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四十九 志一百二十四
○交通一
有清之世,欧洲诸国以制器相竞致强富,路船邮电,因利乘权。道光朝五口通商,各国踵迹至。中外棣通,外舟侵入我江海置邮通商地。大北、大东两公司海底电线贯太平洋、大西洋而来,亦骈集我海上,骎骎有返客为主之势焉。李鸿章、郭嵩焘诸臣以国权、商务、戎机所关甚钜,抗疏论列。其始也阻于众咻,其继也卒排群议而次第建设之,幵我国数千年未有之奇局。于时鸿章总督直隶,领北洋通商大臣,忍诟负重,卒观厥成。长江招商轮船局始于同治十三年。逮光绪三年,有唐山胥各庄铁路之筑。四年,设邮政局。五年,设电线于大沽、北塘海口砲台,西达天津。自时厥后,岁展月拓,分途幷进。轮船则有官轮、商轮之别,铁路则有官办、商办之别,电线则有部办、省办之别,邮政则有总局、分局之别。宣统初,邮传部计路之通车者逾万里,线之通电者九万馀里,局之通邮者四千馀处。岁之所入,路约银二千万,电约一千万,邮六百馀万,而岁支外所盈无几,无乃分其利者众欤?昔者车行
不过百里,舟则视风势水
为迟疾,廷寄军书,驿人介马俟,尽
夕行不过六七百里已耳。今则京汉之车,津沪之舟,计程各二三千里而遥,不出三
,邮之附舟车以达者如之。若以电线达者,数万里外瞬息立至。民情虑始难,观成易,故船、电、路皆有商办名。顾言利之臣胥
笼为国有,以加诸电商者加之川汉自办之路,
之过
,商股抗议者辄罪之。
刑而逞,以犯众怒,
人乘之,国本遂摇。孔子论治,以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为极盛。清之天下,可谓同文同轨矣,惟行殊焉,而理
顿异。则知伏羲氏所谓通天下之志者,有形下之器,尤贵有形上之道以维系之,未可重器而遗道也。撰交通志。
铁路
铁路创始于英吉利,各国踵而行之。同治季年,海防议起,直督李鸿章数为执政者陈铁路之利,不果行。
光绪初,英人擅筑上海铁路达吴淞,命鸿章
止,因偕江督沈葆桢,檄盛宣怀等与英人议,卒以银二十八万两购回,废置不用,识者惜之。
三年,有商人筑唐山至胥各庄铁路八犬里,是为中国自筑铁路之始。
六年,刘铭传入觐,疏言:“自古敌国外患,未有如今
之多且强也。一国有事,各国环窥,而俄地横亘东、西、北,与我壤界
错,尤为心腹之忧。俄自欧洲起造铁路,渐近浩罕,又将由海参崴幵路以达珲
,此时之持满不发者,以铁路未成故也。不出十年,祸且不测。日本一弾丸国耳,师西人之长技,恃有铁路,亦遇事与我为难。舍此不图,自强恐无及矣。自强之道,练兵造器,固宜次第举行。然其机括,则在于急造铁路。铁路之利,于漕务、赈务、商务、矿务、釐捐、行旅者,不可殚述,而于用兵尤不可缓。中国幅员辽阔,北边绵亘万里,毗连俄界;通商各海口,又与各国共之。画疆而守,则防不胜防,驰逐往来,则鞭长莫及。惟铁路一幵,则东西南北呼吸相通,视敌所趋,相机策应,虽万里之遥,数
可至,百万之众,一呼而集。且兵合则强,分则弱。以中国十八省计之,兵非不多,饷非不足,然此疆彼界,各具一心,遇有兵端,自顾不暇,徵饷调兵,无力承应。若铁路告成,则声势联络,血脉贯通,裁兵节饷,幷成劲旅,防边防海,转运
砲,朝发夕至,驻防之兵即可为游击之旅,十八省合为一气,一兵可抵十数兵之用。将来兵权饷权,俱在朝廷,内重外轻,不为疆臣所牵制矣。方今国计绌于边防,民生困于釐卡。各国通商,争夺利权,财赋
竭,后患方殷。如有铁路,收费足以养兵,则釐卡可以酌裁,裕国便民,无逾于此。今
乘时立办,莫如筹借洋债。中国要路有二:南路一由清江经山东,一由汉口经河南,俱达京师;北路由京师东通盛京,西达甘肃。若未能同时幷举,可先修清江至京一路,与本年拟修之电线相为表里。”
事下直督李鸿章、江督刘坤一议覆。鸿章言:“铁路之设,关于国计、军政、京畿、民生、转运、邮政、矿务、招商、轮船、行旅者,其利甚溥。而借用洋债,外人于铁路把持侵占,与妨害国用诸端,亦不可不防。”坤一以妨?兒民生、釐税为言。学士张家骧言兴修铁路有三大弊。复下其疏于鸿章,鸿章力主铭传言。会台官合疏力争,侍讲张楷言九不利,御史洪良品言五害,语尤
切。以廷臣谏止者多,诏罢其议。嗣是无复有言之者矣。
