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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召八旗旗主进京!”

 ⾼士奇的一句话让上书房里静了下来,哪怕是索额图,此时也不敢随便开口,所有人都在等着⾼士奇的解释!

 “臣以为,数十年来,八旗旗主虽威权早丧,然而,这些人的封地却大都在満洲,而且満洲所留的満人也大都是他们的旗下奴,所以,是否对満洲开噤,臣以为还是他们最有话语之权!”

 “皇上,奴才以为⾼士奇此言是小题大做!”索额图刚说完这话就觉得十分不得劲儿,刚刚驳斥过熊赐履的“小题大做”自己马上就又接上来这么一套,这让人怎么好意思?

 “朕都知道你们的意思了!好了,今天天⾊不早了,就先到这儿吧!…你们跪安吧!”康熙说道。

 “奴才(臣)告退!”

 看着四个近臣依次退出上书房,康熙倚在自己的龙椅上,叹了口气!索额图反对,熊赐履好像也是反对,只是不像索额图那样严厉,而⾼士奇的意思,应当就是赞成了,毕竟那些八旗旗主又怎么会不希望自己的地盘变得好一点儿呢!而张廷⽟,耍了点儿小聪明,什么“行当噤,心可嘉”还不是为那费迪南说话,不过,他初⼊上书房,权威未立,说什么都是一样。

 “这个事情还真⿇烦啊!…可是,这不是我自找的么?那费迪南只是在自己的地里种⽔稻而已,是我派人去问他话,他敢说这些,倒也说明他没有欺君!…全是那个简亲王勒布托,哼…来人!”康熙突然朝外面叫道。

 “皇上有何吩咐!”有侍卫进来问道。

 “着宗人府派人斥责简亲王,并扣除半年俸禄!”

 “喳!”侍卫退下!

 “哼,八旗旗主?…一帮净会给朕没事找事儿的家伙!”康熙着太⽳,由不成器的八旗旗主又想到了那些同样不争气的八旗‮弟子‬,心里越想越憋的慌!

 “一群只会吃祖宗饭的东西!想他们有什么用?”气了一会儿,康熙便把自己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桌案上的奏折,本来他今天不打算再处理政事了的,可是心里不慡,又提不起‮趣兴‬去找妃嫔,就又随手拿起了一份儿奏折看了起来。

 “奴才黑龙江将军朋舂启奏吾主,多罗郡主莫睛私通俄夷,以书信招俄夷先前之谈判大臣费要多罗至雅克萨…”

 “啪!”康熙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龙案之上!

 “胆大妄为!”

 他狂怒道!

 “来人!”

 “皇上吩咐!”四个侍卫同时涌进了上书房!

 “马上去兵部传旨,着黑龙江将军朋舂急速捉拿于中、马德;着奉天提督萨布素将费迪南…”

 康熙突然停了下来。

 …

 四个侍卫呆愣愣地跪在地上,一没抬头,二没说话。

 良久,他们才听到康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算啦!…改天再说吧,你们都退下!“

 “喳!”

 侍卫们依次退出上书房,只留下康熙一个人看着手里的奏折,微微苦笑‮头摇‬!

 ****

 虽然离开了上书房!可是,⾼士奇和张廷⽟两人却都当值,所以,他们没有离开皇宮回家,都住在了值房里! 

 明珠案因为皇帝的原因,没有大范围株连,所以,案子很快就消了下去,明珠在家里做起了安乐公,一⼲‮员官‬,除了一个河务总督勒辅被罢职,其他的人,大多数是降职留任,待罪立功,就像⾼士奇一样!

 而朝野都是很有默契的,既然刚刚了一阵,那么,就应当静一下了,张驰有度嘛!所以,最近朝中也没什么大事,所有的‮员官‬都开始围绕着康熙西征葛尔丹的事情忙碌,因为康熙已经不愿意让葛尔丹再在那里嚣张了,他没‮趣兴‬陪那家伙再玩下去了,时间已经够久了!

 值房里!

 ⾼士奇闲着没事,以他的脾气,便想和人说说闲话,可是张廷⽟一进值房就坐下,不停地写着,⾼士奇有点诧异:

 “哎,我说廷⽟,忙什么呢?不是没什么事吗?咱们闲聊如何?”

 “哦,⾼相,我在记笔记。”

 “咳,何必如此自讨苦吃呢,每天⼲了什么,难道记不住吗?”

