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陷阵营
盘古开天地,⾎为淮渎。
从桐柏山间潺潺流出的淮⽔到达寿舂一带时,已汇集成一条滔滔的大河,虽然比不上长江⻩河那般的雄阔,但也⾜以称得上一方天堑了。
淮⽔北岸,下蔡渡口。
吕袁联军一万余人沿江驻扎,飘扬的旌旗便揷在渡口一带,只等着主帅一声令下,即万箭齐发,冲过河去。担任这一支联军主帅的是张勋,自纪灵阵亡之后,他是袁术麾下仅剩下的能带兵的将领了。
但张勋虽为主帅,决定如何进攻的人却不是他,而是远道而来的⾼顺、张辽。
因为在一万余兵卒中,真正有战斗力的是⾼顺、张辽的三千精兵,而袁术军总数虽然有七千余众,但在屡败之后拼凑起来的这些残兵且不去说战斗经验如何,单是求胜的信心就明显不⾜,他们参加军队的目的充其量只不过想要获取一顿
饭而已。
望着
糟糟的袁术军营,⾼顺的眉头开始皱起,他喃喃自语道:“兵不在多而在精,袁公路这些年真是被酒⾊给废了,怎么这点浅显的道理都不明⽩。”
刚刚步出营帐的张辽瞧见⾼顺铁青⾊的脸庞,宽慰道:“其实,袁术不是不明⽩,而是他知道了也没什么办法,你看他手底下,还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将领,这一次来的张勋徒有虚名,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顺点了点头,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微,道:“现在突破对岸⻩忠守军才是当务之急,明天一早,我率陷阵营前去冲阵,文远你率主力从上游迂回,去抄袭⻩忠的后路!”
张辽凝神看了一眼对岸森森的敌营,道:“观敌营严守有度、号令统一,看得出那⻩忠不是等闲之辈,明天一战我等切不可轻视,只陷阵营七百兵卒太少了,你将郝萌留下的八百兵士也带去。”
⾼顺淡淡一笑,道:“自从随着温侯征战以来,陷阵营哪一次不是面对着数倍于已的敌军,哪一次又输过了,文远,那八百兵士还是你带了去,留给我只能是拖累。”
张辽目光闪动,与⾼顺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从⾼顺昂扬的战意中他明⽩⾼顺的心意,他轻轻的拍了一下⾼顺的肩膀,转⾝走进了营帐。
这天下能挡得住陷阵营的不多了,⻩忠再勇,也不可能比曹
的虎豹骑強!
九月十⽇,淮⽔上。
⻩忠穿着崭新的战甲,
间一把金背雕弓,斜揷着数枝箭矢,在青筋突露的一双大手中,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在⻩忠的⾝后,是阵容整齐的二千步卒,这些将士多是追随⻩忠从荆南一路北上的亲随。
此时此际,他们的目光注视着前方领军的⻩忠,流露出无限的信任。
对岸,冲天的号角呜呜的响起,⻩忠脸⾊一变,关东一带的诸侯部曲一般用战鼓和铜锣来表示进退,而这种牛角军号却是剽悍的西凉军中才有的。
⻩忠眯起眼睛,久久的凝视着北岸移动的黑点,二⽇前斥侯来报:吕布的三千精锐在⾼顺、张辽的统领下,已经和淮北一带苟延的袁术残部会合,共同出兵南下征伐淮南的意图相当的明显,⾝为⾼宠军中唯一独守在江北的大将,⻩忠既感到肩上的重庒,又感到了一丝的奋兴。
在派遣快马疾往秣陵传送消息的同时,⻩忠将麾下将士分成了两部,一部三百余人守寿舂,另一部约二千步卒随同自已驻守下蔡渡的对岸,⻩忠弃守城垣的目的是寿舂城垣已残破不堪坚守,而淮⽔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只有守住渡口才能遏止敌人的进攻。
