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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王一民一个人走出学校。五点刚过,舂天的夕
还暖洋洋地照在人⾝上,路两边柳叶点碧,丝垂金线,舂天终于来了!
大好的天气,王一民不坐车了,步行回住处。从道里⽔道街到他住的南岗花园街,至少有五里路。王一民为锻炼⾝体和节省车钱,有时就步行。他沿着石头道街往东走,顺便进了两家商店,想买点⽇用品。就在他几出几进的工夫,他逐渐感觉到⾝后好像长了“尾巴”经过几年地下工作的锻炼,使他对周围的感觉异常敏锐了。这个长“尾巴”的感觉一形成,他立刻像运动员走进比赛场地一样,全⾝神经立即奋兴、紧张地进⼊了“竞技”状态。这是一种比沉着、比镇定、比勇敢、比信心、比智慧的角逐,他已经多少次甩掉狡猾得像狐狸一样的追踪者。被追踪是危险的“竞技”胜利又是愉快的。但今天和往常不同,往常他总能找到自己被跟踪的原因,今天是什么原因呢?他在学校工作了一整天,没和任何工作“关系”接触,也没做任何可以引起人怀疑的事情。为什么会被人跟踪呢?他在想着…按往⽇的回家路线,他应该沿着石头道街一直往东走,但今天他走到地段街口,一侧⾝就拐进去了。…k. n
地段街,是⽇本略侵者的商业区,穿着和服、木展,梳着蓬松的发髻,涂着厚厚的胭脂的⽇本女人満街都是,喝醉酒的⽇本浪人在人行道上横冲直撞。所有的橱窗里摆的都是五光十⾊的“东洋货”国中人走在自己家国的这块土地上倒好像⾝居异国一样。一进街口不远的地方正在大兴土木,一座⾼大的楼房从平地上竖起来了。脚手架上的国中工人,正在往大楼墙壁上贴具有⽇本建筑独特风格的“瓷砖”脚手架前面立着一面大牌子,上写着:“丸商株式会社建筑现场”牌子后面是一道堵截行人的临时木板墙,墙上横七竖八地贴着一些掉了颜⾊的红绿标语,上面写着:“今皇上登基是‘満洲国’自主精神和正义的成功”“⽇満共存帝德
辉”“王道乐土四海
腾”…在标语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宣传画和广告。一幅带图片的宣传画上写着:皇帝陛下大观兵式,于新京飞行场庄严举行,于芷山上将为总指挥。陛下御佩用新制之大勋位兰花大绥章,张侍从武官长御陪…
在这幅宣传画旁,又新贴了一张美华照相馆的广告,上面写着:美华照相,舂⾊姣妖!
柳叶儿绿了,迈进吧!
人生黎明古道,莫待东风无语时舂残了。
请到美华来——来,来,来照相,把您欣喜时的容颜珍蔵了,您的爱,会永远记着。
在这不伦不类的文字下面,印着一张年轻女人的半⾝像,她穿着半袖旗袍,双臂环抱,伏⾝桌上,每只胳臂上套着六只耝细不等、形状不一的镯子,头发烫成大波纹,披在肩上。照片下边写着:“美华新作,社会明星,哈埠名闺符德金女士之造相。”在这张广告旁,又贴着⽇本武田药厂新出品的专治花柳梅毒特效药的招贴画。这些迥然不同的內容,真像电影蒙太奇的运用那样,往一起一联结,就产生了极大的讽刺效果。
王一民走到这块贴満广告、招贴画的木板前就停下了,他貌似悠闲地看着那幅美华照相馆的广告,接着又把⾝子往来路上偏一偏,去看另一幅招贴画。招贴画上写些什么,画些什么他都没看清。他正集中全⾝的神经,运用偏向来路的目力余光,去捕捉他所感觉到的追踪者。当他几经思考,找不出为什么会有人跟踪他的答案以后,就想认真地观察一下。他从熙来攘往的人流中,看到一⾼一矮两个人,在他刚一偏⾝的时候,就迅速地扭过脸去,互相一拉,站到一家⽇本“写真馆”前边去看橱窗里的照片。从青⾊的服装和庒低的鸭⾆帽上看,这一⾼一矮两人和自己感觉到的跟踪者互相吻合。但是当他定睛一看以后,不由得使他感到十分意外,大吃一惊,原来这两个被他捕捉到的跟踪者,竟是他的两个得意弟子,刷大标语的勇士,共青团员肖光义和罗世诚!他们俩为什么要跟踪这个曾经和他们一同战斗过的老师?莫非是自己的感觉发生了错误?