气也好、安神助眠也罢。比如此刻手边的这炉鹧鸪斑,细烟轻聚,像当下这看不分明的时局。南祁从前朝以来便屡受北凉进犯。

 先帝时期白马坡一役,北伐军全军覆没,十万忠魂埋骨他乡。北凉一举攻下燕云十六州,自此,朝廷开始一路南逃。当今圣上就是在南逃途中继位的,称徽帝。

 徽帝临政之后,任命主战派陈珩为同平章事,大有整军北伐的野心。无奈参知政事吴汲是个顽固的主和派,他曾在先帝时于枢密院任职,羽众多、盘错节,处处都与陈珩针锋相对。致使徽帝继位数年,早该组建的北伐军依旧是纸上空谈。

 而陈相于七前在宫前道被刺杀,更是给这潭本就汹涌的暗惊天一。堂堂宰相,竟然死在了被皇帝召见后回家的路上。

 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如风卷野火,一夕之间烧遍了朝野内外。徽帝震怒,下令彻查。主理之人自然要避嫌陈珩所在的主战派,也要避开吴汲所在的主和派。这差事,便众望所归地落在了中书侍郎顾荇之身上。

 顾荇之知道,当今之重,查案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如何稳住本就已经水货不容的战和两派,万不能在北凉虎视眈眈的端口,让朝廷自己先内战起来。

 只是除了覃昭以外,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人知道,陈珩除开当朝宰相,还背地里做了顾荇之十年的老师。

 大约是君子之德,陈珩虽为他的老师,却从不试图将他纳入自己的阵营,而是随他天宽地阔,继续奉行他“永不站队结的”的顾家家风。

 冷月悄无声息地上移,马车在正丽门前停了下来,两人由小黄门引着去了勤政殿。宽敞明亮的寝殿内药味浓郁,静谧的室内燃着助眠的安息香。九龙戏珠的屏风后,坐着一人。面色苍白、身形瘦削,看样子正在喝药。一只嶙峋的手扶着白瓷碗,他听见帐外的动静,捂轻咳起来。

 “臣参见…”“免了。”徽帝摆摆手,示意两人起身。大黄门将两人引至屏风后看了座,便躬身退了出去。顾荇之的目光落到徽帝手边的那一碗药汤上。

 徽帝自幼孱弱多病。太子时期常病到卧不起,二十有一才得了长子,先帝还险些因此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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