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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陆重霜喃喃
 所及之处,焚香不息,吃穿用度,只有新,没有旧,用过即扔。太女一旦哭闹,他们便要受罪。十几道目光在两个女孩儿间溜了一圈,紧跟着,他们的声音不约而同地高亢起来“晋王怎么在这儿?泠公子呢,泠公子!快把晋王带回去!”

 “不许走!是你偷的,就是你!”陆照月指着她,带着泪的双眸四顾,又尖叫起来“她偷了我的东西还不承认!”几个宫婢双膝跪地,围在她身边,想着先哄哄她,以免惊扰女帝。

 可陆照月不听,只冲陆重霜喊:“她偷了我的东西还不认!她是小偷!我是母皇的嫡长女,是皇太女,我难道会说谎?”长庚挣了下,想为主子出头,被陆重霜冰凉的小手暗暗摁住。

 “我们走,”她轻声道。陆照月见状,几步走近。淡粉的指甲,葱段般的手指,糯糯的拉住她的衣袖。

 “我知道你是谁。”她闪着泪花,冲她小声比着口型。“你是那个杂种。”陆重霜愣了下,只一瞬,有股炽热的怒火攀援而上,灼烧着她的心,她的舌尖仿佛含着一口赤红色的炭火,不吐出来,就要烫烂她的咽喉!让她再说不出话!

 “陆照月,”陆重霜低低念着,眉目间凝着带煞的寒“你再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陆照月畏缩地退后半步,折过身冲宫女道:“拦住她!我要见母皇!去叫母皇来!”

 宫女没辙,眼神四下里汇示意,行了个礼,去寻在寝殿歇息的鸾和女帝。陆重霜站在原处,半天不动。

 长庚略有些怕,紧紧随在她的身后,半步不离,不一会儿,鸾和女帝赶来,她裹一袭明黄的氅衣,步履匆匆,十余人跟在身后,她小腹微鼓,兴许是又怀孕了。

 一位连后宫,借不断怀孕来躲避朝政的,没有任何用处的,女帝。陆重霜直直望向她。母…母亲…她叫不出口。鸾和女帝先是瞧见陆照月,笑了笑,紧跟着瞥见陆重霜,好似被她的目光刺中,立马侧了侧身,厌烦道:“她怎么出来了?赶紧带走。”

 “母皇,母皇,她欺负我,”陆照月啜泣着奔入那个女人的臂弯“还好有母皇在。”

 “我没有。”陆重霜呢喃。女帝抚过嫡女的面颊,拭去泪水,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起身同宫女下令:“拖回去,让带她的公子看紧点。”

 长庚瘦弱的身躯灵了下,急忙挥舞起手臂想来护,这时,不知何处的宫女抬了下脚,恶狠狠踢开了他,她们拽着陆重霜的胳膊,径直往后拖。

 她的手太小、太软,还没生出弓与刀的厚茧,一手冲她的母亲与姐姐挠去,另一只手便被慌乱的仆役们拽住。

 她们拽着她的胳膊,仿佛拉着一头牛、一只猪、一条狗!“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我杀了你们!人,我杀了你们!”她咆哮。“我杀了你们…”她记得自己起先没哭,是到半途,跨廊道的木槛时,她脚软了下,可宫婢步伐不停。

 她膝盖结结实实地挨了下撞。陆重霜感觉天灵盖一阵麻,实在忍不住,哇得一声呕出些酸,带哭带吐地发出呜的声响。

 宫婢有圣旨在身,顾不得她,只朝外使劲地拖。一只手伸来,摁下她的头,另一只手伸来,绑住她的腿。是在梦里,积雪变作倾盆大雨,头浇下,她回头望,见不到来路,朝前,亦是白茫茫一片。

 “泠,救救我,救救我。”陆重霜忍不住发抖,心口有一处滚烫得在燃烧,手脚却冷到刺痛,她头一回感到了恐慌,那种被往事追赶的恐慌,被阴影笼罩其中,无所遁形。

 “泠,我没有,你救救我。”大雨轰然而落,寒气与织,浸透了她淡绯的棉袍。雨雾之中,泠公子执伞,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素衣单衫,发髻低挽,一支枯梅簪。

 他倾身,伞缘不断的雨珠无形间结成一张蛛网,动着,将她裹入其中。陆重霜恍惚间抬起头,满脸的泪,半身的雨。

 她伸手想去抓住眼前人的手,可刚抬起,便觉出一阵寒面袭来。梦中的他来到她的面前,蹲下身,身躯同雨一般寒。

 “泠,”她蜷缩着,像一只淋的小猫。“你救救我。”泠叹了口气,与她额头相抵,冰冷的掌心抚摸着她柔软的还未及肩的黑发,轻轻说…

 “霜儿,我没法救你,我已经死了很多年啦。”不不不!不!我杀了你们!陆照月,陆启薇,我杀了你们!

 我杀了你们!陆重霜惊醒,雨还在下,她后背满是冷汗,浑身轻飘飘的,使不上力。铜雀炉内香雾未尽,门窗四合,烟在黑暗中笔直地往上升。

 长…庚…她张嘴,喉咙嘶嘶地发出些不成语句的音节,生疼,她感觉着一个石板,呼吸进去的气,破皮篓子般噗嗤噗嗤地在她体内来回钻,她啊呜了半晌。

 终于,有个守夜的小侍觉察出响动,端着油灯靠近。“圣人,”他颤颤巍巍地唤了声。重重帷幔内沉寂了好一阵,才慢慢透出几个字。

 “叫长庚来。”小侍听闻,忙不迭去了,又是死一般的寂。陆重霜头疼裂,她知道自己没哭,她早过了哭闹的年纪,何况,该死的都死了,没死的,也打算让她们去死,她说到做到,那曾经的恨,全以血来偿还。

 那为何心口某一处仍在隐隐搐?她不懂。少顷,长庚奔入寝殿,他拂开帷幔,瞧见主子惨白的脸色。

 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回身,将那随他一同入内的守夜小侍,一掌扇倒在地,声音颤抖着骂:“我就离了两炷香不到,圣人便出了事,要你这条狗命有何用!”陆重霜缓慢地眨眼。

 “长…长庚。”“奴在,奴在。”长庚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面颊,未到半途,又怯怯地缩回。

 “奴在,陛下,长庚在。”“过来。”她道。长庚会意,探身爬进帷幔,身子挨着沿,依偎在她身边,她手脚冰凉,长庚握了握,眉头一皱,展开衣袍,让她双足踩着大腿内侧,双手捂在心口,想以身体作火,煨暖她失血的四肢。陆重霜阖眸,听窗外的雨凄凄凉凉地落。

 “我梦见泠公子了。”安静许久,陆重霜淡淡开口。“泠公子可有说什么?”陆重霜惨淡一笑:“他说他已经死了很久,救不了我。”长庚默然。“我救不了他。他也救不了我,”陆重霜喃喃“真可怜。”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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