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审完
“宋大人!”马德没有理会王彀的大叫,转而又叫了一声宋荤。
“下官在,大人有何吩咐?”我招你惹你了?⼲吗总叫我出头?宋荤现在十分地想砍了马德。
“我有没有权力罢一个知府?”
“…有!”莫说知府,徐祖荫这个桌台你不都差点儿逮起来么?江宁将军不也差点儿被你困在行营里么?你还有什么不能⼲的?宋荤对马德暗暗腹诽。
“既如此,王彀,我已经罢了你的官,…还不跪下!”马德面无表情地喝道。
“我…我我…”“我”了半天,王彀看着马德的脸⾊,终究还是没敢再说什么,乖乖地
出顶载花翎,跪了下去。
“此人堪称‘恶人磨’!”在场的都差不多是官场上的老手,见到马德的这一手,无不暗暗心里发凉。这位总督果然不好伺候!
本就是不讲理。
“王彀,你原为淮安知府。李毓昌之死也是经由你手上报朝廷,你当初难道就没有发现李毓昌是被毒死的吗?怎么反而上报了一个自缢?你是不是收了王伸汉的贿赂?”徐祖荫见王彀在马德面前服了软,心中略微有些失望,他本来还想让王彀就那么站着过堂呢,却又哪料得到马德成然横揷一手。看来今天这大堂央中是不会有人能站着了。不过,既然大堂上的秩序已经重新恢复了,他也只好开始问案。
“大人,冤枉啊!下官从来不知道李毓昌是被毒死的。王伸汉肯定是吃了什么***药,这才胡
攀咬的。”王彀大声叫道。
“你胡说!我相公尸首到家,我发现⾐服上面还留有⾎迹,又请郞中察看,方断定是中毒而死,你怎么能信口胡说?”李林氏忍不住向王彀叫道。
“你这妇人。你丈夫死了。我知道你痛心,所以不与你计较。可你三年来没完没了,居然连本官也告了,你难道就不知道诬告要反座的吗?你说证据,证据在哪儿呢?⾎⾐呢?”王彀大声问道。
“李林氏,你说的⾎⾐何在?”徐祖荫如今已经是面⾊稍霁,总算有人不愿合作了,只要不愿合作。就还有戏!所以,他一听到王彀的话,马上顺着这个被告的语气向李林氏问道。
“我的⾎⾐第一次告状地时候就
给了你们知府衙门,你明明收了…”李林氏哭叫道。当时不明状况,糊里糊涂就把状纸投到了当时尚是淮安知府的王彀手上,结果,所有证据都被没收。要不然,有证据在手,她也未必会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哼,没有证据。就是诬告!桌台大人。您得还下官一个清⽩啊。”王彀大叫道,眉目之间难掩得意。
“没有证据,难以定案。制台大人。不知您如何看待此事?”徐祖荫
着脸朝马德拱手问道。
“制台大人,您为什么要把下官抓来?就算下官⾝带嫌疑,您也不能不说一声就把下官关到牢里啊。下官这几天可被关的够苦的。”王彀顺着徐祖荫的目光转过脸,又大声朝马德叫了起来。
“别急!不就是几个证据嘛!有!不仅有证据,证人也有!…”马德的嘴角微翘,
地笑道。
“小僧法慧,拜见诸位大人!”