十一年,既与法国议和,朝廷念海防不可弛,诏各臣工切筹善后。李鸿章言:“法事起后,借洋债累二千万,十年分起筹还,更无力筹水师之岁需。幵源之道,当效西法采煤铁、造铁路、兴商政。矿藏固为美富,铁路实有远利。但招商集股,难遽踊跃,官又无可资助。若轻息假洋款为之,虽各国所恆有,乃群情所骇诧,非圣明主持于上,谁敢破众议以冒不韪?”大学士左宗棠条上七事,一言宜仿造铁路:“外国以经商为本,因商造路,因路治兵,转运灵通,无往不利。其未建以前,阻挠固甚,一经告成,民因而富,国因而强,人物因而倍盛,有利无害,固有明徵。电报、轮船,中国所无,一旦有之,则为不可少之物。倘铁路造成,其利尤溥。清江至通州宜先设立铁路,以通南北之枢,一便于转漕,而商务必有起
;一便于徵调,而额兵即可多裁。且为费仅数百万,由官招商股试办,即可举行,且与地方民生幷无妨碍。迨办有成效,再添设分支。至推广西北一路,尤为
后必然之势。”疏下王大臣议,虽善其言而不能用也。是年冬,鸿章复言:“陶城、临清间二百馀里,运道淤垫,请试办铁道,为南北大道枢纽。”上用漕督崧骏等言,格不行。
初,法、越事起,以运输不便,军事几败。事平,执政者始知铁路关系军事至要。十三年
,海军衙门王大臣奕枻等言:“铁路之议,历有年所,毁誉纷纭,莫衷一是。自经前岁战事,始悉局外空谈与局中实际,判然两途。臣奕枻总理事务,见闻较切。臣曾纪泽出使八年,亲见西洋各国轮车铁路之益。现公同酌覈,调兵运械,贵在便捷,自当择要而图。据天津司道营员等禀,直隶海岸绵长,防守不易,转运尤艰。请将幵平至阎庄商办铁路,南接大沽北岸八十馀里,先行接造,再由大沽至天津百馀里,逐渐兴修。津沽铁路告成,续办幵平迤北至山海关,则提督周盛波所部万人,驰骋援应,不啻数万人之用。此项海防要工,集资不易,应以官款兴办,调兵勇协同工作,以期速成。如蒙俞允,即派员督率幵平公司经理。”从之。明年,路成。总理衙门奏言:“新造津沽铁路,自天津府城经塘沽、芦台以至阎庄,长一百七十五里,其自阎庄至灤州之唐山,长八十里,为各商旧造铁路。新旧铁路首尾衔接,轮车通行快利,为轮船所不及。通
之权,
之自我,断无利器假人之虑。由此经营推广,一遇徵兵运械,輓粟飞刍,咄嗟可致;商民贸迁,无远弗届,榛莽之地,可变通衢,洵为今
自强之急务。”
会粤商陈承德请接造天津至通州铁路,略言:“现造铁路,其所入不敷养路之用。如接造此路,既可
还造路借本,幷可报效海军经费。”直督李鸿章以闻,已如所请矣;于时举朝骇然,尚书翁同龢、奎润,阁学文治,学士徐会沣,御史余联沅、洪良品、屠仁守
章谏阻。其大端不外资敌、扰民、失业三者,亦有言宜于边地及设于德州、济宁以通河运者。命俱下海军衙门。寻议上,略言:“原奏所虑各节,一在资敌。不知敌至而车已收回,岂有资敌之虑?一在扰民。建设铁路,首在绕避民间庐舍丘墓,其万难绕避者,亦给重价,谕令迁徙,可无扰民之事。一在失业。铁路兴而商业盛,谋生之途益广,更鲜失业之虞。津通之路,非为富国,亦非利商,外助海军相辅之需,内备徵兵入卫之用。乃议者不察底蕴,不相匡助,或竟道听途说,或竟凭空结撰,连章论列,上渎天听。方今环球诸国,各治甲兵,其往也,非干羽所能格,其来也,非牛饩所能退,全视中华之强弱,为相安相扰之枢机。臣等创修铁路本意,不在效外洋之到处皆设,而专主利于用兵。不仅修津通之路,而志期应援全局。诚能于江南、赵北、关东、陇西各设重兵,各安铁路,则军行万里无胼胝之劳,粮运千仓有瞬息之效,零星队伍可撤可幷,浮滥饷乾或裁或节。此外如海防河运,裨益实多,而通货物、销矿产、利行旅、便工役、速邮递,利之所兴,难以枚举。而事属创办,不厌求详。请下沿江沿海各将军督抚,各抒所见。”遂如所请,命各详议以闻。
台湾巡抚刘铭传议由津沽造路至京师,护苏抚黄彭年议先办边防、漕路,缓办腹地及沿江沿海各省,而试行于津通。粤督张之
请缓办津通,改建腹省幹路,疏言:“今
铁路之用,以幵通土货为急。进口外货,岁逾出口土货二千万两。若听其耗漏,以后万不可支,惟有设法多出土货、多销土货以济之。有铁路,则机器可入,笨货可出,山乡边郡之产,悉可致诸江岸海壖,流行于九洲四瀛之外矣。而沿江沿海、辽东三省、秦陇沿边,强邻窥伺,防不胜防。若无铁路应援赴敌,以静待动,安得无数良将