“将军,敌人过河了!”⾝后的亲随惊叫道。
⻩忠花⽩的须然微微颤动,对岸的敌人在利用收拢的船只搭造浮桥,然后从浮桥上渡⽔进攻,这一种战法是北方军队惯用的,但在江东一带却是行不通的,因为南方的河流大多⽔流湍急,浮桥还没有搭起来就有可能被冲垮。
可惜,淮⽔的汛期已经结束,进⼊九月之后,上游的⽔量减少了大半,淮⽔的河道比七、八月份要小了很多,另外,⽔势也不再奔腾汹涌。⾼顺、张辽早在六天前就进抵了下蔡,直到今天才发动进攻,目的就是在等最合适渡⽔的时机。
与以前的每一次
战一样,⾼顺第一个登上浮桥,目光中透着无情与冷峻,今⽇一战能否顺利渡过淮⽔是关健,只要有一兵一卒登上南岸,他自信敌人在陷阵营面前将狼狈逃窜。
在紧张的对峙中,⾼顺已到达了淮⽔的央中。
⽔流在⾼顺脚底下趟过——。
“登岸后,各队组成锥形战阵,突破敌人的防线!”⾼顺边走边朝后大声疾呼。
几乎是与此同时,对岸的⻩忠紫膛⾊的脸上,露出一丝冷冷的笑意。
“弓箭手,准备!”⻩忠抬起手,从
间取出一枝箭矢,搭上弓弦,瞄准了浮桥的方向。
听到⻩忠的号令,从队列中齐刷刷的站出五百名训练有素的弓箭手,他们一个个弯弓搭箭,箭枝上更是涂満了易燃的松油。
对于⾼顺、张辽的企图,⻩忠早有防备,只待浮桥架至过半,⻩忠就一声令下,五百兵士的火箭将如漫天的火⾆一般,直窜向浮桥的每一个角落。秋⾼气慡,正是火势熊熊的季节,到时候浮桥经不住火烧,必然崩塌,而桥上的人也将落⽔溺亡。
“你们看——!”一名搭建浮桥的袁术军士卒发现了南岸的动向,惊叫道。
⾼顺闷哼一声,子套
刀斩落,那名袁术军兵卒的头颅顿时象一个葫芦一般滚落到⽔中,只溅起几朵不大的浪花。
⾼顺看也不看倒上浮桥上的无头尸体,继续快跑着向前奔去,在他⾝后的陷阵营士卒一脚将死尸蹬落到桥下,紧跟着⾼顺前进。
“放!”⻩忠的手一放,蓄势而发的箭矢飞
而出。
这一箭⻩忠径取⾼顺。
方才那一幕⻩忠看在眼里,以⾼顺刚才的应变能力绝对是第一流战将的表现,若要阻挡住敌人的进攻,就必须先⼲掉这个人。
听到⻩忠的命令,五百弓箭手将点燃的火箭冲天
落“嘭!轰!——”弓鸣声响,箭如疾雨般遮天蔽⽇…,挟带着漫天的火苗。
尖锐的箭矢破空声近在只尺,⾼顺举刀寻声架
,但只得“铮!”的一声响,⾼顺握刀的虎口竟隐隐的生痛,脚下也踉跄了好几步,而那支利箭被这一挡偏离了目标,折
着往⾼顺的侧后方
去。
一名陷阵营兵士不及防备,被箭矢深深的扎进部腹,顿时⾎流如注。
向来临敌从容不适的⾼顺见此,亦是脸⾊一变,对岸的敌阵中竟有人有如此強悍霸道的箭法,这一支箭已被自已一刀挡下了大半的劲力,却竟然仍有余力将一名全⾝甲胃的士卒
死。
然而,⾼顺此时已来不及细想这些,因为漫天的火箭已悬在头上。
“覆⽔——!”⾼顺大喝道。
听得⾼顺一声喊,两侧搭建浮桥的袁术军士卒从⾝下取出两个⽪囊,一个⽪囊将満満的河⽔倒在浮桥的木板之上,另一个⽪囊则递给冲锋的陷阵营士卒,那些接过⽪囊的士卒立即开解系着的袋口,将全⾝淋得
透。
浮桥的两侧不断有中箭的士卒跌落,伤者的声声惨叫,再夹杂着“卟咚,卟咚——”的死尸被推落浮桥的响声,让这一座浮桥瞬时成了夺命的修罗道场。
“继续冲!”⾼顺抹了一把満脸的⽔珠,沉声道。
用覆⽔来烧熄
落的火箭只能见成效一时,而不能长久,若是等敌人
下又一波的箭雨,那些毫无兵器格挡的袁术军士卒就会惊惶失措,他们躲得开第一次,却不可能躲开第二次、第三次,缺少了这些辅兵的支援,陷阵营的勇士们将陷⼊前无进路的困境。
现在,距离南岸已不到二十丈了,要想登岸就必须冒着随时死亡的危险。
⻩忠脸上的肌⾁微微的发颤,面⾊亦有些动容,他没有料到敌人会如此的顽強,他手再抬起,第二波箭矢再次飞満天空,如蝗虫蔽⽇…。
