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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槁得人财两空
 在郦城,收税这种小事还是要县长亲力亲为的,毕竟郦城只有他一个官,但好像县长对此事不太在意,他只在知府院门前的公告栏上贴了一个缴税的告示,便不闻不问了。

 她来税的那天是除夕,下着小雪,她推门进来时停在门槛外抖了抖伞,那冰霜便簌簌而落,她还是穿着那的红裙,手里多提了两斤腊,她要将那腊给他。

 他不领情,说:“无功不受禄。”她笑“我是可怜你,怜惜陆大人一人孤苦过新年。”好啊,她不仅讽他为自私小人,还可怜他。也罢,他只是被说中了,他自己何尝不知道呢?

 他只是因为在自甘坠入深渊之时有人要拉住他而恐慌,明明有些事不摆在明面上说,他就可以当作不曾发生。

 “杨小姐真是至善至美之人,陆某自愧不如。”他怎么还在生气呢?那小侍早就把这赔罪的腊收了不是…她进来时这屋子昏暗至极,他居然还能看得下书。

 “小女子当不得陆大人如此盛赞,只是大人的好郦城百姓都看在眼里,我倒是想请您至柳楼与宴以示感激。”不,后半句只是她一时的胡言语。“哦?陆某行事确有多不妥,但恭敬不如从命,就当作是鼓励吧!”

 他笑道。这答应得也太快了…也不知柳楼那帮小子会怎么想,杨花顿时心如麻。显然,柳楼的伙计从未想到过这一出,但还未听到杨花的解释之前,他们就很快帮陆越添了双筷子,而这也并无什么:“宴。”

 只是一桌稀松平常的年夜饭,不过县长倒是吃得很开心,同他们扯这扯那,气氛也很是愉快。

 虽然这帮人脸上连于这两人之间的想入非非的表情从未停止。这是什么时候搞上的呢?吃完了饭,他们还喝了点小酒,忽然有一人问:“听说县长的酒是神仙酒,可惜我无此幸,真是…唉。”

 他一边说一边叹气,越想越懊恼,那天他被迫留着看店。“可惜最后三罐已经在那分完了。”

 陆越小酌了一口,他觉得这酒也很不错。又说:“不过等你家掌柜的学了。说不定就有机会喝了。”“嗯?”这事他们可没听说过啊?

 “喔…好好好。”众人连声答应,反应迅速,原来是那时候搞上的啊。陆越笑得开心,杨花面色凝重,他们一桌人聊到很晚,陆越很是懂得郦城的风土人情,直到听到夜里有人烧烟火,他们才打算分别。

 杨花送他,只走到不离柳楼十步的地方,那里只蹭得楼边上的点点余光,她同他拜年“万事顺意。”他忽然问“杨掌柜的,喜欢我?”

 她仿佛看到他在笑,笑得不经意,游刃有余,她疯狂地在想反驳的话,可是那一句:“喜欢。”已经撞上她的心头,脑子混成了浆糊,她不想承认,也不会承认,但她再不说话,一切都会变成默认。

 “何以见得?”她对上他的眼睛,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哦,那真是…很可惜呢。”他说得好像很难过一般,转身走了。杨花已经觉得疲惫无比,回到柳楼还要面对一群审问的表情。

 她叹了一口气,说:“不会,别多想了。”只是一时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烦人又无聊的好感罢了,那小侍有时候觉得他家大人好像变得单纯了。

 从前于朝堂之上喜怒不形于,处事老道,对谈时轻巧之间便要直攻人心,又显得严厉毒辣。可如今的情绪却颇为外,他家大人…只能说。

 终于有了个青年人的样子。还有多亏了那两斤腊,才让他们的年有了些许年味,才让知府院不再有昏暗的灯光和干热的火炉,以及那整拿着破书抑抑不安的人。

 陆县长过年十几天里终呆在书房专研古籍,写写画画,偶尔还让他寄信于京都。十五一过,杨花才见到他,看到他下午顶着热烈的阳光拿着渔具出去,很晚才归来。起初杨花只是想到。

 他又有新的玩意了,但归来时竟与她叔伯相携,然后一同堂而皇之地走进店里来,那时,杨花正在唱着民俗小曲,和平时一样,他们坐到离她很远的地方,叫了一点菜,用他们钓的鱼来换,这是她从前与叔伯定下的规矩,现在已经不作数了。

 杨花已视这无血缘的叔伯为亲人,可他总还守着规矩。陆越只手靠在桌上,听着悠扬的小调品酒。

 他稍微察觉出了此酒与宫酒的不同之处…以他这十几的刻学专研来看,心中已有数。为此,他在信中求问京都嗜酒的老友之时还被嘲弄了一番。

 身旁的人还在絮絮地说着那些往事,陆越时不时与他碰杯,听得颇为认真,他去钓鱼绝非一时之兴,他起先了解过那位被杨花称为:“叔伯。”的人的喜好,但相遇确实为偶然。

 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没去上次出游的地方,换了个方向走了很远才找到了一条平缓的河,他没什么打算,先钓上来一条再说。碰见叔伯时,他的竹篮里已有两条鲫鱼。陆县长专心致志,好像没看到他一般。

 叔伯同他打了个照面,才隔着他坐下,没办法,有的地方才有鱼,最好的位置已经被他占去。垂钓需噤声,平静的河被夹在深林之间,连本就少得的阳光也不例外,颇为阴冷。不久叔伯也钓上来一只鲶鱼。

 他嫌着小想放生,可那鱼挣扎着让他取不出钩,于是陆越便来帮忙,两人合力便轻松了许多。

 可惜放生时那水池一扑通,大概惊了河里的鱼,再钓上来要多费些时力了。于是他们便小声地说起话来。

 原本话题只是在鱼上,不知怎的被陆县长扯到家事,但聊开了叔伯也管不了这么多,再说县长又不是什么坏人。

 叔伯名叫宁汲,本是黄河边上一个不知名小镇的读书人。二十年前他已过三十,功名考不成,那时他们家的布匹在镇上是一等一的好卖,他打算外出行商,做成大户。

 他执意离家,一双女不愿分别又劝不动,只好随从,后来他们的布匹在外地确实引得了许多人的青睐,更多的人愿意花更高价钱买布,他们赚得更多了。去的地方也更多了,而引来的匪徒也更多了。

 十年前那天晚上是他不好,不该为了赶上端午节前到新州,心存侥幸从山道赶路,不然也不会遇上暴徒,搞得人财两空,家破人亡。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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