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别学赵六
是离秃鹫最近的那件牢房里的女子,掷出了冯⽟殊的珠钗。珠钗顺着它油光⽔滑的⽪⽑擦过,秃鹫抬了头,单脚退了一步。它受了惊吓,叫了几声,扑翅
飞。有人忍不住焦急地叹了一声。冯⽟殊来不及思考,一把扑到牢门边,趴在地上,指尖勉強够到那掉落在地的珠钗。
然后拽在手中,狠狠向前一掷。秃鹫发出了一声大巨的怪叫,那珠钗的尖头狠狠地揷在了它的翅膀上,而尾端,连着一条数尺长的碎布条。它有一瞬失去了平衡,好似要摔落下来,但最后还是稳住了,大力扇动着翅膀,越飞越⾼。
它⾝后缀着的布条垂在空中,也随之一点点变短。冯⽟殊看着秃鹫消失在视野里,才靠着牢门,脫力地滑坐在地上。厢房內流了一地的⾎。
孟景解决那几个人的速度很快,所以他也很快就发现,冯⽟殊不见了,那密道想来原本只是千机公子用作窥偷舂宮之用,机括小儿科得很,他很快便追到了温泉池边。还意外地在此处找到了他此行的目标。千机公子被那女人磨折地已经很是虚弱。
他也想也不想,抬手便向他攻去,那女人立即飞⾝而起,挡在千机公子⾝前,凌空接住孟景一掌,另一只手指间飞链流泻而出,直取他的命门。
他侧⾝避过,铁蒺藜换成了匕首,手腕一转,刀尖揷向女人
口。女人用飞链挡了这一击,口中冷道:“你现在连我也能忤逆了么?”
孟景薄
紧抿,那意思很明显,他今⽇一定要取千机的
命。女人护着千机往后退,抬眼剜他:“这些年我只爱他这么一个,你不准杀他。”
孟景撩起眼⽪,与她对视,抬手撕了人⽪面具,眼底一丝讥诮一闪而过,他这张脸,与她有几分相像,生得这样好,想来是将她和他那短命的⽗亲的优点遗传了十成十。
“果然是你,”女人的语调柔和下来,柔软的红
吐出惊人之语:“我终归是你⺟亲,看在我的份上,留他一命。”
她已经不再年轻,眼角眉梢岁月的痕迹明显,可只听声音,却还像天真的少女。逐风楼的人如默默地涌了上来,将两人格挡开来。每个人心中的弦都已经紧绷到了极点,却因楼主没有发话,暂时没有动作。
他们中的一些人,在他仍在襁褓之中时,便抱过他,在他幼时,叫过他小七。孟景出生在逐风楼里。
被那时只是一个逐风楼中的小杀手的梅凤鸣生下,然后丢弃在马厩中。楼里刀口
⾎、四海为家的汉子们无意间发现了他,东喂一口、西喂一口,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他的生⽗是逐风楼的楼主孟逐风,或许是⾎统使然,小小年纪,便展现出异于常人的
骨和凶悍。
孟景是孟逐风最小的孩子,却在⺟亲的有意教唆下,进⼊绝⾕试炼,他浑⾝是伤,最深处可见⽩骨,⾝上的⾎糊了一层又一层,有他自己的,也有那些“哥哥”的,他死叩生门,他的⺟亲却死死封着生门。
他被困了数月,他们原本是想借此机会杀死他,没想到他竟然杀光了六个年长他许多的兄长,饿得生啖他们已没了生气的⾎⾁,从绝⾕中活了下来,那之后不久,便传来梦逐风病逝的消息,梅凤鸣成为了逐风楼新的楼主。
而孟景,是逐风楼最锋利的一把刀。年幼的孟景以为,只要他表现得⾜够忠心,⺟亲便会放下心中那件事。梅凤鸣虽没把他当作儿子,却也因此暂时放下了对他的杀意,更何况,她还有别的事挂心,她爱上了千机。
恶贯満盈、万花丛中过,却最懂花言巧语的千机。再之后,孟景叛出逐风楼。每一件往事,都鲜⾎淋漓。
千机公子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缓缓睁开了眼。梅凤鸣磨折他,因为他不爱她,却又用最好的伤药治疗他,因为她爱他。药材将池⽔染成深褐。
他泡在里面多时,双颊终于也被染上也许⾎⾊。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嗓音有些嘶哑,他说:“你的儿子容不下我。”
“他亲手杀了兄长,又亲眼看你杀了他⽗亲,夺了逐风楼,有一天。他未必不会同样对你。”“卦相在一点点应验,他是杀不死的怪物、孽障、煞星,你知道的。”
“现在他误打误撞,孤⾝进了我的地盘,连那把古怪的长刀都没带。”
极乐宗宗人加上她带来的逐风楼精锐,⾜有数百人,加之极乐山庄出口极窄、好似网兜的地形,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千机低声说着,一只手抚上梅凤鸣的面颊,轻轻挲摩“你不想抓住这个机会么?”
梅凤鸣没有说话。孟景默默听着,知今⽇怕是无法善了,却仍从容,语气平平道:“我要哑毒的解药,还要带走一个人。”梅凤鸣坐闻言有些意外地挑眉:“是那个姑娘?”她神情有点古怪。哪怕只潦草一瞥。
她不记得那姑娘相貌,却也看得出她并非江湖人。眸光一转,她咯咯笑道:“我的儿子也长大了,真是令我意外。”梅凤鸣饶有兴致地打量他的神情“不过呢。她死了,她太弱了些。”
“那就要尸体。”孟景迟疑了一瞬,表情却仍未有太大波动。梅凤鸣一笑:“不必了。
虽然我恨你,和你⽗亲,恨不得生啖其⾁,但你是我⾝上掉下来的⾁,总归有点情分,我会将你二人的尸首合葬在一处。”她微挑的凤目中闪过一丝寒意,片刻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动手。”
这句话是对逐风楼众人说的。***极乐宗和逐风楼的人一波一波涌上来,黑⽩两⾊的⾐服混杂在一处,好似铺天盖地的蝗虫。
他抬手将刺⼊下腹的短箭子套来,吐出一口污⾎,方才顺手抢来的长剑在空气中划出十字,将包围圈又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飞⾝跃起,突出重围时,吝于看梅凤鸣最后一眼,他从小活得辛苦,自觉死期将至时,竟不觉得伤感,反有一丝解脫。冯⽟殊说错了,他并非守财,而是不知要将那些钱财使到何处去。
年幼时见逐风楼那些于他有一饭之恩的大老耝个个把银钱看得极重,他就去问马老三这是为何。
马老三将银票码好,放在手中数了几遍,珍而又重地将它们塞进馊臭的靴子里,闻言啐了口道:“孟七,你说的什么庇话?拿命换来的钱,能不重要么?你小子以后挣了钱,也别学赵六他们,败得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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