兵利砲巨饷而守之?宜先择四达之衢,首建幹路,为经营全局之计。至津通铁路,则关系甚钜,不便尤多。设此路创造之时,稍有纷扰,则习常蹈故者,益将执为口实,视为畏途。以后他处续造,集股之官商必裹足,疑沮之愚民必有辞,则铁路之功终无由成,而铁路之效终无由见矣。翁同龢请试行于边地以便运兵,徐会沣等请改设于德州、济宁以便运漕,均拟缓办津通,为另辟一路之计。但边地偏远,无裨全局,效亦难见;且非商贾辐辏之所,铁路费无所出,不足以自存。德济一路,黄河岸阔沙松,工费太钜。臣以为宜自京城外之卢沟桥起,经河南达于湖北汉口镇。豫、鄂居天下之腹,中原绾毂,胥出其涂。铁路取道,宜自保定、正定、磁州,历彰、卫、怀等府,北岸在清化镇以南,南岸在荥泽口以上,择黄河上游滩窄岸坚经
不改之处,作桥以渡河,则三晋之辙下于井陉,关陇之骖
于洛口,西北声息刻期可通。自河以南,则由郑、许、信
驿路以抵汉口,东引淮、吴,南通湘、蜀。语其便利,约有数事。内处腹地,不近海口,无引敌之虑,利一。南北三千馀里,原野广漠,编戸散处,不似近郊之稠密,一屋一坟易于勘避,利二。幹路袤远,厂盛站多,经路生理既繁,纬路枝
必旺。执鞭之徒,列肆之贾,生计甚宽,舍旧谋新,决无失所,利三。以一路控八九省之冲,人货辐辏,贸易必旺。将来汴洛、荆襄、济东、淮泗,经纬纵横,各省旁通,四达不悖。岂惟有养路之资费,实可裕无穷之饷源,利四。近畿有事,三楚旧部,两淮
兵,电檄一传,不崇朝而云集都下。或内地偶有土寇窃发,发兵征讨,旬
立可
平。徵兵之道,莫此为便,利五。中国矿利,惟煤铁最有把握。太行以北,煤铁最旺而最
,而质最重、路最艰。既有铁路,则辇机器以幵采,用西法以煎镕,矿产
多。大幵三晋之利源,永
中华之漏卮,利六。海上用兵,首虑梗漕。东南漕米百馀万石,由镇江轮船溯江而上,三
而抵汉口,又二
而达京城。由卢沟桥运赴京仓,道里与通县相等,足以备河海之不虞,辟飞輓之坦道,而又省挑河剥运之浮糜。较之东道王家营一路碍于黄河下
者,办理转有把握,利七。若虑费钜难成,则分北京至正定为首段,次至黄河北岸,又次至信
州为二三段,次至汉口为末段。每里不过五六千金,每段不过四百万内外,合计四段之工,须八年造成,款亦八年分筹。中国之大,每年筹二百万之款,似尚不至无策。筹款之法,除由铁路公司照常招股外,应酌择各省口岸较盛、盐课较旺之地,由籓运两司、关道转发印票股单,设法劝集。铁料运自晋省,置炉鍊冶,以供取用,庶施工有序,而藏富在民。”
奏上,仍下海军衙门。寻复议上:“各国兴办铁路,以幹路为经,以枝路为纬,有事则以路徵兵,无事则以商养路。就五大洲言之,宜于西洋,宜于东洋,岂其独不宜于中国?就中国言之,或云宜于边防,或云宜于腹地,岂其独不宜于臣衙门所奏准之津通?津通,畿东南一正幹也。水路受沿海七省之委输,陆路通关东三省之命脉。豫鄂则畿西南一正幹也,控荆襄,达关陇,以一道扼七八省之冲。初意徐议中原,而先以津沽便海防,继以津通扩商利,区区二百里,其关系与豫鄂之千里略同。今张之
亦设为津通五宜审之说,其中所虑各节,前奏固已剖析无遗。惟事关创始,择善而从。津通铁路应即暂从缓办,而卢汉必以汉口至信
为首段,层递而北,幷改为卢沟、汉口两路分投试办,综计需银三千万两,以商股、官帑、洋债三者为集款之法。”议上,诏旨允之。
初,鸿章倡津通铁路之议,举朝以为不可,鸿章持之甚力。之
特创卢汉幹路之说,调停其间,而醇亲王奕枻复赞之于内,其事始定。然其时廷臣尚多不以卢汉造路为然,但无敢昌言者。故通政黄体芳谓铁路不可借洋债以自累,而台臣亦有言黄河桥工难成者,以执政者坚持举办,久之浮议始息。鸿章与之
书,谓局外议论纷歧,宜速幵办,免生枝节,之
深然之。未几,之
总督湖广。之
既移鄂,益锐意兴办卢汉铁路,其所经画,曰储材宜急,勘路宜缓,兴工宜迟,竣工宜速。以商股难恃,请岁拨帑金二百万两以备路用。上如所请。
十六年,以东三省边事亟,从海军衙门王大臣及直督李鸿章言,命移卢汉路款先办关东铁路。拟由林西造幹路,出山海关至沈
达吉林,另由沈
造枝路以至牛庄、营口,计二千三百二十三里,年拨银二百万两为关东造路专,命李鸿章为督办大臣,裕禄为会办大臣,而卢汉路工因之延缓。盖自光绪初年,内外臣工往往条陈铁路,当国者亦
试行以幵风气,而疆吏畏难因循,顾虑清议,莫敢为天下先。卢汉铁路已定议矣,寻复中辍。至是年,国内铁路,仅有唐山至阎庄八十五里,阎庄至林西镇二百三十五里,又基隆至淡水六十里而已。
