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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节 宋缺的刀
 浮生长恨娱少,彩云依旧无踪迹。

 斯时,宋缺傲然伫立在白石广场之中,冷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清冷月洒在他温润的脸上,他高大的身躯有一种怆然的感觉,天天苍苍,他望着天上一轮婵娟,怔怔出神。

 “爹爹…”宋师道怔怔地望着宋缺,此刻的宋缺那里有着先前傲然自信的神色,反是一种落魄的心伤,伤心人自有伤心处,宋师道叹息一声,回想起了先前的那一刀,那华丽的一刀,如此的华丽灿烂,却又是如此的短暂。

 一如昙花。

 昙花一现,何其的短暂,人生如斯,百年弹指间,岂不悲哉?

 而在那股苍然的眼神之中,宋师道看到了久违的思念“若是早知道如此,为何爹爹当年依然如此冷落了娘亲?”

 宋师道深深地叹息一声,回想起自己那个温柔动人的娘亲,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不自觉有些发疼,他是有些怨恨宋缺的,怨恨他如此冷落了他的娘亲,只是如今看到宋缺的摸样,想必他也是感到后悔吧。

 “道兄,可知道宋某这么多年最大的感慨是什么?”宋缺伫立良久,淡淡的出声说道,他也不等宁道奇回答,径直说下去,或者他本来就不需要宁道奇回答“说起来很可笑,宋某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所得便是把握现在,不要忽视了你所珍重的东西!”

 没有想到宋缺会说出这么一番话,宋师道也是愣住了。

 宋缺的脸上出了柔和的神色,淡淡的说道:“当年宋某醉心武道,更加是心系天下,平生志愿莫过于恢复汉人正统,宋某自问一生俯仰之间,可以问心无愧,只是其中不免忽视了很多!”

 “着很多是包括娘亲么?”宋师道心中默默地问道。

 “凌波不见,彩云无踪!”宋缺的脸色出了悲伤的神色。“宋某一生可以对天下人无愧,只是对她却是有愧!是宋某对不起亡,人生如此的短暂,欢乐又是何其的少,宋某失去的时候,方才发现那一段日子是宋某一生之中最快乐地日子!”

 宋师道默默无言地听着宋缺的话,宋缺的话更多的是一种自我述说,但是无偿不有道给宋师道听的缘故。“他是在表明心迹!”

 这个念头浮现在心中,他不由得忆起当年的母亲…母亲是个温婉的女子,也是岭南大家族的闺秀,父亲与母亲地这一段姻缘说起来是一桩政治的联姻。那时候,正是杨坚攻下陈朝的时候,兵锋所指,直指岭南。那时,父亲正是一统岭南的时候,人心浮动,这桩婚姻。娘家是为了与宋家结盟,而宋家是为了稳定岭南。

 父亲地心中是有着另外一个女子的,母亲大概也是知道。只是母亲一如既往地默默等待。直到红颜凋谢。父亲的心思一直都不在母亲的身上,就算是母亲为他诞下子女。记忆中,两人地相处很少很少,更多的是母亲对烛的闺怨。

 红颜易老,一朝花谢红颜老,独留香丘。

 失去的方才让人觉得珍惜,之后地宋缺方才感受到自己觉得感情,可惜已经晚了。

 母亲生前喜竹,四君子中,唯有此独到母亲的青睐,说是此最是经得住寂寞。

 宋缺之后在宋家山城种遍了青竹,一年一片,如今已经蔚然成林。

 “只是再多的愧疚又是如何?”宋师道心中不由得想到,不有些悲哀。

 宁道奇默默地看着宋缺,感到这个中年男子此刻正是透着满心地柔情,没想到天下闻名地天刀竟然也是一腔柔肠,他是后悔了,也怒了,想必他是半生后悔吧,他喜欢地是庄子那种平淡率真,他也不曾有过宋缺的这般感情,但是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宋缺道出来,也因此成就那惊地一刀,也是他对她的代吧。

 “宋兄何不放开怀,当年庄子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生死有命,万般不由人,宋兄何必耿耿于怀?”宁道奇清澈的眼中透着一阵的豁达,但是很明显他并没有安慰人的觉悟。

 宋缺一阵阵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四周都是淡淡的回音“宋某一直都并不后悔,只是有些愧疚而已!”

 笑声倏止,宋缺淡淡的说道,他目光之中的悲一闪而过“说了这么多,宋某只是为道兄倾诉宋某的心情,刀由心,宋某的刀便是宋某的心情,因为感慨欢乐少而短暂,方才有了这一刀!”

 “但是宋某一直无悔,虽有迟疑,也不曾后退半步,无论对错,既然走过了,宋某便是一直走下去!”

 “无所谓对错,宋某的选择没有后悔,也一直会如此,这就是宋某的刀!”

 他衣袍猎猎,手中的厚背大刀一阵,遥遥地锁住了宁道奇,一阵刀意弥漫,周围的空间仿佛受到了挤一般,那种类似于天魔力场的空间感生出,让宁道奇与一边的宋师道都讶然不已。

 “大兄曾经说过大宗师一,也详细说过道兄对于此的心得,所谓的天人合一,道兄以为便是将自己的气神融入到了自然之中,法师自然,从而将周围的一切为自己所用,道兄的高见让宋某也是受益良多,但是宋某却是对此并不芶同!”

