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江东周郎
烈焰飞驰,⾼宠紧紧的伏在火红⾊的战马⾝上,侧耳聆听着哗哗掠过的风声,朦胧间有一种⾝心舒畅的悦愉与感快。
周瑜在什么地方,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宠已让江东的群豪看到了他不计前嫌、求贤若渴的大度。
从建安元年的八月到三年后的今天,⾼宠与周瑜就象两只虎视眈眈想要随时一口吃掉对方的猛虎,每时每刻都在窥伺着对手的破绽,初战番
——,⾼宠挟百骑踏营之余威,险险将周瑜生擒于石印山下;次战皖城——,⽩崖山前⾼宠跨马擒矟,谈笑间
退孙策数万精兵;再战神亭,苦苦支撑的周瑜面对陆逊、甘宁尚能从容应对,但当⾼宠出现时,周瑜能做的除了迅速撤退已没有其它办法。
所有这些败绩,并不能丝毫贬低周瑜的能力,受制于孙策军中重重的阻碍,周瑜的计谋除了奇袭石印山获得了孙策的全力支持外,上缭、乌程这二次都还未来得及施展
中奇谋。
与寒门出⾝、曾沦为家奴一无所有的⾼宠相比,孙策得益于⽗亲孙坚留下的丰厚基础,有程普、⻩盖、韩当、孙静、孙河等一大批忠勇之士舍命相随,但同时,也不可避免的会有这样那样的掣肘存在,年轻的周瑜凭着与孙策的同窗之谊,被委以了重任,这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三年仇怨,岂是说了就能了的。
仇深似海,用这四个字来比喻⾼宠刹那间的感受是最贴切不过,三年⾎腥征伐,无论是孙策还是⾼宠,损失的将士都已不计其数,⾼宠这一方除去太史慈伤重险亡外,⻩越、⻩楚等年轻有为的少年将领早早的殒落,而在孙策一方,程普、韩当、吕蒙、周泰诸将也是先后失了
命。
虽说孙策才是⾼宠的终极对手,但是周瑜毕竟与吕范、凌
等人不同,他是具体谋划祖郞反叛的策划者,没有他的参与,石印山上的二千丹杨将士不会全军覆没。接纳周瑜,意味着要让大家放弃矢志复仇的信念,在倏然之间,太史慈、甘宁、雷绪、梅乾这些追随已久的将士一时恐怕接受不了。
最后,是鲁肃的一席话,彻彻底底的打消了⾼宠的这些顾虑。
“宠帅,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周瑜此人,若善用之,则可抵上江东数万精甲!”在鲁肃抵达吴郡的当晚,面对着喜气洋洋的⾼宠,鲁肃语出惊人。
“我有子敬相助,已⾜矣!”当时,⾼宠并不以为意,只是哈哈大笑的回应道。
鲁肃却是一脸的正容,据理力谏道:“肃之能,长于战略而弱于战术,瑜之能,则才略俱佳、为一时之俊秀,宠帅若错过此人,则兵指中原无望矣!”
自鲁肃相投之后,⾼宠实实在在感到了拥有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的轻松,以往在陷阵之余,⾼宠还不得不费心思来思考下一步的战略,而现在,鲁肃会早早的做好这一切,⾼宠只需要做的就是拍板定夺最佳的方略。
鲁肃只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说服了⾼宠,兵指中原——,是的,江东早已容不下⾼宠那一颗
奔流的雄心,中原群豪——曹
、袁绍、吕布、刘备,能青史留名者,岂只北方之人,南人亦可。
昔有霸王项羽破釜沉舟,击破強秦,今⾼宠亦如是!
“知吾心者,子敬也!”⾼宠畅怀大笑,这一笑间,他的
襟豁然开朗,恩与仇、刀与⾎
结在心头的万千情结终于开解。
让世之有才者,皆为吾所用。怜才的⾼宠对于周瑜,已势在必得。
“宠帅,周瑜和小乔姑娘已到了枫桥!”⾼宠策马出得胥门,一名斥侯跑得満头大汗,急急的报道。
⾼宠一夹马腹,从斥侯⾝边疾驰而过,风中只传来他慡朗的大笑:“好——,等会儿
了周瑜回来,升你为队率!”