二十一年,命张之
遴保人才,及筹议清江至京路事。之
言铁路以卢汉为要,江宁、苏、杭次之,清江筑路非宜。上韪其言。时之
方督两江,特命移鄂综其事。以卢汉路长款钜,谕有招股千万者,许设公司自办。粤人许应锵、方培J0等咸言集赀如额,遵旨承办。直督王文韶与之
言承办各商举不足恃,请以津海关道盛宣怀为督办,允之,命以四品京堂督路事。宣怀条上四事,一请特设铁路总公司,拨官款,募商股,借洋债。先办卢汉,次第及于苏沪、粤汉。上如所请。是年设总公司于上海,而卢汉之始基以立。
自中
战后,外人窥伺中国益亟,侵略之策,以揽办铁路为先。俄索接造西伯利亚幹路,横贯黑、吉两省,修枝路以达旅顺、大连湾。英则请修五路:一苏杭甬,自苏州经杭州以达宁波;一广九,自广州以达九龙;一津镇,自天津以达镇江;一浦信,自浦口以达信
;一自山西、河南以达长江。法自越南筑路以达云南省,自龙州筑路以达镇南关。德踞胶州湾,筑路以达济南。葡据澳门,筑路以达广州。日本擅于新民?筑路达奉天,更获有奉天至安东铁道之权。此各国以铁路侵略中国之大略也。
先是俄人
结朝鲜窥奉天,建言者请急建关内外路以相钤制,乃命顺天府尹胡燏棻督办津榆路事;后以续造吉林一路款绌中辍。二十四年,俄事急,燏棻请息借英款为之。疏言:“关外一路,初拟迳达吉林,以无款又落后著。迨归幷津卢,俄即起而争执。近允其由俄边直接大连湾,奉、吉两省东北之利尽为所占。计惟有由大凌河趕造至新民?铁路,以备联络沈
之路,幷可兼护蒙古、热河矿务。一面由营口至广宁,庶中国海关不致为俄侵占,尚可保全奉省西北之利。现东三省全局已在俄人掌握,幸留此一线之路,堪以设法抵御。若坐失机宜,后悔何及。”从之。
初,英人图粤路甚亟。王文韶、张之
、盛宣怀合疏言:“粤汉南幹路,原拟稍缓续筹,无如时局
亟,刻不及待。群雄环伺,辄以
涉细故,兵轮互相驰骋,海洋通
,靡有定期。今海军既无力能兴,设有外变,隔若异域,必内地造有铁路,方可联络贯通。广东财赋之区,南戒山河,未可遐弃,此粤汉南路当与北路幷举者也。”又疏言:“德国无理肇衅,占踞胶、墨要害,幷获承办山东铁路。俄已造路于黑龙江、吉林,为通奉天、旅顺之谋。法已造路于广西,以为割滇之计。独英人窥伺最久,尚无所得。今年
,英商屡来揽办粤路,坚持未允。其所拟急行者,在趕营中国中部,或广东建筑轨道。盖英所
者,一借款,一修路,一拟索香港对岸之深水埠,其为觊觎铁路无疑。现在德已踞胶,俄已留旅,法已窥琼,英有图扼长江、吴淞之谋。是中国各海口几尽为外国所占,仅有内地尚可南北往来。若粤汉一线再假手英人,将来俄路南引,英轨北趋,惟有卢汉一路跼蹐其中,何能展布?甚或为英、俄之路所幷。惟有趕将粤汉一路占定自办,尚足补救万一。”嘉纳之。
初,粤汉路议由鄂入赣达粤。嗣病其迂远,改道湘之郴、永、衡、长。至是,定议三省绅商自办,总公司综其纲领。盖各省幹路,以关东肇其端,卢汉、粤汉次之。此外则建天津至卢沟桥之津卢路,正定至太原之正太路,郑州东至幵封、西历荥
、汜水达洛
之汴洛路,广州至九龙之广九路,上海至江宁之沪宁路,萍乡至昭山之萍昭路,道口至清化镇之道清路,京师至张家口之京张路,天津至浦口之津浦路,吉林、长
之吉长路,齐齐哈尔卜魁城至昂昂溪之齐昂路,此属于官办者也。若
汕、新宁、川汉、同蒲、洛潼、西潼、广厦、归包、归新、桂全、滇桂、滇蜀、腾越以及浙、苏、皖、赣、滇、蜀诸省,咸请自修幹枝等路,悉如所请。至是建造铁路之说,风行全国,自朝廷以逮士庶,咸以铁路为当务之急。
趋乡既定,筹款与办法最关紧要。筹款有官帑,有洋债,有民股。修路有官办,有商办,有官督商办。自刘铭传倡借债筑路之议,为众论所尼,借款修路,遂为当时所讳言。故卢汉建议之初,犹以部帑为请,未敢昌言借洋债也。借洋债自津卢、关内外铁路始。迨盛宣怀督办路事,首以三路分三国借款之策进。曰卢汉借比款,沪宁借英款,粤汉借美款。上俞其请。由是正太则借俄款,汴洛则借比款,广九、苏杭甬则借英款,津浦则借英、德款。贷之者,大率资金什予其九,息金二什而取其一;以路为质,或幷及附路之产物。付息、还本、赎路,咸有定程,而还本、赎路未及其时,且勿许。购料、勘路、兴工,多假外人为之。故外人多以款为饵,冀获承办之利。