 他话音落下,白石广场之上,以他为中心,阵阵气翻滚,以刀驭风,加上他的刀意,营造出一种有利于他的氛围,这样的修为已经是达到了大宗师的境界。

 “这就是天人合一?”宋师道回想起了先前的那股气海翻腾的感觉,心中讶异。

 风从四面八方扑来,尖锐如同刀锋一般,宁道奇身在气之中,那

 质的风毫无征兆地来,这哪里是风,根本就是刀。

 “刀?”宋师道浑身一震,心中灵光一闪,宋缺的刀已经不再是拘泥于手中的利刃,草木、花叶。无不可以为刀,而这些风,既然是被他的刀意驾驭,那么也就是他的刀。

 宋缺的刀,只因他的一念而成刀。

 饶是宁道奇武功超凡入圣也是狼狈不已,身上的道袍一寸寸地被撕开,仿佛是乞丐装一般。

 就算是如此,但是宁道奇依然是从容不已。每一步踏出,每一拳击出,无不包含着自然地趣味,或是清风拂过山岗。或是水细细,孩童嬉戏逾期中,沙鸥翔集,锦鳞游泳。鹰击长空,虎啸深山,一举一动,无不是深得自然之趣。而他的一拳轰出,或是一掌拍出,简单到了极致。却是将那柔劲、刚劲、霸杀招数尽数化解。

 散手八扑在他的手中已经不再是八扑了。而是一招意境。

 斯年。宁道奇远赴海外,创出散手八扑。正是将万千意境化为八式,如今八式归一,一生二,二生三,三三无穷,虽是一招意境,但是却是有着无穷的变化,他的修为更加的可怕了。

 “万物归一,虽云八扑,却非是八扑,道兄的修为进如斯!”宋缺淡淡的说道,刀意猛烈地轰击而出,重重刀意生出,一招接着一招,问天八刀地刀意接连出手,气势直透云霄,重重云海也为之而溃散。

 问天八刀,昙花一现之后的刀意连接斩出,问情、缘何、悲、何存、之后是击天,诸般招数一一显现,狂烈的刀意霸道苍然,其中更是带着深沉的疑问,这些于人生之中地疑问,非是关乎苍生,非是关乎鬼神而关乎着宋缺生命的感慨。

 青丝三千,纵是英雄也是难过情关,刀意转,绵绵如细雨,更是带着一股尖锐的苍凉,这是问情。由情而恨而问,乃是问人生为何如此,种种悲喜,人生际遇皆是缘何?悲两重,生又何、死又何哀,乃至于自问为何而存在,自己的存在是否是真实?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又为何存在?

 诸般刀意连接,那是接连而来地疑问,而刀意也是接着挥洒而出,变化随着心惊而变换。

 面对着宋缺,宁道奇仿佛是融进了整个自然之中,他的道便是自然之道,而宋缺的道却是与之截然相反,而是逆天疑问,当“击天”一刀刀意生出的时候,宋缺地刀更是带着与天公试比高的豪情挥洒。

 这就是两大宗师的对决,宋师道地真个心神都受到无比地震撼,那是源于内心深处地震撼,这已经不再是招式至上的较量了,而到了意境与感悟之上地较量,宋缺的每一刀都有斩破苍穹的八刀,而宁道奇却是虚静致守,融入自然的归真。

 无论如何,这一战,对于宋师道来说,足以让他受益终生。

 而诸般刀意之后,诸般疑问之后,宋缺的刀生出霸道的苍茫之感,竟然存着这般疑问,他便是击天而问,一生有求,他便是为此而击天。

 只是单纯的一刀,直直地从宋缺的手中斩出,所谓的气势,所有的刀招变化全然没有,只有最为纯粹的挥刀、

 宋缺练刀数十年,于刀道之中有所感悟,领悟出来的刀招妙着不知道多少,但是这一刀只是最为单纯纯粹的挥刀,从繁华走到了归真,便是这一刀。

 这一刀,快到了极致,却又是慢到了极致,无比的矛盾,又是无比的自然,这就是宋缺的这一刀。

 击天,本来是为了破天之刀。

 当刀锋临近的时候,这一刀生出了无比的破坏力。

 “天有九重,地有九渊,九重天上,试问我的刀是否于天比高。”

 淡淡的声音,却是透着无比的霸道,当年宋缺一刀挑进江湖好手,籍籍无名的他更是败了当时天下第一刀的“霸刀”岳山,成就天刀之名,而后南归,一统岭南,率军力拒杨坚大军,屡战屡胜。

 这等傲气之人,总是苍天也无法让他折

 宁道奇脸色无比的沉重,他已经感受到了压力,比起先前的刀更加的凶险,没有气势,甚至没有刀气,但是他脸上已经汗浃背,这一刀,好惊的一刀。

 他一双手伸出,道袍鼓,袍袖飘飘,那双手之中,直如婴孩一般细,双手伸出,很自然,但是让人生出了奇妙的感觉,飘逸的风,狂暴的风,潺潺的水,暴烈的漩涡,乃至于在夕阳晚霞,柳叶鹰飞,青霜雨丝,尽数在这双手中感觉出来。

 很奇妙的感觉。

 无声无息,这双手夹住了宋缺的刀锋。

 以两人为中心,虚空生电,电蛇火龙咆哮,以两人为中心生出了无边、也似是有限的虚空。

 而在虚空之中,一刀刀光倏然出现,宛若满天的烟火,也似是归于寂灭的灿烂,宋缺的声音在白石广场之中响起“这是宋某的最后一刀,也是问天八刀前七刀的回答,最后的一刀,乃名为夸父逐!”

 《大荒经》云:“夸父与逐走,入。渴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逐的夸父,虽是而无怨,宋缺最后一刀,以此为回答,以此为结,足以道出宋缺的决心。

 无边的刀光照亮了整个苍穹,俯仰之间,无怨无悔,这便是这一刀的刀意。

 这一刀一往无前,一如他的一生。刀如人,人也如刀。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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