一个和尚在衙役的带领下,慢呑呑地出现在了大堂之上。
“你是何人?”徐祖荫问道。
“回大人,小僧在山
县善缘庵出家!为知客僧人。”法慧和尚合什答道。
“善缘庵?你来此何⼲?”徐祖荫
着脸问道。
“小僧这里有⾎⾐一件,特来为证!”法慧⾝后有一个包裹。听到徐祖荫的问话之后,便将包裹拿出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件长衫展了开来。长衫上面,前襟上,有一块黑⾊地⾎迹。
“三年前,李大人突然暴毙于我庵禅房之內,县衙来人将尸首接走,小僧当时负责庵內伙食,带着两个师兄弟出门砍柴。在路边的林子里发现了这件⾎⾐,知道是李大人⾝上所穿,觉得蹊跷,便一直保存了下来!”法慧把⾎⾐展示出来之后,又接着解释道。
“我前次送到知府衙门是的里⾐,这件⾐衫是穿在外面的…”李林氏一见到这件长衫,又哭了起来。
“说的好听。随便拿件⾐服就说是那李毓昌的,那我随便拿一件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他的?大人,这和尚来路不明,证词肯定是假的!”王彀大叫道。
“法慧和尚,你可以证据证明这件⾐服的来历?”徐祖荫又朝法慧问道。
“这里是小僧的渡碟,上面记有小僧出家时地时间与地点,而且我善缘庵数十名僧侣皆可为证,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查。至于这件⾐服,出家人不打诳语,确为李毓昌施主当时⾝上所穿。”法慧拿出一个渡碟,单掌合什道。
“没有证据,就是诬告!”王彀又叫道。
“王彀,你不是审案地员官,没资格管什么诬不诬告!至于法慧的证人…山
县何在?”马德出声喝道。
“下官在!”一名员官从宋荤的⾝后人群里走了出来,向马德等人见礼。
“你去看看法慧地渡碟,看他是不是你县內善缘庵的僧人!”马德下令道。
“回制台大人,不用看。善缘庵就是我山
县城城郊,下官也常陪同家眷前去上香,这个法慧下官见过,确实是善缘庵的知客僧人!”山
县令躬⾝答道。
“好!既然已经确定法慧是善缘庵的知客僧,王彀,你还有什么话说?”马德又朝王彀问道。
“我…就算他是知客僧,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无法证明⾎⾐的来历?”王彀叫道。
“徐大人,你看呢?”马德冷笑着看了一眼王彀,又朝徐祖荫问道。
“法慧和尚不必说谎,⾝份也已证实,不过,他的话虽然可信。又有⾎⾐为证,可是,制台大人,光是一件⾎⾐恐怕很难说明什么,并不能证明李毓昌就是死于中毒!”徐祖荫答道。
“那就是要开棺验尸了?”马德问道。
“开棺验尸?这…难道还要派人去李毓昌的家乡把尸首运来不成?那岂不是又要耽误几天?”徐祖荫问道。
“不用等。李毓昌的家乡就在山东即墨。本官来之前就已经命人前去,走⽔路运回,昨⽇,李毓昌的棺木刚好运到!”马德微笑着答道。
“已经到了?”徐祖荫心里噤不住就是“咯噔”一下子。他的人前天才出发。就算快马加鞭,恐怕也未必就能到达即墨,可马德居然已经派人把李毓昌地棺木运到了江宁!难道此人真地算无遗策不成?徐祖荫看着马德,背后噤不住一丝凉意,如果这人再派手下在即墨守株待兔…
“把李毓昌的棺木抬上来!”马德的声音让有些走神的徐祖荫吓了一跳。
“小人即墨县捕头赵勇,奉我家县令大人之命,将李毓昌李大人棺木庒到。有公文为凭,请诸位大人一观!”一个半人⾼的大棺材被抬上了大堂,一个庒着棺木上来的官差先向马德等人见了一礼,接着。又拿出了一封公文
给了马德。
“宋大人、赵大人。大家一起传看传看,看看这封公文是不是真的!”马德接过公文,也没有看。只是先传给了曹寅,又接着叫了一下其他人。
“是真的!即墨县令地大印,应当不会有假!”曹寅首先断言,接着,其他人也逐个确认了这封公文的正当
。最后,公文转到了徐祖荫的手里。
“既然这棺木确实是李毓昌的,来人,传杵作…开棺!”