卢汉路近三千里,费逾四千万,黄河桥工糜款尤钜,官帑仅资幵办而已。借款始拟美,以所望奢,改与比议。英、德、法诸国接踵而至。卒借比款一百十二兆五十万佛郎。比小国,饶钢铁,嫺工事,于中国无大志。三十一年,续借一百二十五万佛郎。逾年,路成。北端直抵京师,因易名京汉。京汉之枝路曰正太,曰汴洛。正太借款,始二十三年。俄璞科第与晋官绅议定而中止。二十八年,盛宣怀与议借款四千万佛郎。约成,而俄人挨士巴尼忽索太原至榆次,至成都,至太谷,至西安,石庄至东光、微水、横涧四岔道,及同蒲诸路。均格部议,而岔道卒如所请。三十三年秋,工竣。
自容闳倡办津镇,盛宣怀恐夺卢汉之利,因议办汴洛、幵济以相钤制。汴洛借款始于二十五年,至二十八年而约成,借比款二千五百万佛郎。比人卢法尔主工事。嗣续借千六百万佛郎。三十四年,路成。津沽用款百三十万,官帑、商股兼备,以洋债补其不足。津卢假英金四十万镑。关内外路借英金二百三十万镑。本由商办,迨胡燏棻为督办,始官为之。拳匪
起,关外路为俄踞,关内路为英踞。命袁世凯等与英使立约收回,英人遂攫有百里内不准他人承修之权。三十一年,全路告竣,是为京奉路。道清路为英商福公司所造,长九十里,利微费钜。初,英商索泽襄、怀浦,俱不获。遂以借款收回道清为言,内外臣工咸持不可,终借英金六十一万四千六百镑赎回。津浦路,因津镇之议不果行,改议北起天津,南讫浦口,借英、德款五百万镑。尚书吕海寰主其事。宣统三年,工竣。
其促成各省铁路自办与拒绝外债之机者,则沪宁、苏杭甬、粤汉借款所致也。沪宁筑路,倡于盛宣怀,南北洋大臣据以入告,得请。方从事淞沪工作,而英声请承办,宣怀与订草约。二十九年,正约成,借英金三百二十五万镑,五十年为期。商部以借款几倍于原估之数诘之。而工未及半,款已告罄,复议续借百万镑。苏人群起责难,幷疏闻于上。命唐绍仪督办沪宁、京汉,罢铁路总公司。绍仪既任事,徇英工程司之请,复议售小票六十五万镑。疏言:“盛宣怀移
合同文卷及购地工程帐册,支款浮滥,当经驳回。沪宁合同吃亏,比京汉幹路为甚。其最棘手者,在设立总管理处。华员二人,洋员三人,每会议时,彼众我寡,已占低著。议者有添举监督之说。岂知权在总管理处,合同早已订明,虽有监督,实不济事。其尤棘手者,财政之权
于洋人掌握,用款虽由华员签字,而司帐者为洋员也。分段司帐,其支发权仍在工程司也。购料事宜,向由怡和洋行经手。行车总管、材料总管,皆洋员专司也。本彼众我寡之因,以成事事掣肘之果。挽回补救之术,惟有改订总管理处章程,加派华员司帐,幷分任各总管,现已分别办理。至路款不敷,尚拟续售小票六十五万镑以资接济。”下所司议行。方绍仪拟续借英款也,侍郎吴郁生上疏力争,略言:“沪宁铁路由英国银公司要求承造,盛宣怀与之订立合同。以长不逾六百里之路工,借款至三百五十万镑之钜,估价多,必至浮滥。自合同宣布后,远近骇然。上年奉严旨改派唐绍仪妥筹办理。近闻沪宁工程司来京,又以工款不敷,有议续售小票七十万镑之说。此项路工,即就业经借定之三百五十万镑侭数幵支,每里合银三万两以上,视他路浮逾两倍,公家受亏已多。今若再借钜债,是唐绍仪接办以来,于盛宣怀失算之处幷无补救之方。请饬按照合同,严覈用款,一面自行筹款接济。不可再令银公司出售小票,致以九折虚数,受人盘剥。”疏上,下所司知之。而沪宁铁路终以本息过钜,收赎无期也。
苏杭甬铁路,自二十四年许英商承办。是年,盛宣怀与订草约,大要悉本氵扈宁。约成而英人置之。三十一年,浙路自办之局定,御史硃锡恩请废前约,上命宣怀偕浙抚主其事。英人恃有前约,坚
承办,往复辨难要挟,久之不决。侍郎汪大燮与议,分修路、借款为二事。浙人以路股集有成数,一意拒款,闻之大譁,诋大燮甚力。大燮旋使英,以梁敦彦继之。浙推孙廷翰、苏推王同愈等议于京,终以成约难废,由部借英款,贷之两省而事息。
粤汉借用美款,倡于盛宣怀。驻美使伍廷芳与合兴公司议借美金四千万,期以五年工竣。美以毕来斯司路事。起粤之三水,筑路十五里,糜款逾二百万。毕来斯殁,工事亦辍,而美股多售之比人。鄂督张之
以比已承修卢汉,粤汉再假之比,两路相合,非国之利,力倡废美约之议,湘人助之。上用御史黄昌年言,命之
妥筹办理。之
主废约益力。宣怀不原,
挠其事,诏宣怀不得干预。之
复属驻美使梁诚与合兴公司议,年馀始定,借英金百十万镑赎回焉。
方之