枫桥畔,一轮明月悄然升起。
月下,一叶偏舟正掠波而过。
天上,传说中的嫦娥仙子抱着⽩兔正翩翩起舞,在她的一旁,憨直的吴刚正奋力举着斧子,砍伐着桂树。
明眸媚娇的小乔倚着船舷,定定的看着这一轮皎月,轻声低语道:“周郞,你说一个人住在月宮里,嫦娥姐姐她会不会觉得寂寞!”
周瑜挽了挽⾐袖,伸手探进清凉的河⽔中,一股冰冷的感觉传到心里,这是一份难得的沉静,与小乔一起从乌程逃出的这几天,他每时每刻都能感受到小乔深深浓浓的爱意。
“如果心中有爱,就永远都不会寂寞,不管以后怎样,嫱儿你记住,在我心里最深的地方,永远为你而保留!”周瑜伸出手,一颗晶莹的⽔珠从他的手上滑落,透着淡淡的光泽,滚落到小乔的指尖。
小乔的眼睛凝视着化开的⽔滴,道:“这是幸福,只要你我珍惜,就能把它挽留!”
“人言江东周郞倜傥风流,今一见果然如此!”随着这一声大笑,⾼宠飞快的跳下烈焰,蹬蹬蹬几步上得枫桥。
周瑜寻声抬头,隐约间见一人如⽟树临风般屹立圆拱形的桥头,衬着天上的明月,直有说不出的洒脫气质。
“是⾼宠?”周瑜脫口而出。
⾼宠俯⾝微微一笑道:“昔⽇⾼祖据汉中时,有萧何月下追韩信的佳话,今⽇月明风清,宠不才
效故人,不知将军可有意乎!”
“姐夫!”小乔的脸上浮现出信赖的欣喜,听到⾼宠这一句问话,小乔知道她原先担心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周瑜神情淡淡的一揖,道:“瑜非韩信,大人是不是看错人了!”
⾼宠听周瑜回绝,也并不以为意,只道:“将军虽非韩信,但却有韩信之才,宠与将军三载对决,神
已久,安不知将军之能,今已在岸上酒肆备下薄酒,还请不咎前嫌?”
周瑜正待出言推辞,⾝边的小乔却早已拉住了周瑜的手,连声道:“姐夫,你放心我们一定前去。”
⾼宠看着周瑜犹豫不决的神情,拔剑笑道:“二百余年前,汉将李陵出征大漠,遇匈奴单于主力,结果是⾎染沙场,五千江东健儿尽折于斯役,今二百年后,眼见着汉室危
,江东弟子岂能窝居草莽之中,徒作惺惺之态!”
⾼宠这一句说得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异常慷慨
昂,李陵乃是汉武帝时飞将军李广之孙,曾统偏师⼊漠北,结果因为寡不敌众而兵败,李陵本人则被俘。当时对于李陵究竟有没有变节争论甚多,甚至一向英明神武的汉武帝刘彻也听信了传言,误杀了李陵全家。
不过,这一切都无损那埋骨大漠的五千江东弟子的英名。
⾼宠⾝为江东的男儿,也时时用他们的事迹
励自已。
这一段故事周瑜自然知晓,这一刻听⾼宠提及,不觉也是思嘲起伏,难以平静,⾝为男儿,哪个不想着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好!就凭着你这一句话,这酒我喝了!”周瑜大声道。
枫桥酒肆,只是开在临河的一间店铺而已,临着河的那一面是步级的石板台阶,一旁还有穿着孔的石柱,这是用来系缆绳用的。
周瑜一边平衡着晃动的船舷,一边伸手将缆绳系好,随后细心的将小乔轻轻抱起,大跨步跃下船只,稳稳的落到石阶上。
“嫱儿,有没有吓着!”周瑜关切的问道。
小乔轻摇臻首,娇嗔道:“没事的,我哪有那么娇惯,我姐夫在那边等着呢,过去吧!”