王一民又认真地、像过筛子一样地把后面的人观察了一遍,再没发现形迹可疑的人。这时,肖光义的头向他这边偏过来了。当那目光向他这个方向一瞥的时候,他完全断定跟踪自己的确是这两个心爱的生学。他一转⾝,继续向前方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紧张地回想着:从“纪念碑”前打倒敌人,到第二天一同在“⽩露”小吃铺吃了顿丰盛的早餐以后,便没有再和他俩多谈。有几次他们凑到自己⾝旁,有意唠点什么一。他俩要唠的,完全可以猜想得到。出于年轻人的好奇心,他们会提出一些问题,但是怎么回答呢?许多问题都不能正面讲给他们听。自己和他们不能直接发生组织关系,这是地下工作的原则。这样不得不找各种理由避开他们。对他们俩在刷大标语以后的情形,共青团记书刘
已经告诉自己。刘
说,他们汇报了“纪念碑”前所发生的全部经过,突出讲了你救他们出险,两
击毙两个特务的情形。他们问刘
“王老师是不是共产
员”?刘
说不是,他们似乎不太相信。刘
嘱咐他们不要向任何人讲王老师救他们出险的情况,对自己的⽗⺟亲人也不能讲,这是团的纪律。他们两个人都作了保证。但万没想到,在自己几次避开和他们直接谈话以后,他们竟会异想天开地跑出来跟踪。在这充満⽩⾊恐怖,斗争非常残酷的环境下,怎能做这样的儿戏?如果不立即制止,说不定他们还会⼲出更加胆大妄为的事情呢!刷大标语事件震动了中外,获得了很大的成功,但成功与失败往往只有一线之隔,生与死也常常只有一步之差,不能因为一件事成功了,便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一蹴而就。风不能总向一个方向吹,顺风路不能天天都遇上。而青年人恰恰在顺风的时候不想逆风,风越顺就越兴⾼采烈,以至失去控制,超出限度,办出蠢事。现在这两个年轻人不正是沿着那样的路子走吗?他们没想到这种假跟踪会引来真追捕,快乐的游戏里面隐蔵着危险的后果。王一民越想越觉得这两个青年又可恼又可爱,又聪明又糊涂。一时之间他真不知怎么办好了,是和他们谈还是不谈?抑或是立即站下,把他们截住,训斥几句,顶回去?但从方才的迹象看,自己要站住,他们也得站住,自己要去撵他们,他们非得回头就走不可。如此走走停停,岂不更加引人注意!
王一民想到这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他不往南岗走,不能把他俩引回住处。他要从地段街转到新城大街,然后进道里公园。但那里距离第中一学太近,住宿生学吃完晚饭后,常有人到那里去散步。所以他就越过公园,从国中头道街,向央中大街街口走去。当他走过东正教江沿大教堂拐弯的地方时,正好有一辆装⾁的冷蔵车停在人行道旁。银⽩⾊方形的车体,有三米多⾼,真是一个好掩蔽物。王一民见没人注意,就绕着冷蔵车,从人行道上迅速地转到马路上去了。
这正是繁华的央中大街的尽头,再往前走就是松花江边了。晚餐后出来散步的人正往江边上去,遇上这样好天气,出来的人就更多一些。如果说地段街是⽇本人的东洋街的话,这条央中大街则是充満欧洲风味的西洋街道。人行道上碧眼⻩发的外国人居多数,外国人中俄国人又居多数。他们多数成双成对,有的还领着小孩。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也涂脂抹粉,和老头在一起走,也挎得紧紧的,亲热得就像
度藌月的小夫
一样。这时已经是草长莺飞,杂树生花的季节,但是他们有的脖子上还围着狐狸⽪。这不是我们常见的那种廉价的⻩⾊狐⽪,而是名贵的黑⾊或⽩⾊的狐⽪,一张就价值千金。他们从秋风一吹的时候就开始围上,一直围到立夏才拿下来。有人说因为他们是从西伯利亚或接近北极的地方来的,怕冷,所以才总围着不肯轻易取下。这说法是只见一斑,不见全豹。因为当你顺着围狐⽪的脖子往下看的时候,那下边竞然是光腿袜丝,十冬腊月也是如此。上边过冬,下边过夏,季节的混
,冷暖的反常,都在一条躯体上表现出来。这股“洋风”在哈尔滨已经吹遍了,不光是俄国“玛达姆”如此,国中那时髦女人也早已效仿上了。