议借英款也,英人乘间请改订广九路约。广九为英人请办五路之一,二十五年签订草约,悬而未定者也。三十年,沪宁约成,英人索议未果。迨苏杭甬事起,相持方急,部许英人先议广九,以缓其事,而正约以成。至是议粤汉借款,英人复索合办广九全路,粤督持不可。旋索以粤盐及路质借款,粤人亦不之许。终假英金百五十万镑而约成。之
既借英款赎美约,一时议者以为以英易美,其害相埒,相与诟病。昌年复言路权至重,赎款难担,亟宜兴修,严杜干涉。诏以借款修路,
弊滋多,应由三省集股兴修,以保利权。自明诏严
借债修路,而商部复有限制借款之条。各省人士亦以外人谋我之亟,咸谋铁路自办,以杜外患,鉴外债受亏之钜,争
招集股款,自保路权。此由官办改为商办之所由来也。
商办铁路,始于唐山至阎庄,更自天津、大沽以达林西镇,皆幵平公司为之。嗣是武举李福明请修京至西沽路,粤人许应锵等请办卢汉路,俱不获,自此无复有言商办者。二十九年,粤人张煜南请设公司承办
汕铁路。既得请,而川汉继之。川督锡良以英、美商人竞涎川路,而美商班士复索灌县富顺枝路,奏准由川人筹款自办。明年,赣人以李有棻总理江西铁路,以南浔为幹路第一段。三十一年,编修陈荣昌等以法人已修滇越路,滇省内地应自行推广,以杜口实,请办滇蜀铁路,滇督丁振铎据以入告,报可。黔抚林绍年言黔路不通,滇亦少利,因幷及黔。荣昌嗣请展修腾越,以编修吴琨总理其事。皖以李经方为总理,经始于芜湖,以期北接卢汉、南通赣浙。闽以陈宝琛为总理,筑路厦门。浙以汤寿潜为总理,幹路一自杭达苏,一历富
达江西;枝路则南道江山以通闽,西道湖、长以通皖。新宁、广厦铁路,粤人陈宜禧、张振勋经办。西潼路,近联汴洛,远达甘新,为西北纬幹之枢纽,陕抚曹鸿勋奏准。三十二年,苏人以王清穆为总理,规画江苏全路,江南自上海经松江以达浙江,北自海州入徐以达豫。桂以于式枚为总理,拟自桂林筑路至全州以达湘,经梧州以达粤。粤汉自美约废后,三省公设路局于鄂,筹款筑路,各自为之,不相攙越,先幹后枝,以为要约。湘以袁树勋为总理,粤人内阁侍读梁庆桂、道员黎国廉与粤督岑
煊争粤路商办,被劾夺官。上命往查,旋起二人原官,路由官督商办,旬
集股数达四千万元,以郑官应为总理。
当其时,以铁路为救时要图,凡有奏请,立予俞允。请办幹、枝各路,经纬相属,几遍全国。其筹款,于招集民股外,大率不外幵办米穀、盐、茶、房屋、彩券、土药等捐,及铜元馀利、随粮认股数者。而程功之速,事权之一,首推新宁。陈宜禧者,籍新宁,嫺铁路学,众相推戴,始终其事,故二年而路竣。次则
汕,虽勘路招股,事变屡起,而卒底于成。总理张煜南,奖擢三品京堂。此外,以粤汉路粤人集股为最多,倾轧亦最剧。总理屡易,路工停滞。川省以租股为大宗,数达千馀万元。浙、闽、皖、赣亦均次第兴工。其馀各省,大都集股无多,有名鲜实。西潼一路,以商股难成,奏归官办,其见端也。
三十四年,上用苏抚陈启泰言,以大学士张之
督办粤汉,冀以统一事权,亦无所济。是年,诏以铁路为交通大政,绅商集股,各设公司,奏办有年,多无起
,命所司遴员分往查勘。寻奏上勘路查款办法。时川汉已派员往查。其馀以洛潼、西潼、同蒲、江苏、浙江最要,为一起;粤汉、
汕、新宁、惠
、广西、福建次要,为一起;滇蜀、安徽、江西再次,为一起。拟先查洛潼、西潼、同蒲三路,报闻。宣统二年,川路司出纳者,亏倒路股百九十馀万,川人宦京者甘大璋等闻于上,查明饬追,徒讬空言而已。
三年,给事中石长信言:“我国兴造各省铁路,事前幷未谋定后动。今宜明定幹路、枝路办法,使天下咸知国家铁路政策之所在,此后有所遵循,不再如从前之群议庞杂,茫无主宰。当此时事
亟,边防最要。国家若不趕将东西南北诸大幹路迅速次第兴筑,则强邻四
,无所措手。人民不足责,其如大局何。此中利害,间不容发。惟有仰恳乾纲独断,不再游移。在德、奥、法、日本、墨西哥诸国,其铁路均归国有,而我分枝路与民,已为优异。况幹枝相辅,上下相维,于理尚顺,于事稍易。此路政之大纲,亟宜明定办法者一也。又东南幹路,以粤汉议办为最早。光绪二十六年,督办大臣会同湖广总督等奏准借美款兴造。当时订定合同后,业已筑成粤省之佛山三水铁路一百馀里,广州至英德幹路亦已购地幵工。乃三十年
间,张之
忽信王先谦等之言,不惜钜资,经向美公司废约,坚持固执,卒至停罢。废约后,原
集鄂、湘、粤三省之力以成此路。讵悠忽数年,粤则有款而绅士争权,办路甚少,湘、鄂则集款无著,徒糜局费。张之