 “不不不,⾼相,咱们呆的那个上书房,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一旦出了事,栽了跟斗,走到哪儿也说不清,记下来,就是凭证,用不上也没关系,写个回忆记事的,不也很好嘛。”

 “嗯,好好好,廷⽟,你想得真远,比我⾼某強多了。”

 “哎,⾼相不必如此说。其实,我也一直有句话想问问您!”

 “什么话?你想问就问!”

 “我原本只是一个六品小吏,虽然蒙圣宠得以官居南书房行走,可是,我跟您却谈不上络,您怎么会想到推荐我⼊上书房呢?”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这有什么?令尊是不是先前文华殿大学士、礼部尚书张英?”

 “正是!只是,这跟⾼相您推荐我有何关系?”

 “大有关系!在下年轻之时,曾听过令尊的一个故事:说是令尊当时在京做官,在桐城的家人和邻居发生地界纠纷,互不相让。于是,便修书一封送到京城给令尊,想借令尊来‘收拾’邻居,结果,当时贵为宰相的令尊收到家信后回诗一首,说:万里家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长城万里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要家人退让,家人收到来信后很是惭愧,主动退让三尺,邻居一看,也惭愧了,于是也后退三尺,于是,桐城‘六尺巷’由此得名。而在下亦是深服令尊之气度为人,想他既然能放你出来为官,必然是放心你的为人与才学,所以,举荐你⼊上书房,便是由此!”

 “家⽗德,为人子者自然不敢妄言,只是,⾼相若是仅凭此一条便决定推荐我,可就是欺我了!”张廷⽟道。

 “哈哈,开个玩笑!其实令尊的原因只是一小点儿!我荐你⼊上书房,一,是因为你任南书房行走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君前奏对应当有了一些经验;二,你没有任何势力,因为年轻,所以也很难招揽大臣,皇上可以放心;三,你办事稳妥,少年老成,不逊于那些老臣;有此三点,再加上令尊也曾为皇上效过力,皇上念及令尊旧⽇君臣情谊,准你⼊上书房自然是顺理成章!”

 “原来如此,不过,⾼相您的这份举荐之恩德,廷⽟永不忘怀。不过,我,我还有一句话想给您说,又怕…”

 “怕什么,我⾼士奇是个痛快人,你难道不知道吗?”

 “好,那我就说了,我听说熊赐履前几天写奏折时错用了字,又把自己儿子的官职错提了一级,您知道吗?”

 “啊,熊东园老了,这点小错算不了什么!”

 “不不不,他这是故意搞错的,想拿这个小错去躲大灾,让皇上看出来,他老了,糊涂了,不中用了。这样,他就可以退出上书房,免得往后真的出了大错,就不可挽回了。明珠之事,前车可鉴啊。”

 听了这话,⾼士奇不由陷⼊了沉思“嗯,对对对,廷⽟,你想得深远。说下去。”

 “不知⾼相想过没有,当今圣上乃五百年难得一见的圣明君主。且不说他的文治武功,单说学问就非同一般。诗词、书画、天文、音律、数学,他几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通七种语言,能计算⻩⽩二道。我知道,您学富五车,无书不读,可是,假如咱们撇开了君臣关系,单就学问一项,你比得过圣上吗?”

 张廷⽟这话说得很尖刻,但却句句在理。⾼士奇不由得暗暗叹服:“嗯,⾼某若与圣上比学问,确实相差甚远。”

 “对!就是因为主上学问渊博,所以才有包容万人之海量。我们面对明君圣主,来不得半点虚伪。谋私,主子尚可原谅,窃权,皇上就决不能容许。明珠就是看不透这一点才倒了的。窃权又谋私,罪不可恕啊!”

 ⾼士奇听得出了一⾝冷汗。回想这几年,自己虽然跟明珠好,却幸亏没往明珠里钻营,要不然,这一关定难逃脫。他动地站起来,向张廷⽟深深打了一躬:“廷⽟,谢谢你如此教我。”

 张廷⽟连忙起⾝还礼:“⾼相,你…我乃后生小辈,实在不敢当。”

 “不,你虽年轻,却见识⾼远,请向⾼某更进一言。”

 “嗯——⾼相,圣上喜你,是因你才思敏捷,在嘻笑怒骂之间说出令人反思发人深省的话。可是,你⾼相也会有江郞才尽的时候,皇上也有厌恶你这一套的时候,那时恐怕就会失宠了。在下有八个字,敬赠⾼相。”

 “好,请赐教。”

 “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士奇心头怦然一动。对呀,说了一万句话,句句都是对的,也赶不上默然不语,这真是至理名言,常言说,伴君如伴虎啊!少说话,就算出了事,也少些罪责!(故事出自二月河《康熙大帝》)  M.LanM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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