王一民在冷蔵车旁闲散地迈着方步,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形形⾊⾊的行人。当他估计两个跟踪者已经超过冷蔵车的时候,他就转到了车的后面。他还在想:得怎么对待这两个可爱又可气的生学呢?这时,一排黑⾊小汽车从他⾝旁跑过去,一直驶向松花江边。他瞥见车里坐的多半是⽇本人,一个年轻的⽇本女人还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咧着通红的嘴
在笑。她脸上的胭脂一直搽到脖子下面,凡是露⾁的地方都像新出厂的面粉口袋一样⽩,看样子很像⽇本歌
。这一排小汽车有十多辆,后边几辆上坐的全是宪兵和察警。王一民知道这是⽇本上层统治者在携
游乐;从车队沿江向西而去的情况看,很可能是到⽔上饭店纵饮去了。⽔上饭店是从江边上一直延展到松花江⽔面上的一座⾼级饭店。在哈尔滨那数不清的中西大饭店中它是首屈一指的,它的名声已经传到东洋三岛和欧美两洲。它所以出名不仅因为松花江⽔就在顾客的饭桌下流过,在涛涛的流⽔声中举杯痛饮别有一番风味,它的出名主要还是由于它用重金招聘了最优秀的厨师。吃中菜,这里最具有北方特点,厨师是早年从北平请来的。而最有名的则是它那具有俄罗斯风味的西餐,厨师是十月⾰命炮轰冬宮以后,从沙皇的御厨房里流亡到哈尔滨的。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本来光凭这一伙带有神秘⾊彩的⽩俄就可以昅引一些好奇的顾客,又何况他们确实掌握了纯俄罗斯的烹调艺术呢。
最近⽇酋⽟旨雄一新上任,王一民从报纸上注意到,哈尔滨各界和各著名的汉奷都在宴请他。⽔上饭店当然是他们大摆宴席的好地方。所以王一民估计很可能是这么一伙人。果真如此,松花江边上就会布満了各式各样的走狗。他们不戒严,却设下了陷阱。在这种情况下,王一民当然不宜于和两个一直处在奋兴状态下的生学会面了。
突然出现的车队,帮助王一民下了决心。他从冷蔵车后面,几步就跨进了国中头道街,然后横穿过马路,像进自己家门一样走进了一座黑大门。这是一个大杂院,他知道类似这样的大杂院,都是通连两条街道的。从头道街的北门进去,就会从二道街的南门出来,一进一出,一条街道越过去了。他用这个办法,接连穿行到五道街。然后他走进了一家馄饨馆,用一碗馄饨,两个烧饼,解决饥肠辘辘的问题。
王一民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对面屋的作家塞上萧还没有回来,屋里静悄悄的。他拉好窗帘,打开台灯,准备选几篇古文,备备课。塞上萧已经给他说妥,到卢运启家去兼家庭教师。卢运启听说是他青年时代故友的后代,非常⾼兴,表示
他早⽇前去。他也准备一两天內就去上课。
王一民找完书,刚坐到椅子上,还没等翻开书,忽然隐隐约约听见院里有人打听他的住处。奇怪!自己从来没把住处告诉过陌生人,连学校登记簿上写的都是从前的旧住处,现在有谁到院里来找自己呢?他急忙走到窗前,微微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望去,朦胧中看见一⾼一矮两个人,正站在胖大的房东老太太面前问话。房东老太太正用手指着自己的房间向这两个人说着。当王一民在昏暗的夜⾊中辨认出这两个人是谁以后,他不由得又吃了一惊,怎么回事?还是那两个心爱的生学!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王一民相信自己的感觉和眼睛,从他横越马路,到走进馄饨馆,又回到自己住处,再没有发现任何跟踪者,包括这两个生学在內。自己本想明天再找个机会和他们唠唠,现在既然这样穷追不舍,而且就站在自己院子里,怎么能再避而不见呢。
当王一民推开屋门的时候,肖光义和罗世诚已经站到他的门前了。两个青年一齐脫下帽子,向他鞠了一躬,齐叫“王老师!”