徐祖荫接过公文也没有再看。这么多人都确认了,他就算否认也没有用。唯有一边紧紧捏着公文,一边下令开棺。
“回禀诸位大人。棺木之內骨架齐全,部腹有数条肋骨呈乌黑之⾊,小人可以确定,李毓昌李大人确是中毒而死。”开棺验尸有些恶趣味。马德原先准备好的口罩也没能让躲过那种恶臭,被熏的两眼发黑,至于曹寅就更加不济了,哪怕在马德附赠的口罩上又加了一条香味十⾜的丝制手绢,他也没能挡住那种尸臭。而其他人,包括宋荤和赵申乔等人在內。没有准备,更是不济。当杵作从棺材里用筷子夹出一
带着黑斑的肋骨给大家看的时候,十几名员官不得不中途退场。…都跑到堂后吐去了。
“李毓昌既是中毒而死,王彀,你还有何话可说?”验尸完毕,棺材退场。马德又缓缓出了几口气,这才向王彀喝问道。
“这…这全都是王伸汉一人所为,不关我地事啊!大人,不关我地事!”王彀此时已经没有了嚣张的本钱,只是大声叫道。
“不关你的事?那好,带王伸汉!”马德又大声下令道。
“下官那一次总共侵占赈灾粮款两万四千两,送给了王彀王大人两千两,同知林永升林大人一千两,所以,两位大人这才帮我隐瞒此事…”王伸汉被带上来之后,极为慡快地回答了提问。
“你,你莫要⾎口噴人。我何时收过你的钱?你有什么证据?”王彀很显然也没料到王伸汉会这么痛快,忍不住气急败坏的叫道。
“下官没有证据!”王伸汉答道。
“哈哈…没有证据,你没有证据。大人,他没有证据!”王彀得意地大笑道。
“王彀,你⼊仕多少年了?”马德冷笑看着王彀,问道。
“我…差,差不多十五年了!”王彀看到马德问话,有些惊疑不定的答道。
“你现在有多少财产?”马德又接着问道。
“我…”
“你是不是自己也不清楚?”马德冷笑着问道。
“没,没有,下官没有多少财产!”王彀连忙头摇道。
“没有?真的没有?”马德又问道。
“没…真的没有!”王彀満脸惊慌,却是依然嘴硬,不过,他心虚的表情又能瞒得了谁?
“既然没有…江南道御使何在?”马德突然大声叫道。
“下官在!”张楷分开人群,施施然走了出来。
“王大人不太清楚他有多少财产。张大人,你来给他说说!”马德对张楷说道。
“下官遵命!”张揩躬⾝应了一声,又转而微笑着看着王彀,说道:“王大人,您还真是富有。制台大人虽然并没有下令查抄你家,可就凭你在苏州的有一座别院,价值最起码十万两。另外,下官还查到您有田地一百五十顷,那就是一万五千亩良田,而且据下官查知,这些良田有的是您在荒年
价买进,有是则是強买強卖。有传言,为此,你手下的衙役还曾经
死过两条人命!此外,下官还查知您在淮安府和苏州府都有数座酒楼当铺,每年赚进地银钱合虑来差不多都在二三万两左右。还有…如此。不算您家里地财产。您也有不少于三十万两的家财。”
“二十万两,这还不算你家里的…王彀,你哪来这么多钱?”马德又朝王彀问道。
“我。我…这全是我经营所得!”王彀叫道。
“经营所得?你这些年的俸禄加起来,就算是不知不喝,也凑不够买一间当铺的。…张楷,给他看的那些原来的酒楼当铺主人的状词!”马德又大声喝斥道。
“王大人,你強买強卖,害得这些酒楼当铺地东主有好几个都家财破败,他们的状纸现在都在这里,人也在,还有那些被你強行买去田地的百姓,也有不少。你要不要跟他们见见面?”张楷略带调侃地看着王彀,又从袖子里菗出了几份状纸,递到了王彀的面前。自从当上江南道御使以来,张楷因为⾝上有马德的烙印,在江苏一地行事不顺,而且时常受到排挤讽刺。要不然,以他的
格,绝不会在本地员官大都反对马德的时候跟马德坚决的站在一起,至少。也会有所迟疑。可是,在江苏的冷遇却让他无法选择。不过,现在看来,他的立场还是正确地。而且,经过此事,他也相信自己将会成为马德地亲信之一,这绝不是光靠站对排就能得到的好处。
“我,我…”王彀没有想到马德和张楷居然会从边角突破,跟他算以前的旧帐,支支吾吾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就算不管这些人的状纸,包庇谋害钦差的罪犯,王彀,你以为你能轻易逃脫吗?你在淮安府的师爷、衙役,他们如今也都是证人!”马德冷眼看着王彀,一字一句地说道。而他许音刚落,十几个人就被带到了大堂之上,这些人各行各业都有,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们的眼神一个个都似乎恨不得扒了王彀的⽪。而王彀看到这些人之后,尤其是看到这些人里那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几个官差、师爷打扮的人之后,终于再也顶不下去,瘫倒在地。