⾼顺⾝边的弟兄纷纷倒下,只听得一声大叫,副将韩宪腿大中箭倒于桥上,即刻被无所遮蔽瞬息被
得千疮百孔,命归⻩泉。
韩宪是跟着⾼顺从并州一起投军的老兄弟,多少次火里⽔里都并肩过来了,当年在黑山恶战⻩巾贼时,韩宪是陷阵营中唯一还活下来的队率,不想今⽇竟命丧在淮⽔之上。
⾼顺的眼前抹过一阵⾎红,他
刀疾跑了几步,随后一跃而下,跳⼊齐
深的河⽔前行,看到主将不顾生死,冲在前面,陷阵营的士卒也是个个争先,紧紧的跟随在⾼顺的⾝后。
他们这一跳使得打击面倏然分散,原本只需瞄准浮桥就可以命中目标的⻩忠部弓箭手只得分个寻找目标,逐个直
,这样一来,效果却是差了很多,不消片刻,⾼顺已带着四百余陷阵营死士登上河滩。
⻩忠见远程攻击失效,忙喝令道:“弓箭手退下,刀盾手随我上!”
在弓箭手⾝后,是⻩忠从荆南精心挑选出来的剽悍勇士,他们一个个⾚裸着胳膊,一手擒着锋利的大刀,一手持着藤条制成的软盾。
“旌蔽⽇兮敌若云,矢
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枹兮絷鸣鼓。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忠一马当先,舞刀⾼呼,苍老雄浑的声音响彻场战。
两军混战。
⻩忠指挥着麾下的二千将士将⾼顺的四百士卒围在河岸边,局部兵力上有明显的优势,麾下将士又个个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忠对于取胜有着十⾜的自信。
他拍马上前,大喝道:“吕布何在?”
⾼顺在陷阱营阵中听得真切,大笑道:“对付汝等老弱之辈,何用得着温侯亲自出马!”
⻩忠大怒,一举长刀便率军杀⼊敌阵,而⾼顺则并不与⻩忠正面单挑,他只是沉着的指挥着士卒来回奔走,依靠着整体的力量不断的突破、分割;再突破、再分割,一次次将本来是优势下的敌人逐渐的消灭。
在
战中,单个的力量是如此的脆弱无助,那些悍不畏死的勇士刚刚冲⼊阵中,马上就被三、四个敌卒围住,而外面的人想要去救援,却无论如何也突不破敌方布下的阵形。
⻩忠策马冲杀,试图寻找到刚才出声的敌将单挑,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敌将的所在,眼看着麾下将士伤亡甚巨,⻩忠更是焦燥不安,心急如火。
看着进退有度的敌方阵形,⻩忠忽然闪过一念,道:“方才统兵的敌将可是⾼顺?”
⾼顺听⻩忠大喝,笑道:“正是某家!”
“早闻陷阵营每所攻击无不破者,今一见果然不虚!”⻩忠目中露出一丝敬意,大声说道。
⾼顺面容一动,说道:“能与我陷阵营斗上这么久的,长沙⻩汉升也算是难得的人物。不过,寿舂现在已在我军手中了,这一仗你败了!”
⻩忠听罢,大笑道:“汝等还未完全抢占渡口,如何能取下寿舂?”
⾼顺面容一肃,道:“看在你也算是一员虎将的份上,也让你败得明⽩。早在三个时辰前,张辽的雁北骑已从淮⽔上游登上南岸,将军倾主力于此,那么以寿舂一座空城恐怕挡不住我雁北的铁骑吧!”
⻩忠大惊,怪不得
战这么久了,也不见对岸有增援队部过来,原来张辽早就从上游绕了过来,寿舂只留下了三百余人,这一点兵力莫说是张辽来攻,就是袁术的那些杂兵都挡不住。
“快撤退!”⻩忠拔转马头,急急的喝令道。
“⻩忠,你看那个方向——,以为你还走得了吗?”⾼顺大笑道。
⾼顺手指的地方正是寿舂城所在,在那个方向有一道烟尘⾼⾼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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