王一民见房东老太太还没有回屋,似乎惊异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便坦然地一边往屋里让着两个生学,一边对房东老太太点点头说:“您进屋坐坐吧,这是我的两个生学。”
“好,好!”房东老太太也点点头说“王先生应该有客人来,更应该有女客人来。”说完她格格笑了起来…
王一民关严屋门让两个生学坐定,给他们每人斟了一杯茶以后,就笑着对他们俩说:“好哇,你们两个当了半天福尔摩斯,辛苦了。”
两个生学⾼兴地笑着,大个子罗世诚说:“不,王老师,我们不看那洋玩艺,我们爱看武侠小说。”
“那就是要当小侠艾虎,再不然就学浪子燕青。”
“不,我们不学那些为皇上、太子、员外老爷卖命的武侠。”肖光义又摇着头说“我们就是要学王老师的本事。”
“嗯?学我?”
“对,学王老师。”罗世诚一拍腿说“学您的文才,学您的勇气,学您的
法,学您的武艺。”
“嗯?我还有武艺了?”王一民笑着说“我真不知道我怎么还有武艺了?”
“我们看见了。”肖光义瞪着眼睛说“那天晚上您甚至连点动静都没出就把特务撂倒了,您跳起来真比狸猫还轻还快,我还没看明⽩您就把敌人扔到三四米以外的手
拿到了手。”
“我们跑进小树林,怕您陷进虎口,又蹲那儿看了看…”罗世诚接着说。他个子大,但说话速度可没矮个的肖光义快,声音也没有肖光义清脆。
罗世诚才说了两句,肖光义又接过来说:“‘我们看您几乎都没用瞄准,一抬手叭叭两
,两个敌人就倒下了,又一转眼,您竟上了墙头。”
“我看连那武艺超群的南侠展熊飞也没您这功夫。”
王一民听到这里,纵声笑起来,笑得那样开心,竟流出了眼泪。他擦了擦眼睛,又走到窗前,从窗帘
里向外看了看,然后转过⾝来,向两个生学说:“你们可真会编,我还成了展熊飞啦!这要叫康德皇上听说,还备不住把我请去,封我给他当‘御猫’呢!”
“我们一点也没编。”罗世诚涨红着脸,非常认真地说“那天我们蹲在小树林里都看见了。我们当时想,敌人要对您下毒手,我们就冲出去拼命。”
“后来您跳上了墙头,我们俩也就跑了。”肖光义又
动地说“我们俩一口气跑到我家里,真盼着天快亮,恨不得一时能看见您平安脫险。”
“当我们在火车站前,听见您一声咳嗽,一眼发现您的时候,可真用得上‘心花怒放’这个形容词了。”罗世诚一挥拳头说“那时,我就更加相信您武艺⾼超。”
“所以我们就一定要把心里话跟您说说。我们不但要当您的生学,还要当您的徒弟。”
“跟您学文习武,练成好功夫,好打⽇本鬼子!”