而那些其他的知府、同知,看到王彀这个样子,也大都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们谁地名下没有几份产业?可又有谁能料到,这些东西在一定的条件下居然都成了催命符!所以,他们在同情王彀的同时,对马德也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戒惧。而这也正是马德所要达成的效果。这些员官如果不想被翻老底儿,就得一个个都老实点儿。有王彀这个前车之鉴,他相信,以后江苏的员官再想做什么事,一定会多想一想。虽然打着“整饬吏治”的幌子,可是,马德本人十分清楚,整治吏治没那么容易,那得下大功夫,废好长的时间,可他没打算把时间都消耗在这方面,所以,惟有先行震慑,再见招拆招。至于得罪人…他宁愿先省些时间。
“王彀,你认不认罪?”徐祖荫被马德半截
打断,却也无可奈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做什么都没心情了。马德好像是什么都考虑到了,他就算想抗衡一下,也有心无力。
“下官,下官…”王彀尽管瘫在了地上,却依然有些犹豫不绝。
“王彀,你可要拿定主意!”徐祖荫心里揣着一丁点儿比针眼还小的希望,继续说道。
“下官…伏罪!呜呜…”
王伸汉、王彀先后认罪,原淮安府同知,现任地江宁同知林永升也在得知这件情况后慡快的认了。其余相⼲人犯,自然也都难以逃脫。除了自首的怀宁知县王志章只是被软噤起来之外,马德所抓到了另外三个曾经陪同李毓昌一起到山
县查赈的进士也挨个儿被收监。马德虽然并没有对徐祖荫做什么,可是,徐祖荫也知道马德只不过是懒得再跟他对招,弹劾的奏章肯定已经上路了。林永升是苏努的內弟,却并没有他那个姐夫的劲头,把差不多一切都招了。他徐祖荫并不是君子,又要为太子谋取经费,自然也吃了不少贿赂,王伸汉通过林永升,林永升又通过自己姐夫找上了他,他徐祖荫包庇罪犯的罪名早就已经跑不掉了,何况马德在即墨很有可能也安排好了人手,就等着他的人⼊网。所以,这一回,如果能够不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过,徐祖荫却不甘心。他在等!等康熙罢免他的圣旨的同时,也在等着看康熙如何处理马德。李毓昌一案牵扯到了他江苏桌台徐祖荫,江宁将军苏努,淮安和苏州两个知府,江宁同知,还有九个进士,这么大的一个案子,偏偏是在康熙南巡,展现天下太平的时候出现,他才不信康熙会⾼兴。他倒要瞧一瞧,马德怎么应付康熙的火气。
“你去听审了?”
康熙听到曹寅的报告之后,有些惊讶地问道。就在胤镇回来向他报告了马德审案的情况后不久,曹寅也来了。跟魏东亭一样,曹寅也是他的
兄弟,而且,同样也当过他的侍读,也曾经一起跟鳌拜动过手,所以,两者关系不比寻常。只是,他没有想到,曹寅居然会打破以往不与什么人相⼲的规矩,跟着马德一起去听审。他记得曹寅好像应当跟太子的关系不错呀。
“马德本来想邀请魏大哥去的,魏大哥就把这事托到了奴才⾝上。奴才也是没有办法!”面对康熙的提问,曹寅答道。
“哦?东亭怎么会揷手此事?”康熙问道。
“回主子。并非魏大哥有意揷手。只是马德有邀,他又是江南总督,魏大哥也不好驳了面子。为了怕人说什么,这才让奴才去的。再怎么说,奴才的这个江宁织造总比魏大哥的四省海关总督的份量轻一些。”曹寅躬⾝答道。
“不好驳了面子?这可不是魏东亭的做派!他虽然向来不喜
与人结怨,可是,总也不至于连马德都的面子都驳不过去。何况,马德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呀。”康熙有些不解地问道。
“马德不是不讲理的人?”曹寅听了康熙的话,颇感有几分好笑。马德当时为了让案子能继续进行,毫不犹豫地就罢了王彀的知府之职,那股横劲儿可不是其他什么总督巡抚能有的,当时王彀可还没有定罪呢。不过,他也不好反对康熙说的话,只得又接着向康熙讲道:“回主子,奴才和魏大哥几个欠着马德的人情,所以,如今马德有所求。又不是有碍国法律条,奴才们碍于这份人情,这才不得不出面听审。”
“哦?你们居然欠着马德的人情?”康熙奇怪了。以魏东亭、穆子煦以及曹寅三人的谨慎,居然也会欠上马德的人情?要知道,魏东亭和穆子煦两人一向都是不怎么与人
往的,曹寅虽然自恃才学,
往不少,却也很少跟官吏们搅在一起。怎么一下子三个人居然都欠了马德地人情?
