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名士
邬思道——二月河先生笔下近乎完美的王佐,功成⾝退的绍兴师爷的鼻祖,当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青⾐书生,而我在他眼中或许是个无视礼教的疯癫女子吧!
所以,当我屏退众人,轰走冥追和胤禛,与他同行于抄手游廊之时,他虽笑得一派云淡风轻,可仍旧忍不住随着我的视线,盯着自己的脚⾜⾜有一炷香的时间。
此时的邬思道,还可以自由的丈量天下,看尽世间万事万物。
“君姐小…”邬思道毕恭毕敬的再次起⾝作揖施礼。
“邬先生,羽默汗颜。”我笑着回礼“先生或许奇怪,为何羽默数次向先生示好。”
邬思道摇头摇“君姐小所思何事在下虽不敢妄测,然,姐小之心,却是明了的很。”
“先生,羽默尊您一声先生,非是讥讽,诚是发于內心。先生若能视我为弟子,羽默感
涕零。又或,先生厌恶羽默的笨拙木讷,不肯收下羽默?”我垂着头泪如泉滴。
邬思道一声苦笑,从袖中掏出方⼲净的手帕递于我“羽默何苦为难于我,你既知我躲你都来不及,更晓得我早已知晓你的⾝份,你实在不该如此招摇,累及四爷。我痴长你几岁,又怎敢妄为人师呢?”
我抬起头,接过手帕,素净的就像他本人一样“先生,天知道我还有多少时间的自由,多少时间的快乐,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思考,多少时间可以完成梦想。”
把手帕还给他“其实每个人就像这帕子一样,有⿇布的,有绫罗绸缎的,也有金丝银线绣成的。先生在羽默眼中,不仅仅是位军师,也不是所谓的谋士或是师爷。”
“思道不过一凡人尔。”
“非也!先生乃无双国士!”语不惊人死不休,我扔出这么一句话,然后再也不说什么了。
邬思道一愣,笑道“羽默如此看重思道,倒叫思道甚是汗颜。”
“这里只有你我,有些话,也只有你我知道即可。你随我来。”我走出游廊,带着他来到宅院深处的池塘边。
那里早已准备好一炉火,一壶⽔,两盏青瓷八角杯,一只青瓷刻花纹壶;雕花几案上,两支⽑笔,一方端砚,数张信笺,还有一张素琴,一支⽟箫。
“我已经很久没有烹茶自娱,今⽇却是要献丑了。先生若是在扬州,羽默倒有一瓮私蔵的⽩⽟泉,可惜先生没有口福!不过请先生品得香茗,却是我们自家茶园炒制的新茶,名字还未想好,先生若有兴致,倒可赐一雅号。”
眼见茶汤⾊泽金⻩,晶莹剔透,犹如一块纯净的⽟石,空气中茶香四溢,闻之已是心醉,我舀出两杯注于茶盏中,奉与邬思道。
他先是闭上眼,然后慢慢品了一口,然后睁开眼“这⽔也不寻常吧?”
“嗯,夏⽇里汲了两瓮荷清露,昨天才开封。没办法,你家四爷不好伺候嘛。”
“舂有梅雨⽔,夏有荷露茗,秋有竹叶茶,冬有梅花雪。”邬思道轻轻把茶杯放下“看雨、听风、扶琴、烹茶,怕是神仙也没有这般逍遥自在。”
“洗砚鱼呑墨,烹茶鹤避烟。金石不随波,睨镜与谁言。”我摇头摇抿一口茶汤“先生既已⼊世,当知赏不劝谓之止善,罚不惩谓之纵恶。”
“思道⼊世三载有余,自认恩怨分明,追随四爷正是因为他不止下为善,不纵下为恶。”
“可先生可否想过…”我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接着说道“伪
,私坏法,放越轨,奢败制,先生可有良策?”
邬思道想了想,也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笑言“人不畏死,不可惧以罪;人不乐生,不可劝以善。故在上者,先丰民财以定其志,是谓养生。”
我想了想,继续提笔在纸上写字,嘴里却说“君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上下
征利而国危矣。”
邬思道大笑道“人生各以时行耳。”他提笔悬腕,每个字都写得很慢。
我好奇地将头凑过去,沉默半响,鼓起掌来“好一个天下无双的真名士,羽默当与先生痛浮三海碗。”
邬思道轻叹一声放下笔“思道此生有三样事情是绝不敢碰的。一是下厨,二是教书,第三就是醉酒。思道的酒量最多也就半斤,哪用得三海碗,怕是一碗就已然醉倒。”
“那先生此生最喜
的三样事情又是什么呢?”我咬
嘻嘻笑道。
“品茶,听琴,对枰。”邬思道笑得很是儒雅。
我轻扬
角笑了一笑“既然这样,我们就赌上三局,分别是品茶、听琴、对枰。若是先生赢了,羽默自当率君氏一门听候先生调遣。”
“那思道若是输了,就按羽默所言,当以大义为礼先。”他抬眸轻笑时,一双眼睛如墨般黑浓,几乎滴得出⽔来。
“品茶一局,我就以方才的茶汤为题,还请先生赐名。”
“好心机,从一开始,你就引我走⼊你设好的赌局,思道虽全力应战,可仍不明⽩,无论输赢,最大的赢家都是四爷。你为何…”
“先生,这样可违规了哦。羽默听了半天也没明⽩,难道这茶要叫做‘好心机’?”我吐吐⾆头玩笑道。
邬思道忍俊不噤,颤巍巍地执起茶盏,赞道“其芽叶⾊绿,⽩毫似雪,⽔沸后,沫如云海,芽似雀⾆,香胜兰花,汤清⾊绿,犹似绿雪飘拂云崖暖。只有『绿雪云暖』才能与此茶相得益彰。”
“『绿雪云暖』?此茶一出,怕是江南女子各个都要在冬天去汲那梅花上的雪⽔,夏⽇里去采那荷花上的露珠了。”
“既有好茶,又有佳名,当请羽默赋诗一首,才算圆満。”
思忖片刻,我轻撩⾐袖,挥毫舞墨,旋即一文草出“绿芽清如⽟壶冰,雪茗暗香透竹径,云深烟浔雨霖铃,暖霭含颦待丹萤。”
邬思道拿起我的字,看了半晌“字体虽娇柔却不乏功底,撇捺之间尽显英气。倒不像闺阁女子的字了。”
“羽默可算过关?”我笑意盈盈,伸出手想要拿回那篇字。
邬思道转⾝,从几案上拿起⽩⽟箫,轻轻摸抚着流光隐隐的⽟箫“你我二人分别比试甚是俗套,倒不如你弹琴我吹萧合奏一曲如何?”
“好啊,如果你追不上我的曲律,就是你输,若是我跟不上你宮调,便是我输。”哈哈,有点飙琴的感觉,我是以快取胜呢,还是用技术吓退他…不妥,邬思道这样的名士,不刺到他的心,很难让他对我刮目相看,甚至以心相
。可是未来,他是我必须的助力,今天这一役,岂是儿戏!我拂袖坐下,手指在琴弦上轻滑而过,向邬思道正式下了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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