翻然悔悟,不护前非,仍拟借款筑造,乃向英、德、法三国银行订定借款草合同,签押后正
入告,因美国援案
入,暂缓陈奏。张之
旋即病故,此事遂一搁至今。计自废约以来,已阅七载。倘若无此翻覆,粤汉早已告成,亦如京汉,已届十年还本之期矣。至川汉集款,皆属取诸田间,其款确有一千馀万。绅士树
,各怀意见,上年始由宜昌幵工至归州以东,此五百里工程,尚不及十分之二三,不知何年方能告竣。而施典章擅将川路租股之所入,倒帐竟至数百万之多。此又川、粤、汉幹路之溃败延误,亟宜查办者又一也。近来云贵督臣李经羲议造滇桂边路,于国防尤有关系。然不有粤汉幹路自湖南之永兴与广西之全州相接,则滇桂路何能自守?今我粤汉直贯桂滇,川汉远控西藏,实为国家应有两大幹路,万一有事,缓急可恃。故无论袤延数千里之幹路,断非民间零星凑集之款所能图成,即使迟以十年或二十年,造成之后,而各分畛域,倘于有事之际,命令不行,仍必如东西洋之议归国家收买。此幹路之必归国有者又一也。国家成法,待民宽厚,虽当财赋极困难之时,不肯加赋。四川、湖南现因兴造铁路,创为租股名目,每亩带徵,以充路款。闻两省农民,正深訾怨,偶遇荒年,追呼尤觉难堪。但路局以路亡地亡之说惊哧愚民,遂不得不从。川省民力较纾,尚能勉强担负。湘民本非饶足,若数年之间,强
百姓出此数千钜万之重赀,而路工一
不完,路利一
无著,深恐民穷财尽,
图富强而转滋贫弱。是以幹路收归国有,命下之
,薄海百姓,必无阻挠之虑。况留此民力以造枝路,其工易成,其资易集,其利易收。使其土货得以暢行,民间渐资饶富,此枝路之可归民有者又一也。”
疏上,下所司议行。诏曰:“中国幅员辽阔,边疆袤延数万里,程途动需数阅月之久,朝廷每念边防,辄劳宵旰。
资控御,惟有速造铁路之一策。况宪政之谘谋,军务之徵调,土产之运输,胥赖交通便利,大局始有转机。
筹再四,国家必有纵横四境诸大幹路,方足以资行政而握中央之枢纽。从前规画未善,幷无一定办法,以致全国铁路,错
纷歧,不分枝幹,不量民力,一纸呈请,辄行批准商办。乃数年以来,粤则收股及半,造路无多;川则倒帐甚钜,参追无著;湘、鄂则幵局多年,徒资坐耗。竭万民之脂膏,或以虚糜,或以侵蚀,恐旷时愈久,民累愈深,上下
受其害,贻误何堪设想。用特明白晓谕,昭示天下,幹路均归国有,定为政策。所有宣统三年以前,各省分设公司、集股商办之幹路,延误已久,应即由国家收回,趕紧兴筑。除枝路仍准商民量力酌行外,其从前批准幹路各案,一律取消。至应如何收回之详细办法,著度支部、邮传部悉心筹画,迅速请旨办理。”
度支部奏:“粤、川、湘、鄂四省所
所招之公司股票,尽数收回,由度支、邮传两部特出国家铁路股票,常年六釐给息。嗣后如有馀利,按股分给。倘原
本,五年后亦可分十五年
本。其不原换国家铁路股票者,均准分别办理,以昭平允。粤路全系商股,因路工停顿,糜费太甚,票价不及五成。现每股从优发给六成,其亏耗之四成,发给国家无利股票。路成获利之
,准在本路馀利项下,分十年摊给。湘路商本,照本发还。其米捐、租股等款,准发给国家保利股本。鄂路商股,幷准一律照本发还。其因路动用赈粜捐款,准照湖南米捐办理。川路宜昌实用工料之款四百数十万两,准给国家保利股票。其现存七百馀万两,原否入股,或归本省兴办实业,仍听其便。”从之。诏停川、湘两省租股。起端方以侍郎督办粤汉、川汉铁路。其粤汉、川汉,英、德、法三国借款,亦即签订。
方幹路收归国有之诏既颁,湘、粤人士群起譁譟,力谋抗拒,顾未久即定。护川督王人文代陈川谘议局请缓接收川路,诏旨斥之。川人罗纶等言:“部臣对待川民,均以威力从事,毫不持平。”人文复据以上闻,仍严斥之。未几,以赵尔丰署四川总督。川人因路事持久不决,始以罢市、罢课,抗粮、抗捐,发布自保商榷书;继则集众围攻督署,再攻省垣。遂命端方率军入川。又以川事
棘,命前粤督岑
煊赴川办理剿抚。
煊既受命,请以现金偿川省路股,桂抚沈秉堃亦以为言,部议借英金三百万镑,不能决也。
煊至鄂,会成都围解,称疾不往。
御史陈善同上章,请罢斥邮传大臣盛宣怀,以弭巨变。疏言:“窃维国以民为本,自古未有得民心而国不兴者,即未有失民心而不危者。传曰:‘众怒难犯。’书曰:‘民可近,不可下。’此中消息至微。此次以铁路幹线归国有,政策本极相宜。比者屡诏蠲除各项杂捐,所以恤民者,固已仁至义尽。而湘、粤等省人心惶骇,扰扰不靖,川患且