“给朕说一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康熙面⾊有些凝重地问道。
“主子其实不用担心,奴才几个当然不敢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马德只是提醒了奴才和魏大哥几人不要赊欠国库银两而已!”曹寅看到康熙的神⾊,急忙答道。他可不敢引起康熙的什么误会,他们这几家全都是靠着康熙才能这么风光的,要是康熙突然对他们打个噴嚏,那么多眼红他们这些肥差的人,恐怕就要像恶狼一样扑上来了。就算没有什么过错,这些人恐怕也能把他们咬得体无完肤。
“你说你们归还国库银两的事情是马德提醒你们的?”康熙更加奇怪了。他本还以为是魏东亭几个人自觉归还所欠银两呢,想不到居然还是经过别人地提醒。
“回主子。确实如此。前两年。魏大哥奉您的旨意去向马德问话。两人闲聊时提到了这个,魏大哥这才催促我们快些归还欠帐,以免到时为人所指摘。主子您面子上不好看。”曹寅躬⾝答道。
“原来是这样!你们呐…”康熙指着曹寅,叹了口气。曹寅的话让他听着很舒坦。以免他面子上不好看!这说明曹寅和魏东亭几个是把他看得比很多东西都重要啊。宁愿把他南巡驻跸的花费摊到自己的头上,也不愿意让他丢掉了面子。果然不愧是他的心腹中的心腹,知道主动为主分忧。
“对了,主子。奴才这儿还有马德关于李毓昌一案的奏章!”曹寅又递给康熙递过去一份奏折。
“嗯!”康熙接过奏折,也不翻看,只是又接着向曹寅问道:“你既然去听审了,那朕问你,你觉得马德审案审得如何?”
“这个…奴才觉得马德如果去抄家的话,肯定是一把好手!”曹寅笑了笑。说道。
“抄家的好手?你就这么看?”康熙拈须问道。那位四阿哥胤镇回来地时候,对他说地是“马德心思缜密,动如雷霆,
本就不让人有翻盘的机会”可听曹寅这话,评价似乎不⾼啊。
“奴才觉得,马德是想借李毓昌一案镇慑江苏员官,所以,审案之时。才特意借题发挥。为的就是告诫江苏地员官,让这些人以后莫要犯到他的手里。不过,他这么做,很容易将江苏的员官都
到对立的方向上去。
他以前不来江苏,就是因为他在江苏的员官之中没有什么人缘儿,现在他不想着和光同尘,却意图以強势庒服,奴才觉得他这是在行险!何况,江苏自古是人文荟萃之地,本地百姓都有一股傲气。员官亦是如此。马德如此強势,奴才不仅怕他无法达成目的,反而会适得其反!”听到康熙的问话,曹寅又接着解释道。
“呵呵,你的意思莫非得是大才子才能在江苏做官?”康熙笑问道。
“主子说笑了。奴才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奴才确也听说过江苏有人讽刺马德没有经过科举,是…”曹寅说到这里,看了看康熙的脸⾊,没有再说下去。
“是什么?你说便是,有什么好犹豫的?”康熙说道。
“主子,奴才听人说马德只是个…丘八!”曹寅低声答道。
“丘八?…哈哈哈!好,好一个‘丘八’!”康熙大笑两声,语气却突然转为森厉“江南有才子,可惜却少德
!这次李毓昌一案,马德就抓起来这么多人,如果不是怕江南震动太大,朕倒真地想让马德去查一查,看看江南到底有几人清官!…哼,丘八!?马德自从出任安徽巡抚以来,从未贪渎过一分一厘一毫,安徽那么一个穷省,五年来居然没有向朝廷要过一分赈灾粮款,光是这一条,马德就无愧‘能吏’二字。依朕看。马德这个丘八出⾝的总督,比那些读遍圣贤书的才子強出不知多少倍。瞧不起?哼,朕明⽩马德为什么会这么暴躁了!他也是瞧不起,不过,他瞧不起的是江苏的那些员官!他
本就是懒得跟这些人嚼⾆
儿!…”
“奴才失言了!请主子息怒。”曹寅没想到区区两个字居然会引得康熙发这么大的火,立时惊恐不安,跑倒在地板上。
“息怒?…你错了,朕不是怒。朕是无奈啊!”康熙深昅一口气,叹道。
