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只得接受
这糖是邯山寺自制的糖,平
里都是卖给客人的,小和尚哪有机会吃到,此刻见到这一整块,两眼冒光,几乎是抢了过去,直接含在嘴里吃了起来。
“不,不知施主有什么事…”他口水泛滥,说话不清不楚,却还记得客人有事。段衡把那迭手抄佛经交给小沙弥“前些日子应寺内主持要求抄了些佛经,还请小师傅代为传送。”啊,原来是送佛经啊。小事小事。
小和尚接过佛经就要走。段衡按住他脑袋,他走了半天原地踏步,不由警惕地回头看一眼段衡“请问施主还有事吗?”
段衡又取出一块糖,放在他眼前,
惑般问道:“不知贵寺后山有什么山珍?近
总看到有人携着篮子满载而归,实在有些眼馋。”其实是他编的,他哪有空注意别人满不满载。
小和尚此刻眼里只有那块糖,早就丧失了思考能力,他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后山最近有许多笋,刚才还有位女菩萨去摘呢。”“如此…”段衡有意无意晃了晃糖,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位女施主叫什么?”
“这我哪知道,只知道是江爷爷的女儿。”段衡还待再问,小和尚不耐烦起来,扭着胳膊挣扎“你到底给不给我?!”他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便大方给了他糖。
看着他蹦蹦跳跳地走远。一转头,他浑身发烫,脚跟仿佛被铁钉钉在了地上,她居然已经出来了。
篮中空空,似乎还没开始摘,就有事归返。江玉卿刚踏进竹林,就后悔了。父亲与此地主持
好,常常来此与老和尚手谈。
他来的时候,怕小玉卿待在家中不安全,索
把她一块带上,他们一下就要下上半
,她无聊极了,便挎着小竹篮跟着火头僧来后山挖笋。
邯山寺在京郊,不算什么大庙。一开始,只有附近几乎人家,会为了生计来挖笋,后来,不知怎么地,人们都说庙里的笋是功德笋,吃了能延年益寿,包治百病。
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她许久未来,再来时,山上早就一片狼籍,毕竟这座竹林也算是伴她长大,见此情景,她不由有些痛心。
看着填平了几处容易绊倒人的土坑,就回去了。路上远远看见有个读书人模样的人站在路上。也许是来赶考的举子?她没有多想,怕与外人接触,远远贴着路边走了。以后有空多来庙里看看吧。也许还能多填几个坑。
绊倒人就不好了,她这般想着,丝毫不知有人看着自己的背影失了神。***段衡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因为母亲职业的缘故,他对女
从来都是厌恶,甚至恐惧的。
但他一直掩饰的很好,他可以神色自若地与请他写信的妇人沟通交流,而不让她们发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他也可以在店铺开张时笑着施与女童糖果点心,只为了博得附近居民的好印象。
从平县到京城,没有一个人会怀疑他害怕女
。人们都认为,他八面玲珑,能言善道,但不是这样的。
在他的记忆里,女
是隔着一扇破旧漏风的木门,不时传来的尖叫与痛喊,那些画面都浸满了血
与脏污,如同屠户刀下的砧板,他靠在墙角,抖着腿,闭上眼睛,穿着单薄的衣裳在寒风里背书,希望书里的大道能拯救他。
他本来可以去屋里,那里的火盆也许还有微弱的热气,但那些女人的夫婿、婆母、姐妹、妯娌,也会在那里,他们走来走去,争吵不休,讨论著如果这是个女孩,他们要怎么样,如果这是个男孩,他们又要怎么样。
所以,还是在外面吧。大道终究没能救他,这一切还是真实发生的。不是噩梦。门开了,母亲擦着手里的血水走了出来,她皱着眉头,看到蹲着的段衡,斥责他为什么不去屋里看书。
段衡张了张苍白皴裂的嘴
,刚想说话,她就已经去了那间满是人声的屋子。打开门,那些声音都静止了,无数双期盼的眼睛看向了母亲。
“是个女孩。”母亲开口,声音里听不清喜悲。但是,段衡回头看了看那扇被随意掩上的房门,明了了。母亲是不满意的。因为她的赏钱少了。这就是女人吗?六岁的段衡在缺了脚的木桌上用食指沾着雨水练字时想。
痛苦的,被锁在房子里的,如同工具的。这个想法哪怕到了后来,段衡一步步迈向京城的时候也没有变过,他后来当然见过更多种女人。
不再是终年穿着灰扑扑的
布衣衫的,而是披着纱衣的,穿着绸布的,甚或身着道袍的,但她们本质上没什么区别,直到今天。二十岁的段衡遇见了她。原则上来说,她与他见过的其他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他就是觉得她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写文论道时的词藻文章在她面前统统被衬作地下尘泥。
段衡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时的幻梦,他只是被当时特定的情境打动了,这一切是风动,不是心动,何况她对他不屑一顾。
她甚至没有同他有过任何一句交流。这显得他刚要举起行礼的双手格外可笑。段衡想明白这些,继续回屋练习策论。金榜题名是他的下一步,也只是他下个目标的第一步,他从来都清楚自己要什么。
他应该拜一个位高权重,声名在外的老师,然后娶一位能给自己带来助益的
子。段衡闭上双眼前,如是想到。今天的邯山,雾气格外浓重。段衡走在山路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念一句佛号,捻动手里圆润光滑的佛珠。
“小师傅,请问到了吗?”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温婉清丽,枝上的画眉纷纷停下
唱,仿佛羞于在她面前展
歌喉。段衡转过身,朝她鞠躬行礼“此处便是,施主请。”
江玉卿朝他福了一礼,打开
间的锦囊,取出几粒饴糖,托在掌心“多谢小师傅,这几粒糖果,便作个谢礼吧。”她掌心莹白,五指纤长,指尖微微泛着粉,那几颗饴糖透明微黄,在她掌心显得小巧可爱。
段衡喉结滚动,面色赧然“主持说过,不能收客人的…”“小师傅莫要见外。”江玉卿抬高手臂,衣袖下滑,手腕上玉镯微晃。段衡怕她手累,只得接受“那…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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