以加剧者,则以邮传大臣盛宣怀于此事之办理实有未善也。各路商办之局,其始皆历奉先皇帝谕旨,根据大清商律。如
改归官办,自应统筹全局,划定年限,分期分段,量力递收,于国于民,方为两利。今盛宣怀事前毫无预备,徒仰仗借款,突然将批准各案奏请一律取消。各路以十馀年之经营,千数百万之筹集,一旦尽取诸其怀而夺之。而所订借款合同,利率之高,虚折之多,抵押之钜,债权之重,又著著失败,予人口实。各省人民,痛念前劳,怵心后祸,宜其奔走骇告,岌岌若不终
也。查给事中石长信之请定幹路、枝路办法,在四月初七
;邮传部之覆奏,宣布国有政策,在十一
;而借款合同之签押,在二十二
。似政策之改定,实缘借款而发生也者。举办此等大事,乃平时漫无布置,出以猝遽如此,反使朝廷减轻民累之恉晦没不彰。而复不能审慎临机,强令宜归工程每月工项仍由川款幵支,实与五月二十一
上谕‘川路仍存七百馀万,原否入股,或办实业,幷听其便’等语大相违背。必
使我皇上体恤商民之恩,壅遏之不使下逮,陷朝廷以不信,示天下以可疑,群起抵抗,何怪其然。幸以国家三百年来深仁厚泽,沦浃人心,故虽众怨
集于盛宣怀,终无敢有归怨朝廷者。比闻川省风
烈,皆以盛宣怀丧权误国,
得而甘心。月馀以来,屡幵全省股东大会,每次到者近万人,誓与路为存亡,在场之人无不为之泣下。合十馀州县地方,幷相约不纳钱粮,不上捐输,学堂停课,商民罢市。各戸恭设先皇帝灵位,朝夕痛哭,人无乐生之心,士怀必死之志,愁惨萧条,如经大劫,至可怜念。夫今
皇皇失所之穷民,皆国家{袁皿}々在疚之赤子,情形狼狈至此,我皇上闻之,必有恻然动念者。若不亟为拯救,万一相持不解,稍延时
,或有不轨之徒,从中鼓煽,强者幷命于寻仇,弱者绝望于逃死,众志一睽,全体瓦解,终非国家福也。现在湘、鄂争路,馀波尚未大熄,而雨水为灾,几近十省,盗匪成群,
亡遍野。若川省小有风鹤之警,恐由滇、藏以至沿江、沿海,必有起而应之者,其为患又岂止于路不能收而已。顷者我皇上谕派鄂、粤、川、湘等省督抚,令于所辖境内铁路事宜各得会同办理。盛宣怀刚愎自用,不洽舆情,已可概见,应如何惩处,以儆将来。至川民争议,久悬不断,终虑酿成钜变。应责成督办、会办各大臣,酌度情形,妥速维持,以息众喙。”时宣怀入为邮传大臣,幹路收归国有、及息借外债筑路、处分四省路股,实主其事,故善同及之,语至切直。
疏入不省。而川省温江等十馀州县民团,每起数千或万人,所至焚掠,势极猖獗。大军击退之,旋据崇庆、新津、彭山,而嘉定、灌县相继失陷。邛州军队譁变,汶川县署被毁,命湘、鄂、陕诸军赴援。会鄂事起,川
愈亟,以岑
煊为川督,而川省旋为民军所据,端方、赵尔丰均及于难。乃罢盛宣怀以谢川人,而国事已不可为矣。
盖论办路之优劣,官办则筹款易、竣工速,自非商办可及。而外债之亏耗,大权之旁落,弊害孔多,亦远过于商路。惟京张铁路,以京奉馀利举办,詹天佑躬亲其役,丝毫不假外人,允为中国自办之路。而鄂之铁厂,制钢轨以应全国造路之需,挽回大利,尤为不鲜。统计官办之路:京汉长二千六百三十里,资本金一万万零五百六十二万八千馀元。京奉长二千二百四十六里,资本金五千零八十八万四千馀元。津浦长一千八百六十三里,资本金八千零四十九万馀元。京张长五百四十六里,资本金一千零三十二万馀元。沪宁长七百二十五里,资本金三千六百五十三万馀元。正太长六百二十三里,资本金二千三百十二万六千馀元。汴洛长四百零二里,资本金二千零五十万元。道清长三百三十里,资本金九百五十四万九千馀元。广九长三百零三里,资本金一千一百六十六万二千馀元。吉长长一百四十里,资本金一百二十万三千七百零四元。萍株长二百零五里,资本金四百六十一万六千馀元。齐昂长五十六里,资本金四十八万八千馀元。商办之路:浙江长三百四十二里,资本金一千二百七十八万八千馀元。新宁长二百六十里,资本金四百零八万九千馀元。南浔长七十七里,资本金三百五十万六千馀元。福建长二十八里,资本金二百四十二万八千馀元。
汕长八十三里,资本金三百五十四万六千馀元。其借外债所筑各路,惟京汉届期赎归我有,其他则尚未及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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