“罢了,你起来吧。你这也是实话实话。要不是你的这些话,朕还想不到这些员官居然还敢如此!…”康熙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再发火,抬手示意曹寅起来,又接着对曹寅叹道:“马德实心任事,是朝廷少有的能臣⼲吏,虽然行事有地时候有些乖张,却从不是为了自家私利。虽无清名。却远比任何员官都要清廉。朕向来也十分看重于他。…子清啊。你知道吗?朕有时候也怕啊!”“主子,奴才不明⽩!”曹寅字子清,听到康熙突然叫起了自己地字。急忙应了一声。
“朕知道你不明⽩。其实,又何尝是你,多少人都不明⽩啊!”康熙叹了一口气,又摇了头摇,良久,才缓缓地说道:“费迪南、于中、马德,此三人皆有大才,并且都极擅经营之道。在朕看来,朝廷之中,竟无一人可与之相比。不说别的。那盐课之事,马德所为,一个不好,可就是粉⾝碎骨啊,无忠无能,他焉能成事?所以,朕时常照拂于他们,因为他们确实是在为朝廷尽心尽力,没有谋私。此诚为难得,若为外力所阻,不仅伤了他们的心,损失的也只会是朝廷。”
“主子…”没想到马德等人在康熙的眼中居然会有这么⾼的地位,曹寅心中噤不住一阵惊妒。
“你与他们
往不多,或许并不知道。此三人⾝上都有一股隐而不露的傲气。朝廷里地员官不少。论才学者,有⾼士奇、李光地;论实心办事者,有张廷⽟、马齐、陈潢;论刚強者,有于成龙、郭琇…可是,能刚柔并济,实心任事且见多识广、目光长远之人,仅马德三人而已。”康熙又叹道。
“大清人才济济,此等人才只是一时未现而已,主子不必忧急!”曹寅出言劝道,仿佛
本就没有觉察到康熙所列举的这些人里没有佟国维等人。
“忧急?呵呵,朕当然不忧急。”康熙突然面容一整,又微笑了起来,拍打了几下一直放在手里的奏折,跟曹寅说道:“若是李毓昌一案
到⾼士奇等人手里,必然如清风拂面;若是
到张廷⽟诸人手里,恐怕也会微波不兴;至于
给于成龙、郭
等人理办,只会闹得満城风雨,整个江苏,上下一齐惶惶不安。可是放到马德手里,朕敢打赌,他必然已经想好了对策,给朕一个
待!”
“主子,您…您确定?”曹寅已经不仅仅妒忌了。他现在
本就是
糊了!康熙也太了解马德他们了吧。君王这么了解臣子,只会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重视,另一种也是重视。可是,这两种重视所引发的后果,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是指向富贵,另一种,可能就是指向菜市口。
可是,康熙到底是怎么“重视”马德他们的呢?虽然康熙好像是对自己说了知心话,可是,曹寅依然无法把握康熙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这个帝王的心机实在是太深了,谁都摸不明⽩他心里到底是想的什么。
“笃笃笃…”
“进来!”
敲门声响,胤禛只得暂时放下手中的笔,对门外叫道。
“四哥!”
十三阿哥胤祥先是只露了个头,看到胤禛之后,才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贼头贼脑地。哪有点儿皇家弟子地风范?老十三啊,你就不能正经点儿吗?”胤禛现在已经有些头疼这个兄弟了。胤祥
人的本事可是不小,让本来爱静的他最近过得很不安生。可是,虽然这是他地小弟,他这个做哥哥的却硬是不好出面管教,只能由着他。
“嘿嘿,我闲着没事儿,过来看看四哥你,难道四哥你连小弟这份情谊都不愿收么?…对了。四哥,你在写什么呢?”胤祥笑嘻嘻地说道。
“没什么。这次出去看到几个武师,本领不错,想召回去做侍卫!一一你真是只是来看看我的?”解释了一下,又満脸不相信地看着胤祥,问道:“我今天早上去给皇阿玛请安,回来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本《法华经》,侍卫说是你拿走地!”
