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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驻足远望
 陆重霜洗漱过后,心情爽快不少,她叫来长庚点灯研墨,着手处理萧家的事。先前陆重霜猜是夏鸢要借后宫争端除掉萧家,只是猜不透她为何要磨刀霍霍向亲家。

 直至萧家人跪在宫门外喊着要亲自处死萧才人,夏鸢点头配合大理寺出面调停,陆重霜才反应过来,夏鸢是早料到,于家倒台后,她会忌惮起夏家。与其拼了命的割自己的,讨圣人的心。

 不如先摆足姿态闹一通,再顺带捧一捧萧家,令陆重霜误以为夏家人不识抬举,不得不在后宫疏远帝君,接着夏鸢指使自己送进宫的沉怀南,帮衬着给萧才人灌魂汤,灌到他飘飘然了,再拉着夏文宣的手,用巫蛊案除掉萧才人。

 夏鸢清楚,吴王陆怜清还活着,萧家出来的莲雾公子还是吴王的正君,有这关系,萧家是笔迟早要赔本的买卖。巫蛊案一旦事发,陆重霜必然会想除掉萧家以来削减夏家的势力,而萧家嗅到圣人动怒的气息,唯一能倚靠的,也只有夏鸢。

 这时候,夏鸢只需出面,稍稍摆一摆姿态,哄萧家人捐家产保命,莲雾公子与吴王和离,便能借着萧家向陆重霜示弱,规避于家骤然倒台,夏氏独大带来的影响。

 如此一来,萧家被杀了个七零八落,却还要感激涕零地给夏鸢磕头,而后宫里的那些个莺莺燕燕也会明白,与夏家出来的帝君作对,只有绞死一个下场。

 谁能想到呢?夏鸢算计起自己的亲儿子,也一样的狠心,不过,先前沉怀南的一番话算说到陆重霜心坎上。事情已经成了,真与假,是与非,她有足够的好处,她没必要追究…包括此事夏文宣究竟参与了多少。

 至于夏鸢遣人递来的信,是告假用的。大楚的官员,按例,旬假十休一,夏至、腊之类节庆与“千秋节”(皇帝生日),休一至三不等,还有九的婚假与两月的产假,每月可休两的月事假,以及父母子女在三千里以外者,每三年有一月的探亲假。

 夏鸢此番告归,用的便是探亲假,她称在地方上做官的大女儿得了病,要去探亲,大抵是怕陆重霜真杀起萧家,牵连自己,干脆远行。寒去,霜降归,期间,谁升谁贬,谁生谁死,她一概不手。很客气了。

 “真是被她算计到了,”陆重霜感慨。“陛下不生气吗?”长庚为她续上烛火。

 “夏鸢这般算计您。”陆重霜淡然道:“不一样,她是我的臣子,君臣之间哪有不算计的。”长庚一哑,眼帘低垂着摆正新燃的蜡烛,没了下文。屋内静了片刻,陆重霜忽然问他:“长庚,你想晋王府吗?”长庚愣了愣。

 陆重霜展颜一笑,应是想到别的事,目光放远了。“我是问,如果能回去,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刚进宫,到陛下出征边。”长庚慢慢答。“那几年。”“泠公子还在的时候啊…”陆重霜感叹“那时候日子可不好过,谁都看不起我。”但那时主人身边只有我一个,能每都跟在主人身后,长庚默默想。他顺着话头问:“陛下呢?”

 陆重霜沉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没有。”“适才说了,泠公子还在的那几年,我活得很落魄,谁都能来踩我一脚,我不喜欢。”陆重霜接着说。

 “驻守边关的两年太苦,你也知道。至于在晋王府…我每晚闭上眼,脑内唯一的念头就是想法子对付陆照月和陆怜清,一刻不得放松。所以没有,我只往前看。”“主人…”“再说,谁能回去呢?自欺欺人罢了。”

 陆重霜搁笔,长长舒了口气。“天色不早了,更衣吧。”隔了三两,坊间传出吴王陆怜清要与其正君莲雾公子和离的消息。

 吴王才生长女,孩子不足一岁,寻常再无情的夫家也不会趁这档口绑儿子回去。可萧家态度坚决,宁可杀了莲雾公子,也要悔掉这桩婚事。偌大的宅子,人去楼空,莲雾公子留下的那点给孩子的妆奁钱也被萧家卷走,据说吴王当场气倒。

 又过几,总算等到大理寺出来说话,宣告了萧才人玩巫蛊之术的罪名,连同教唆的小侍,殿内的仆役,统统判处绞刑。随即话锋一转,说圣人念在萧才人年幼无知,加之帝君求情,故罪不及孥,望萧家以此为戒。

 萧家为谢罪,动用了五十辆马车,将诚意运到了夏家门前。单是其中一辆,就放了三十万亩良田的田契,而她们拿什么向圣人买的命,市井人不得而知,想来只多不少。

 沉念安听闻,暗地里调侃了句:“果真,统天底下的买卖,当属做官最好。当了官,命都比乡间小人长些。”宫内得知此事稍迟些。长庚从收买的女官处收到消息,依照他们的约定,私下去见了沉怀南,他刚煮好茶,小口啜饮着。

 “峡州的碧涧茶,”沉怀南听着长庚的脚步声,含笑道“苦涩得很。”天着,云影徘徊。长庚去大氅,在沉怀南对面坐下。“萧家的事盖棺定论了,”他道“你安的人,大理寺走程序帮你灭了口。”沉怀南声不动“帝君呢?”

 “还歇在宫里,有军盯着,我能打探到的不多。”“真让人恶心,不是吗?夏文宣那个人。”沉怀南抬起扇子,掩住半张脸,可那双狭长的眼睛分明告诉旁人,他在笑。

 “分明拥有那么多,还摆出一副病恹恹的消沉模样,偏生圣人疼宠,待他与待我等截然不同…偶尔会想吧,要是他明就暴毙该有多好,这样,大家在后宫内的争斗,也会变得公平些。”

 “这是你的想法。”长庚冷淡地驳斥一声。沉怀南呵呵直笑。“依照约定,你给我行方便,帮我坐上帝君的位置。我作为回报,会让圣人一个孩子认你作义父。”沉怀南的声音低了下去,手中折扇微摇。

 “除掉夏文宣,算你与我共同的目标…不过您要是觉得承认的风险太大,我也愿替您担这个风险。”

 长庚警惕地打量起周围,冷声道:“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沉怀南听闻,拇指与食指一紧,扇面合拢,出了他勾起的角。

 “内侍大人,沉某从不轻许自己做不到的事。”***一场雨断断续续地下了整夜,到天亮,依旧淅淅沥沥地沿着屋檐往院子里淌。

 正是凤泽元年的寒,天高气,万鸟飞绝,淡灰的天幕瞧不见一片云彩,低头看,草木多已凋零,又四处积着水,驻足远望,一派空明。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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