王一民又笑起来了,他一边笑一边摇着头说:“学文,我一定好好教你们,学武,我一招不会,那天晚上完全是人急出猛劲,
本没有什么招数。”
‘不,王老师,我知道您会武术,我还有证据…“罗世诚一边说着一边转着脑袋向四面墙上看,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转回头来的时候,眼睛里充満疑问,嘟嚷着说:”嗯?怎么没有了?“
王一民心里猛然一动,他立刻明⽩他是在找那把宝剑!这把剑是前两天才从墙上摘下来的。当他探知敌人在搜捕“纪念碑”事件的“要犯”当中,特别注意会武术的人的时候,他就悄悄地把这把剑蔵起来了。现在罗世诚显然是要拿这把剑作为他会武术的见证。使王一民奇怪的是:这个第一次走进他屋里的罗世诚,是怎么知道这墙上挂着宝剑的呢?从这把剑又联想到这两个生学竟然找到了他的住处,这是从谁口中打听到的?想到这里他就对面现狐疑之⾊的罗世诚点点头,笑着说:“看起来你们下的功夫还不小呢,不但对我跟踪、盯梢,还打听到我的住处,连我屋子里的摆设都探听出来了。”
反应灵敏的肖光义听到这里连忙头摇摆手说:“哎呀,王老师,您可别冤枉我们,跟踪确实跟了,这也是您
出来的,您在学校里不肯跟我们谈嘛。至于其他情况,我们从来也没下功夫去打听,是罗世诚听人说的。”
王一民的眼光移到罗世诚的脸上,这双锐利的目光像要穿透罗世诚的心。罗世诚狐疑的眼光没了,脸又涨红起来,他猛然往起一站,
动地说:“王老师,您的住处我早就知道了,但是我知道您不大愿意让人到这里来…不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们是不会这样做的。”
“今天我们俩把您跟没了。”肖光义接着说“想和您谈谈的心情又特别迫切,所以经我们俩再三研究,才找上门来。”
“我知道我们来了以后,您一定会问我们听谁说的。”罗世诚说到这里更加
动地把手按在前
上说“请王老师相信我们两人,我们把您看成是我们的恩师,像慈⽗一样的恩师。我们不会做任何不利于您的事情,我们猜想您可能是那抗⽇最坚决的共产
,我们盼望您是,那样我们就和您更亲了,因为我们是…”
“因为我们是热爱祖国的青年!”肖光义赶忙接过来说。因为他想起他们加⼊共产主义青年团时候的誓言:不许向任何人怈露团的机密。当他们还没有最后证实王一民是共产
员的时候,怎么能暴露自己的⾝份呢,哪怕是救过自己
命的人也不行啊。
罗世诚由于过分的
动,和对敬爱的老师的无限信任,险些把不应该说的话说出去。经肖光义又一点他明⽩了,忙点点头说:“对,因为我们热爱祖国,痛恨⽇寇。我们知道您的心和我们是一样的,当您给我们⾼声朗诵杜甫那‘国破山河在,城舂草木深’的著名诗句的时候,我们看见您的眼睛是
润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准备把心
给您了。在‘纪念碑’前,您的突然出现,使我们感到非常惊奇,过后我和肖光义俩曾经反复研究:您是无意中遇上的吗?是‘路遇不平,拔刀相助’吗?怎么会那样巧?又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是后半夜,已经半夜一点多了。”肖光义急忙纠正他说“您怎么会在后半夜出来闲逛呢?”
王一民听到这里微微一笑说:“你们不要忘了,那里是火车站。我要去接一位客人,从我住的这个地方到火车站不是要经过‘纪念碑’吗?”
“您可以作这种解释,可是巧得太不能让人相信了。”肖光义说。
“您不愿意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我们也不多问了。”罗世诚又用手按着前
说“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不能公开告诉人的事情。例如我是怎么知道您这住处的?甚至屋里原先挂口宝剑我都知道。我明⽩老师一定急于想了解是谁告诉我的,但是我诚恳地向王老师说:我现在还不能说,我不想当任何人说。”
“这是真的。”肖光义忙证实说“他当我也没说。他有好多事都不愿当人说。我和他这么好,可是连他家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他家在本市,却在学校住宿,从来也不让我上他家去。”
“哦,是这样啊?”王一民注视着罗世诚。
罗世诚的脸
沉下来了,他点点头说:“对,我不愿让人到我家去,我也不想说明原因。但是,请王老师相信我和我的家庭,我的⽗亲是个老画匠,一生贫苦,没做过一件坏事,和国中所有的善良老百姓一样,他对⽇本略侵者也是极端仇恨的。”
王一民从罗世诚那深沉的眼睛和诚挚的感情中感到了他的真诚。他深深地点了点头以后,就转了话题。他向两个生学讲了他对时局的看法,指出⽇本略侵者必败的前景。但他着重讲了斗争的艰苦
和长期
,嘱咐他们一定要戒骄戒躁,百倍警惕,不能件之所至,任意而为。他批评了他们对他的跟踪。他仍然没有讲他的政治⾝份,只是说在抗击⽇寇的战斗中,他们已经结成了战斗的友谊。
肖光义和罗世诚又像在课堂上听他们的王老师讲课一样,认真地听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课本,没有讲义,也不能记笔记,只能记在心里,深深地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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