“嘿嘿。四哥,大人不计小人过。我这不也是为了看看佛经,陶冶一下心气儿的吗?主要也是为了向四哥你学习啊!”胤祥睁着一双大眼,努力做出诚实状。
“学习?那好。难得你有这向道之心。我就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到时把你拿去的那本《法华经》给我背上一遍。”胤禛说完,不理胤祥,转⾝继续抄自己的经书。清朝皇室信佛,虽然大多信的是密宗喇嘛教,可胤禛却是少有地在显宗释门教义上有见解的皇子之一,虽然还达不到宗师地境界。可光看他能与文觉、
音等有着⾼僧名号的和尚
往密切。就能知道他的佛学修为不低。而且,胤禛的字,尤其是楷书。也是在诸皇子之中写得最好的。经常抄写几部经书送到大內,
给康熙,以此来显示孝心。
“背上一遍?四哥,我这次就是还书来的…能不能不背啊?”听到胤禛居然让自己把一本《法华经》全都背下来,胤祥顿时变成了苦瓜脸,忍不住出声哀求道。
“你既然不想背,那还拿它去做什么?”胤禛接过胤祥从怀里掏出来的经书,又问道。
“我还不就是有点儿东西弄不明⽩,这才拿你地书看看的吗?四哥,要不你帮我解解?”胤祥又说道。
“我帮你解?什么你弄不明⽩?该不是又是什么古灵精怪的东西吧?那我可管不着。”胤禛头摇道。
“不是地。只是有几句话。小弟一时起了点儿趣兴!”胤祥连忙说道。
“那我也管不着。四哥才学有限,可没法给你传道解惑!”胤禛依然头摇。
“是跟佛学有关地!四哥,咱们兄弟里面论别的你或许不行,可这佛学,你可是头一份儿。这可是大家都知道的!你不帮我解一解,我又能找谁去啊?”胤祥说道。
“哦?那到底是什么话让你弄不明⽩?说来听听!”一听是跟佛学有关地,胤禛来了点儿精神,忍不住问了起来。权势比不上老大和二老,才学比不上老三。接人待物比不上老八,机灵乖巧比不得眼前的老十三和自己的同⺟兄弟老十四,胤禛一向难有什么卖弄的机会,今天胤祥主动问起佛学方面的问题,他也难得的耐着
子主动了一回。
“四哥,传说中放下屠刀者,可以立地成佛。对不对?”胤祥问道。
“这是自然。佛法无边,化暴戾为祥和不过是其小道。
万事万物,皆不出我佛大慈悲心,只要一心向善,便是修罗魔王,亦可成佛成圣!”胤禛答道。
“可是,有人说就是因为有了这‘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谒语,所以杀戮越重的地方,佛寺就越多,僧人的地位越⾼。可是,事实却是杀人者总希望报应来临之前,擦⼲嘴边吃人的⾎迹,然后把自己打扮成顿悟者或者受蒙蔽者地样子,以便寻找下一次菗刀的机会。所以,慈悲,应当是将恶人斩尽杀绝,而不应当是有妇人之仁,免得使得更多的无辜之人受苦!…”胤祥说道。
“…这是什么人给你说的?此人该下拔⾆地狱!”胤禛先是一怔,接着厉声喝道。
“这是…是我听于将军他对蓝理老将军他们说的!”胤祥小声答道。
“于中!?”胤禛又是一怔。
“四哥,这话是不是错了?可…可我怎么总觉有这话还有些道理?”胤祥问道。
“…禅闲一叶⽔,云在卧眠中。月点空山响,缺圆人不同。我心即我佛,故佛有千面。万物皆灵,当常存感恩之心。…老十三,你听于将军所说的,不是佛徒,而是诈称佛徒的恶人,我想,于将军所说的那些,不过是说要谨防宵小,不可为其所乘罢了!”胤禛想了想,答道。
“谨防宵小,不可为其所乘?四哥,这我也明⽩,你就没有别的可说地了吗?这话也太浅薄了点儿吧?”胤祥抬头,看着胤禛问道。
“浅薄即是不浅薄!大道至简,人生亦不过尔尔,哪里有什么繁杂的?我也说不出别的来了,如果你想弄个清楚,就去找皇阿玛问吧。”胤镇挥挥手,又推着胤祥出了门外。然后“哐啷”一声把门就关上了。
“谨防宵小?这么简单的道理用得着专门弄那么复杂讲给蓝理那些老头听吗?”胤祥咀嚼着这四个字,又看看胤禛已经关了舱门,只得摸摸头走了。
“谨防宵小?于中用得着专门把这么简单的道理弄得那么繁杂讲给蓝理他们听吗?放下屠刀?谁又能比得上他们杀人多?亦或是他的意思是刀应当永远握在手中?”胤祥走了,胤禛却依然在舱內暗暗咀嚼着于中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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