⾼宠端坐在廊桥的一头,案上只摆着两个酒樽,一个酒坛。
“来——,为了这三年的相互铭记,⼲了!”⾼宠一边朝着周瑜大声说着,一边仰头一饮而尽。
周瑜端起酒樽,不甘落后的倒⼊口中,答道:“三年生死别离,也够了,从今往后,大人可以再不用为瑜发愁了!”
⾼宠道:“不错。将军若能⾝归,你我二人自当谈笑风生,不必相对愁眉!”
周瑜苦笑道:“恕瑜迂直,适才瑜只应了来喝一樽酒,可没应允要归附大人!”
⾼宠似未听见周瑜的话,又満了一樽酒,再⼲说道:“昔⽇项王垓下突围,至乌江畔,一老翁驾偏舟至,项王见船小不可渡,遂只将跨下乌稚马踱上船,自已返⾝复战,结果自刎⾝死,将军可知这一段往事!”
“自然知道。”周瑜不知⾼宠为何顾左右而言它,遂应了一声。
⾼宠沉声道:“那若项王弃马过江,结果当如何?”
周瑜头摇道:“项羽虽勇,但却少谋,自亚⽗范增遭弃⾝死之后,项羽⾝边再无文胆,安能不败,故即便有机会再起江东,也无法更改楚汉相争的结局。”
⾼宠眼睛一亮,豁然起⾝,朝着周瑜深深一揖,接道:“将军善将,若淮王韩信,将军善谋,若亚⽗范增,今宠诚意相邀,还望将军能不计前嫌,同图大业!”
正说话间,一声慡快的大笑从回廊的另一头传过来:“宠帅、公谨,有好酒怎不早早叫上我?”
这是鲁肃的声音。
周瑜看见鲁肃,眼中掠过一丝惊喜,问道:“子敬,你怎么来了?”
鲁肃笑道:“我若不来,公谨岂不是少了一个饮酒的对手?”
周瑜低头愧然道:“有子敬在,怪不得我会一败涂地!”
鲁肃正⾊道:“公谨何出此言,仅仅几年不见,昔⽇那个指点江山、俾倪天下的周公谨哪里去了,难道你就甘心这样隐居山野、老死林泉吗?”
周瑜脸⾊一动,鲁肃的这一席话正说到他的心坎里,但若让他彻底放下对孙策的愧疚,一时他还办不到。
⾼宠瞧出了周瑜的犹豫,说道:“将军果然才智出众,宠知将军不
与孙家旧部为敌,所以倘若将军肯归附,宠决不会让将军为难,并当以兄弟待之!”
以往与周泰的一段结拜对⾼宠影响很大,曾经是相互信赖的兄弟到了最后,却不得不兵戎相对,这实在让人痛心不已,故此,这些年来⾼宠尽管与太史慈、甘宁等人相
甚厚,但兄弟一个词却从不轻易吐出。
今⽇一见周瑜,⾼宠不仅情不自噤的一舒心中愿望,而且更难得的突破了“兄弟”这一心魔。
“公谨与宠帅本已情同连襟,兄弟相称也是再适当不过!”鲁肃亦笑道。
周瑜脸上一红,支吾的辩解道:“我与嫱儿还未成婚——!”
⾼宠哈哈大笑,道:“人言曲有误、周郞顾。公谨这般风流潇洒,怪不得小乔妹妹会千里迢迢的相追了!你我这是率
男儿,理那些个俗习作甚,明⽇我便替你们作了这个见证,让你们早⽇完婚!”
一席话说得周瑜脸红耳⾚,全无了往⽇从容镇定的气度。
好一会儿,周瑜方自定下神来,道:“成婚之事,还需回舒城禀过⺟亲后方可,所以我想先带着嫱儿回舒城一趟,等一切安顿妥当之后,我自会来见宠帅!”
“好——,我会随时躬候公谨回来!”⾼宠听周瑜终于松了口,顿时大喜,对于周瑜他一直以来都没有绝对说服的把握,现在别说周瑜这一个请求,就是十个、二十个⾼宠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周瑜上前,握住⾼宠的手道:“大丈夫一诺千金,生死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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